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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飞雪舞(2)

    斜阳晚照,苍暮多姿,棱檐重楼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光芒中,贺兰站在城楼上,龙绶玄袍,十二玉旒在风中摇摆,他刚毅的脸部轮廓,鄣显帝王的肃杀威严,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宫围,落在远处辽阔的平原上,错落有致的田地绿得像一块块水头极好的翡翠,看来今年是会丰收的。曲线婉延的群山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远远望去,更觉雄浑壮丽,几处袅袅的炊烟升起,草色烟光风微醺,一时江山如画。

    “奴才参见吾皇万岁,“

    贺兰转过身,掌事太监傅子竖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柄 竹伞。

    他语气淡淡地,南方有消息了。

    ”消息全在这伞里了,还没拆过封呢,“傅子竖回答得谨慎。

    贺兰双手背负身后,居高临下命令道,你念给朕听。

    傅子竖不敢怠懈,用长长的指甲抠开用竹伞尾端用来做密封的石蜡,取出里面的一小卷纸,舒展开来,掐着尖细的噪音念道:桓府事败,定王妃安,慎沧海遗珠子。

    他拿着那张纸,一脸迷茫地说:这前两句奴才看明白了,可是这最后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还是用朱砂写就,这奴才就不明白了。

    贺兰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傅子竖的脖子上,泠森森的剑光唬得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气大了,这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

    “你只是个奴才,奴才就不要多问奴才不该问的事,你明白吗?“阴泠的话语不禁让傅子竖打了一个颤粟,结结巴巴地应着,奴才,奴才,奴才知错了。

    贺兰把剑放回剑鞘,戏谑地看着四肢俯地的傅子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个人有消息了。

    那年,她攀着他的胳膊说:你娶我进门后,我天天为你跳飞雪凌波舞好不好,她的声音渐次弱小,他还是听得明白,我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似水柔情,只为他一个人,他终究负了她。

    为了这个位置,他杀了他唯一的兄长。

    为了这个位置,他不能与心爱的女人执手一生。

    为了守住这个位置,他处心积虑和权臣周旋。

    现在的他无路可退,一切妄想和他抗衡的人都是他必欲除之的敌人。

    正在厨房洗菜的蝶眸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旁边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蝶眸俏脸红透,心中暗想,肯定是桓洵在骂她。

    那夜桓洵把她抱回她的房间后,她居然清醒过来了,见自己躺在他的怀里,一时气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气得桓洵拂袖而去,至令看见她也是爱搭不理的,唉,还真是小心眼。

    然后幕容飞雪就把遣到厨房做了粗使丫环。

    “猫儿,灶上的汤一会别忘了放冰糖啊,”蝶眸随口答应了下来。

    这名字是桓洵为了替她掩饰身份起的,她起初非常反对用这个名字,桓洵泠泠抛出,若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么我叫府里的人以后都叫你狗儿好了。蝶眸无可奈何,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猫就猫吧,总比狗儿叫起来舒服。

    灶上的汤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蝶眸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找冰糖,从未下过厨房的她分得清矾和冰糖,于是抓起一把白矾就下到了锅里。

    中饭过后,蝶眸洗好了碗筷盘碟,准备回房间睡上一觉。

    一个待女急急地走了进来,嚷道:刚才的冰糖梅子汤是谁煮的,站出来。

    厨房里人个个噤若寒蝉,都不吱声了。

    那待女趾高气扬地叉着腰,拿手指着众人呵斥着,要是再没人承认,我就回了五少爷,全都赶出府出去。

    蝶眸想起刚才那汤好像是她在看,于是,就泠泠地说道:那汤是我煮的,我跟你走。

    那待女看蝶眸长相脱俗,气质高贵,又毫无惧意。

    嘴一撇,拿眼剜了蝶眸一下,“别现在逞能,一会儿可有你受的。”

    蝶眸跟在那待女后面,走到一片湖水前,有人撑着船把她们送到湖中的小岛上,水榭风车,茂竹修林,蝶飞花舞,一块竹匾上用狂草书着梦蝶轩三个字。主屋是座两层的竹质小楼,和桓洵在灵光城时住的青园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南缙人说他们的皇上过得远不如当朝大将军奢华,她来桓府也快半个月了,鉴于她的所见所闻,对此言深信不疑。

    那待女挑开一间屋的帘子进去了,蝶眸站在外面等候那位五少爷的通传,那盎汤肯定是被这位少爷喝了,才会叫人到厨房兴师问罪的,蝶眸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那汤问题出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那个待女走了出来,瞟了她一眼,得意地说:少爷让你进去自己尝尝那汤。

    蝶眸微微一笑,走到那待女面前,指着她的脸说:你脸上什么东西,刚才进去时,三少爷也没让你擦干净再见人吗。

    那待女一听自己脏着脸见了少爷,那还了得,紧着找水擦掉脸上的脏东西去了。

    蝶眸掀开帘子,进了屋,是一间书房,屋中布局极其雅致,比别处多了几扇敞亮的窗子,窗外种着竹子,叶影婆娑,十分洁净清幽,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应是出自屋中主人之手,刻香镂采的黄花梨书案上放着一方上好的端砚,案中间铺着一张雪笺压了玉镇,一个人正在行笔疾书,那碗惹祸的汤放在一张绿沉漆饰的桌子上。蝶眸轻轻走过去,站在离书案一丈半的地方停下,那个人听到动响,抬起了头,看见是她,有些惊讶,便问道:怎么是你。蝶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落落大方地答道:奴婢是来尝今天中午自己做的汤的。

    桓淇放下手中的笔,笑了笑,既是你,就不用尝了,那汤不是你做的。

    蝶眸愣了一下,问道:你怎知就不是我做的。

    桓淇对她招招手说:你过来。蝶眸听话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桓淇指着案上那幅字,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蝶眸依着他,看向那幅字,隽秀的楷体写的是庄子《齐物》里的庄周梦蝶: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依然觉,则遽逼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胡蝶之梦与周为?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世间诸物多半是人自己给自己使的障眼法,往往以为梦是美好的,便轻易选择了开始,世事变幻之间,总无法料到结局。

    蝶眸自嘲地笑了笑,问道:三少爷这园子的名字可是从这儿来的。

    桓淇点了点头。

    蝶眸又说:这名字不好。桓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如何不好,愿闻其详。

    “庄周梦蝶,不知是他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他,其实他是在自欺欺人,他未必不清楚那只是一个梦,却抓着心中虚幻的东西不想回到现实承受世事莫测之苦,梦总是梦,若有一天,梦落空了,做梦的人就会非常痛苦。”蝶眸一口气说完,福下身子,“五少爷,这只是我的愚见,您别往心里去。”

    桓淇扶她起身,蹙了眉,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如此拘礼,以后就叫我淇吧,还未知姑娘芳名。

    蝶眸想了想说:我叫猫儿,小花猫的猫。

    听她自报大名后,桓淇用袖掩了嘴,咳嗽两声。以控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这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吗?蝶眸干干地应了。

    幕容飞雪虽把她整到厨房干活去了,但却特别为她在雪舞居安置了一间房,不用和桓府的其他侍女一样挤在一块住,其实就是为了监视她。

    蝶眸在桓淇的梦蝶轩不知不觉就呆到了暮色四合。

    这一日与桓淇谈论诗书,桓淇尤爱庄周,庄周的飘逸脱俗与桓淇的性情倒是十分吻合,蝶眸在桓府难得找到一个谈得来的人,所以非常开心。

    她蹑手蹑脚地进了雪舞居,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着朦胧的光亮找火折子点着了蜡烛,昏暗的烛光下,地上一只黑鹰被人开了膛剖了肚暗红的血液已经干涸,蝶眸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死死地捂上了自己的嘴,这时外面亮起无数的火把,有人喊着,就在这间屋子里,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个浑浊苍老的声音命令道,进去搜。

    门被人踹开了,一大帮人涌进了这间本就不是不很宽敞的屋子里,蝶眸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被带到了桓府的议事厅。

    刚才命令搜屋的人正是南缙的大司马大将军桓数,他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已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蝶眸,“姑娘,人赃并获,你若老实交代,你统共往北绥送了多少消息,老夫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他说话声音缓慢,沉稳的声线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蝶眸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与桓数对视,态度不卑不亢,“奴婢不是奸细,”字字掷地。

    显然桓数未料到一个丫头敢在他面前这样的,他生平杀伐无数,一向是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过一个。

    “拖下去,乱棍打死,”桓数话音一落,左右站出来两个戎装军人,架起蝶眸就往外拖。

    蝶眸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自已真的要命绝于此了吗?

    莫非是幕容飞雪嫁祸于她,要置她于死地,那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思绪百转千回,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生死之际,桓洵走了进来,拦住那两个准备带她下去的人,清泠眸子瞥了一眼蝶眸,在桓数面前跪下。

    “父亲大人,她决不可能是奸细,还请父亲大人彻查此事,”

    桓数捋着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桓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奸细,那只鹰可是死在她房里,她当时正在销毁证据。“

    桓洵泠哼了一声,问道:父亲大人,请问当时是谁提出搜她的房间的。

    桓数扫了一眼他右侧站立的那个人,那个人打颤的双腿桓数尽收眼底,桓数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是谁自己站出来,要是被我查出来的话,老夫灭他九族。

    那个人扑通一声跪下,头不停地重重磕在地上,嘴里叫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桓数眼敛寒光,你到底往北绥送过多少封信。

    那人停止告饶,面带疑惑地看着桓数,脱口而去:属下并没有往北绥送过什么信,这次是奉了三夫人之命才往房间里放了死鹰的。

    桓数与桓洵听完此话,无不震惊万分。

    蝶眸里暗想,到底她和爹爹之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让她如此痛恨自己。

    那个人的命是保不住了。

    蝶眸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凄怆的哀鸣被夜色湮没,人命比蝼蚁还贱。

    夜静更深,桓数跨进了雪舞居,脸有愠色,幕容飞雪已然料到他会过来,屋中琉璃盏中的明珠全取了出来,换成了平常用的蜡烛,昏黄的烛光下,她斜倚在榻上,雪色姿容表情暗淡地在烛光中闪烁飘渺,阿螺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以一副不可理解的神情思萦着什么。

    一根蜡烛燃到了尽头,滋地一声一缕青烟带着微微的焦糊味弥漫开来,阿螺赶紧走过去,把蜡渣取出来,换一根新的点上。

    只听幕容飞雪道:阿螺你先下去吧,我和将军有话要说。

    阿螺放下手中的活儿,对着桓数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你还是忘不了当年吗,”桓数语气隐有怒气。

    “国破家亡,屈身勾栏,你不是我,无法体会那种瞬间从天上到地上的落差曾是多么地让人绝望,若不是有恨,我活不下来,她的父亲背叛了大燕国,她该死。”这些与她人生息息相关的事情经她的口一出,更显得苍凉悲伤。

    桓数半响无语,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半闭了眼睛,似是极累了。

    桓数想了又想,才开口:那个女孩你不是想为你所用吗,为何现在又要杀她了。

    幕容飞雪睁开眼睛,从榻上站起来,直视着桓数,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桓数眼中戾气浓聚,他伸出手捏着幕容飞雪尖巧白皙的下巴,说道:你要清楚你的价值在那里,那个女孩我说不能杀,她就不能死。如果你安分守已,你就还是大司马大将军尊贵的三夫人,如若不然,桓洵的命运就在你的手里,你自己考虑清楚。

    桓数反手甩开她,泠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幕容飞雪颓然跌倒在地上,这时,阿螺急急地走到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她的一生都不由她,忍不得满腹的哀伤,幕容飞雪抱着阿螺在她怀里小声地嗫泣。

    这晚星辰格外的明亮。

    蝶眸蜷着身子,抱着膝盖缩在柴房的角落里。

    小小的柴房漏进几点星光,隐约可见柴房里捆得整齐的柴禾堆得到处都是。

    这些天诸多措手不及的事攒在她的脑子里,像一堆被剪得零碎的麻线。

    现在终于有空静心思之了。

    幕容飞雪性情诡异难测,她提到爹爹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恨至今想起来,心里都有点发怵,强大的燕帝国几乎在一夜之间覆灭,燕国皇室宗眷成年男子都被贺兰慎下令大部分诛杀,女的充当奴役,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一个就是前燕将军幕容曜,一个就是长公主幕容飞雪。她记得爹爹曾提起过这位姑姑,他只说这位姑姑姿容绝世,父亲提起姑姑时,眼里含着笑,有时也会看到疼痛。

    残存的记忆虽零碎不堪,但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有了头绪。

    娘亲在世时,和父亲相敬如宾,在外人眼中看来伉俪情深,可是蝶眸知道,父亲和母亲多半时间都是不说话的,母亲见父亲的机会也很少,那次,父亲和母亲吵架,她和妹妹清楚地听到,”那个女人早已嫁人生子,你为什么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她现在也不过是灵光城里一个从良的青楼女子罢了,不知被多少男人——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里面啪啪几声,只听父亲大喝一声,“住口,她是什么样的人,论不到你来混说。

    父亲气呼呼地走了,留下母亲一个人独自泣涕,脸上还留着五个淡红的指印。

    后来,父亲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与北绥先帝联手灭了燕国,她就从燕国人变成了北绥人,她的家从幽州迁到了安城,她认识了定王贺兰,成亲后,又随他到了封地定州,将军之女,王候之妻,副笄六珈,车比王姬,华如桃李。无上的尊崇耀目,满足了少女心中的那点虚荣,之后,她以为会很简单,死生阔契,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执老。可惜,白头未老恩先断,常教红颜叹命薄。

    贺兰慎坚毅沉静的脸在她眼里渐渐地碎开,她以为的恨之成狂随着这些日子的颠簸,慢慢地淡了,散了。她闭上双眼,那个人,时间会让他变得无关紧要的。

    桓洵身着一身夜行衣,在黑暗中潜行,他小心避开府中来回巡视的护卫,来到关抻蝶眸的柴房前,守门的两个侍卫感觉颈间一凉,就瞪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桓洵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刀,寒光闪了几下后,为了防止柴房上的铁锁掉落发出声响,他先让铁锁落在自己手中,接着轻轻地把它放在了柴房外的一堆杂物上。这才推开门走进去。借着微弱的光,他依稀看到了蝶眸的身影,正在数星星的她猛然间见一个人走了进来,心里一惊,难道是幕容飞雪派来的人吗,机警地纵身而起,迅速摆开架式,朝着桓洵一掌挥了过去,桓洵侧身避开,抓住她的手,轻声说:我是来救你出去的。熟悉的声音

    萦绕在耳旁,蝶眸任由那只修长的手拉着她,由于是在黑暗中,不知是谁踩到了柴禾,成捆的柴禾哗啦啦地散开,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显然惊动了外面巡逻的府中护卫。

    桓洵下意识伸手揽住蝶眸腰身,蝶眸被桓洵这么突然的一下子弄得有些窘迫,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与桓洵贴在了一起,蝶眸慌忙把桓洵推开,小声咕哝着:我自已又不是不会功夫。桓洵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俩一走出柴房,外面的护卫就把他们围了起来。

    一个面色微黑,眼神锐利的人打量了一下桓洵,眼里蹿出几缕火花,他嘴角肌肉抽了一抽,用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十几个护卫立马提着刀枪棍棒蜂涌而上。

    桓洵心里一惊,是大哥桓洛。

    忽然间他似恍然大悟一般,一丝笑意隐在黑色面罩后,不被人所察觉。

    他和蝶眸功夫都是不弱的,但毕竟体力有限,很快,他们就败退下来,大哥桓洛一向心狠心辣,对于这次能杀掉他的机会,他显然是不会放过的。

    蝶眸额上的汗珠直往下掉,刺啦一声,她右臂的袖子被人用枪剌成一条一条的了,血顺着胳膊婉延落在地上,痛得她不禁呼出了声。

    桓洵见蝶眸受了伤,乱了分寸,一个护卫趁着他分神的当隙,一剑剌向他的胸口,他握住手中那把短刀,看也不看向后抛出。咣铛一声剑从那个护卫手中滑脱,他的头上插着那把短刀,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桓洵胸口的血很快扩散开来,他双膝跪在了地上,手捂着胸口,死死抿着嘴唇,玉面苍白成了一张纸,纵然十分痛苦,他也强忍着保持着清醒。

    蝶眸看着桓洵的情形,倒吸了一口泠气,臂肘无意触到了腰间,一个荷包让她顿时生出一丝希望。

    怎么把它给忘了呢,她一边抵御着攻击,一边扯下那荷包,向空中一甩,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口鼻,三步两步来到桓洵的身边,情急之下,把桓洵的头抱在怀里,蝶遗香像花粉一样在空中肆意弥漫,刚才还如阴间恶煞的护卫们,这会儿全瘫软在了地上,眼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也毫无办法。

    桓洵告诉蝶眸柴房所在位置与外面只有一墙之隔,紧挨着柴房有个狗洞,蝶眸初时有些犹豫,可眼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凭着还残存的一点气力,勉强从桓洵所指的狗洞里钻了出去。

    桓洵伤得很重,他现在人几乎是挂在了蝶眸身上,蝶眸不敢走大路,只拣些小巷子进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连小巷子也渐渐地稀少了,成哇成哇的稻田说明他们差不多安全了。她小小的身子扛着个大男人是件不易的事,桓洵一路上都在劝她不要再管自己,蝶眸刚开始还驳他几句,后来干脆就不理他了。桓洵不说话了,头重重垂在了她的肩头,如墨的长头披泻在她的胸前,她唤他的名字,他很久很久都没反应,不知怎么地,她的眼晴就模糊了,脚上的绣鞋因长时间的行走,磨损贻尽,露出的玉足也沾了不少的泥土,变得脏污不堪。她现在是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在走,心里还不停默念着,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几声鸡鸣声起,天微微地泛蓝了,这是黎明将要到来的前兆,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她把桓洵平放在地上,他此时安静极了,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苦纠结在了一起,她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时断时续的气息让她的心惴惴不安。她紧紧地抱着桓洵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脆弱的身体,她自喃喃自语,你不要睡过去,不要睡过去。那语气略带哀求,眼前的景物开始混混沌沌地模糊交替。

    她听见远处有个声音在唤她,眸眸,眸眸,是贺兰慎,好像又不是,到底是谁呢,她想看清楚,眼前只有黑暗,只有黑暗。

    本文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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