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章 勾魂的抚慰
家庭暴力过后一个月，方莹的第三个打击接踵而至，只不过这个打击相比之下来得小了点儿。
2008年刚入冬的一天，青林市的气温降到了入冬以来的最低。呼啸而来的寒风疯狂地肆虐着没有阳光的大地，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砭寒蚀骨的寒冷直钻进骨头缝里。
方莹身穿藏蓝色高领风衣，头顶黑色的绒帽，正行走在寒风中。一阵强风迎面扑来，把她没有完全系紧的风衣的衣襟刮开，她感到一阵砭寒蚀骨的寒意灌进脖颈里，并延着衣领直钻胸部，她不由打着哆嗦，抱紧了双臂，脖子缩进高领里，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
方莹刚刚从青林市蓝天出版社出来，心情有些郁闷，原因是她刚刚得知她第二部书《越美丽越寂寞》没能通过出版总署的审核，他们的说法是书的构思有些问题，消积因素太多，积极意义薄弱了一些。听到主编说这书要解约，方莹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巨响，她简直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这部书共计二十万字，可以说是她沤心沥血，奋战了一年才完稿的。这部书她写得很用心，自我感觉也很好，此书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刻画鲜明饱满，故事动人丰满。她从未认为这部书有消极的因素，因而她觉得主编肯定没有对她说真话。她对主编说话吞吞吐吐很不满意，她还想了解详细的原因，主编推说还有个会议，让方莹先回去等候消息。
方莹很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了，她找到她的责编叶小蒙，叶小蒙倒是很直爽，告诉了她真实的原因：方莹运气不好，本来这部书出版总署是通过的，但不巧的是，最近正好召开党代会，会议上有人提出实体读物出版方面的问题，其中一条就是杜绝一切消极内容。方莹的书中的确有些消极内容，要是以前这书出版是没有问题的，正好赶上党代会的召开，出版总署不敢触这个礁，只好牺牲了方莹的书了。结果这样，方莹始料未及，也只能黯然接受了。
最近由于生活中各种纷扰纷至沓来，搅得她心烦意乱。加上和丈夫汪震近日的冷战，方莹渐渐感到自己也患上抑郁症了，理智告诉她这样下去身体就该亮起红灯了，她可不想像她的同学王梅婷那样，傻得只会去跳楼。
方莹两年前被查出患有乳腺纤维瘤，虽然大夫告诉她说目前还是良性的，但也不排除由于情绪的大波动和身体抵抗力下降等因素恶化的可能。方莹今年才三十二岁，她还不想让自己还没做母亲而早早死于乳腺癌。
深受王梅婷自杀事件的影响，方莹决定把身上这个肿块切掉，以除后患。几天后，方莹住进了青林市最著名的、以外科为强项的四七五军区医院外科病房。
方莹住院的第三天上午就被安排进行纤维瘤切除术。上午八点多钟，方莹像个迷茫的孩子，跟随着着身穿橄榄绿大褂带着白帽的、一脸冷漠的医院护工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纤尘不染的手术室。
护工把手术室门关上，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方莹迷惘地站着，看看手术室里的各种金属器具和手术床，那些器械发出锃亮坚硬的冷光，她蓦然想起电影《深默的羔羊》来，有种等待被宰割甚至被分尸的恐惧感。
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同样身穿橄榄绿大褂的护士。她们端进来一盆手术器具，有剪子、刀子、药液、针头等。护士让方莹脱掉外套，方莹躺在手术床上静静地打着点滴。
过一会，进来两个男医生，一个是方莹的主治医生林辉和一名年轻的医生。方莹前天上午医生查房时见过这位年轻、帅气的医生，他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天他和林辉等好多医生一起跟随着外科主任来到方莹的病房，他当时站在她病床的床尾，不知何故，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由于长得他有些帅气，身上带有一些难以言表的痞味，这是一种独特的气质，方莹才注意到他。当和他对视时，方莹的本已经纤弱的心脏好像被某个重物击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垄罩着她，紧跟着，她像一见钟情一样心荡神摇起来。
她默默地看着他，他给人第一印象是阳刚帅气。体形清瘦，肩膀宽阔，脸部轮廓刚毅，五官极具立体感，笔挺丰隆的鼻子在五官中显得有些突出，浓黑的眉毛分得很开，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有力量，带着不易察觉的桀骜不驯。
方莹的回想被他的到来所打断。他温和地看着她微笑道：“我叫葛明寒，是你的主刀医生。”葛明寒，名字不俗。方莹对他莞尔一笑，没想到他就是我的主刀医生，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我们要在此相遇？安排他亲自给我解除病痛？方莹静静地看着葛明寒，她发现他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模样简直帅呆了，她不禁怦然心动。
林辉查看方莹的左乳，并准确地摸到长着纤维瘤的部位，葛明寒在那个部位用碘酒做个了记号。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丈夫汪震以外的男人抚摸过敏感部位，无论是出于哪种需要，方莹终究觉得有些难为情，在葛明寒的触摸和注视之下，她感到有些难为情，她不禁闭上双眼。
林辉对方莹的左乳进行消毒。他用蘸着酒精的棉球重复擦拭着她的左乳，她感到酒精的冰凉。酒精放肆地吸取着她的体温，把冰冷传递到她的全身，她不禁哆嗦起来。
葛明寒戴着橄榄绿口罩的脸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匆匆地看方莹一眼，“很快就好了，忍耐一下。”方莹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安慰和鼓励。
接下来要打麻针，方莹突然感到不安和紧张，她想起了曾经看到和听到的很多医疗事故，很多原因都是麻醉操作不当导致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放松”，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给自己做手术的又是一个技术过硬的大夫，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莹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葛明寒在切割她的左乳六点的部位，然后就是挖、拉、扯等一系列动作。手术大约进行到一半时，方莹感到做手术的部位有些不适，她不禁问道：“那东西取出来了吗？”
“我们刚找到，很快给你取出来。”是葛明寒略带磁性的声音。方莹一动不动地躺着，不适感仍在继续，并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她咬着牙挺着。不久，方莹听到葛明寒对林辉说：“就是这个东西吧？不是正常乳腺，可不像在外面摸起来那么硬。”
随即，方莹感到拉扯得更加厉害，有些疼痛和酸胀，她不禁哼了起来，葛明寒在给她注射了微量麻药，疼痛马上减轻了。不久，林辉拿来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血淋淋的像骨头似的东西给方莹看。
手术最后的阶段就是逢合切口，麻药的威力似乎越来越弱，方莹再次感到疼痛，她几次发出唏嘘声。葛明寒连忙说：“马上就好了，里面已经缝好了，就差缝皮肤了。”
在痛苦的忍耐中，方莹终于挺完了她人生当中第二次手术。林辉拿标本去病理室，两个护士也各忙各的去了。葛明寒坐在桌子旁写手术记录。这时走进来一个女护工，护工叫方莹自己下床走去病房。方莹刚坐起来。葛明寒示意她躺下，他不满地看着护工：“她刚做完手术，怎么能自己走呢？你去把床推进来。”
护工出去推推床了。方莹坐在手术床上，站在她身边的葛明寒突然隔着病号服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脊背，他的举动是如此让人猝不及防，像有一道电流倏地划过方莹的身体，方莹心情复杂地挺直着背，心在颤抖，随后，一种久违的柔软和纤弱慢慢袭来，温暖溢满心间。
葛明寒并没有觉察到方莹的强烈感觉，他觉得手术后的方莹显得很柔弱，他莫名地感到心疼，只想用自己的手去抚慰她。对一个病人进行抚慰的冲动以前从未有过，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有这种想法呢？葛明寒突然感到不安起来，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萌生了呢？他很怕触及到“爱情”两个字。
方莹有些不知所措，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仿佛丢了魂似地任凭他的手在自己的后背上摩挲，她暗暗地揣摩着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突然想到 “爱抚”两个字，便销魂到了骨子里。
护工突然推着床走进来，她并未注意到葛明寒的反常动作，她那张粗糙而毫无光泽的脸有些麻木。葛明寒迅速拿开放在方莹背上的手，温柔地命令：“上去。”
方莹飞快地瞄了一眼葛明寒，他若无其事的表情使方莹感到意外。方莹默默地坐到推床上去，葛明寒把小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护工拉着床在前面走，葛明寒在后头推着。回到病房，方莹从推床上下来时，葛明寒伸出手正要扶她下床，但看到她轻松的样子，他把手缩了回去。方莹躺回到自己的病床后微笑地对葛明寒说：“谢谢你。”葛明寒淡淡地说：“好好休息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莹徒然感到有些失落。她回忆着手术过程那些温馨体恤的感觉，尤其是他抚摸着她后背的那种感觉让她回味无穷。
方莹最近总是习惯于回想。此时，躺在病床上她想起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好多事，父亲的离世，母亲的住院，汪震对自己施行的家暴，等等。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她大学同学王梅婷的死，也正因为王梅婷的不幸离世才让方莹下定决定切除她左乳上的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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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莹身穿藏蓝色高领风衣，头顶黑色的绒帽，正行走在寒风中。一阵强风迎面扑来，把她没有完全系紧的风衣的衣襟刮开，她感到一阵砭寒蚀骨的寒意灌进脖颈里，并延着衣领直钻胸部，她不由打着哆嗦，抱紧了双臂，脖子缩进高领里，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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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莹很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了，她找到她的责编叶小蒙，叶小蒙倒是很直爽，告诉了她真实的原因：方莹运气不好，本来这部书出版总署是通过的，但不巧的是，最近正好召开党代会，会议上有人提出实体读物出版方面的问题，其中一条就是杜绝一切消极内容。方莹的书中的确有些消极内容，要是以前这书出版是没有问题的，正好赶上党代会的召开，出版总署不敢触这个礁，只好牺牲了方莹的书了。结果这样，方莹始料未及，也只能黯然接受了。
最近由于生活中各种纷扰纷至沓来，搅得她心烦意乱。加上和丈夫汪震近日的冷战，方莹渐渐感到自己也患上抑郁症了，理智告诉她这样下去身体就该亮起红灯了，她可不想像她的同学王梅婷那样，傻得只会去跳楼。
方莹两年前被查出患有乳腺纤维瘤，虽然大夫告诉她说目前还是良性的，但也不排除由于情绪的大波动和身体抵抗力下降等因素恶化的可能。方莹今年才三十二岁，她还不想让自己还没做母亲而早早死于乳腺癌。
深受王梅婷自杀事件的影响，方莹决定把身上这个肿块切掉，以除后患。几天后，方莹住进了青林市最著名的、以外科为强项的四七五军区医院外科病房。
方莹住院的第三天上午就被安排进行纤维瘤切除术。上午八点多钟，方莹像个迷茫的孩子，跟随着着身穿橄榄绿大褂带着白帽的、一脸冷漠的医院护工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纤尘不染的手术室。
护工把手术室门关上，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方莹迷惘地站着，看看手术室里的各种金属器具和手术床，那些器械发出锃亮坚硬的冷光，她蓦然想起电影《深默的羔羊》来，有种等待被宰割甚至被分尸的恐惧感。
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同样身穿橄榄绿大褂的护士。她们端进来一盆手术器具，有剪子、刀子、药液、针头等。护士让方莹脱掉外套，方莹躺在手术床上静静地打着点滴。
过一会，进来两个男医生，一个是方莹的主治医生林辉和一名年轻的医生。方莹前天上午医生查房时见过这位年轻、帅气的医生，他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天他和林辉等好多医生一起跟随着外科主任来到方莹的病房，他当时站在她病床的床尾，不知何故，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由于长得他有些帅气，身上带有一些难以言表的痞味，这是一种独特的气质，方莹才注意到他。当和他对视时，方莹的本已经纤弱的心脏好像被某个重物击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垄罩着她，紧跟着，她像一见钟情一样心荡神摇起来。
她默默地看着他，他给人第一印象是阳刚帅气。体形清瘦，肩膀宽阔，脸部轮廓刚毅，五官极具立体感，笔挺丰隆的鼻子在五官中显得有些突出，浓黑的眉毛分得很开，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有力量，带着不易察觉的桀骜不驯。
方莹的回想被他的到来所打断。他温和地看着她微笑道：“我叫葛明寒，是你的主刀医生。”葛明寒，名字不俗。方莹对他莞尔一笑，没想到他就是我的主刀医生，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我们要在此相遇？安排他亲自给我解除病痛？方莹静静地看着葛明寒，她发现他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模样简直帅呆了，她不禁怦然心动。
林辉查看方莹的左乳，并准确地摸到长着纤维瘤的部位，葛明寒在那个部位用碘酒做个了记号。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丈夫汪震以外的男人抚摸过敏感部位，无论是出于哪种需要，方莹终究觉得有些难为情，在葛明寒的触摸和注视之下，她感到有些难为情，她不禁闭上双眼。
林辉对方莹的左乳进行消毒。他用蘸着酒精的棉球重复擦拭着她的左乳，她感到酒精的冰凉。酒精放肆地吸取着她的体温，把冰冷传递到她的全身，她不禁哆嗦起来。
葛明寒戴着橄榄绿口罩的脸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匆匆地看方莹一眼，“很快就好了，忍耐一下。”方莹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安慰和鼓励。
接下来要打麻针，方莹突然感到不安和紧张，她想起了曾经看到和听到的很多医疗事故，很多原因都是麻醉操作不当导致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放松”，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给自己做手术的又是一个技术过硬的大夫，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莹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葛明寒在切割她的左乳六点的部位，然后就是挖、拉、扯等一系列动作。手术大约进行到一半时，方莹感到做手术的部位有些不适，她不禁问道：“那东西取出来了吗？”
“我们刚找到，很快给你取出来。”是葛明寒略带磁性的声音。方莹一动不动地躺着，不适感仍在继续，并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她咬着牙挺着。不久，方莹听到葛明寒对林辉说：“就是这个东西吧？不是正常乳腺，可不像在外面摸起来那么硬。”
随即，方莹感到拉扯得更加厉害，有些疼痛和酸胀，她不禁哼了起来，葛明寒在给她注射了微量麻药，疼痛马上减轻了。不久，林辉拿来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血淋淋的像骨头似的东西给方莹看。
手术最后的阶段就是逢合切口，麻药的威力似乎越来越弱，方莹再次感到疼痛，她几次发出唏嘘声。葛明寒连忙说：“马上就好了，里面已经缝好了，就差缝皮肤了。”
在痛苦的忍耐中，方莹终于挺完了她人生当中第二次手术。林辉拿标本去病理室，两个护士也各忙各的去了。葛明寒坐在桌子旁写手术记录。这时走进来一个女护工，护工叫方莹自己下床走去病房。方莹刚坐起来。葛明寒示意她躺下，他不满地看着护工：“她刚做完手术，怎么能自己走呢？你去把床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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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明寒并没有觉察到方莹的强烈感觉，他觉得手术后的方莹显得很柔弱，他莫名地感到心疼，只想用自己的手去抚慰她。对一个病人进行抚慰的冲动以前从未有过，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有这种想法呢？葛明寒突然感到不安起来，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萌生了呢？他很怕触及到“爱情”两个字。
方莹有些不知所措，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仿佛丢了魂似地任凭他的手在自己的后背上摩挲，她暗暗地揣摩着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突然想到 “爱抚”两个字，便销魂到了骨子里。
护工突然推着床走进来，她并未注意到葛明寒的反常动作，她那张粗糙而毫无光泽的脸有些麻木。葛明寒迅速拿开放在方莹背上的手，温柔地命令：“上去。”
方莹飞快地瞄了一眼葛明寒，他若无其事的表情使方莹感到意外。方莹默默地坐到推床上去，葛明寒把小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护工拉着床在前面走，葛明寒在后头推着。回到病房，方莹从推床上下来时，葛明寒伸出手正要扶她下床，但看到她轻松的样子，他把手缩了回去。方莹躺回到自己的病床后微笑地对葛明寒说：“谢谢你。”葛明寒淡淡地说：“好好休息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莹徒然感到有些失落。她回忆着手术过程那些温馨体恤的感觉，尤其是他抚摸着她后背的那种感觉让她回味无穷。
方莹最近总是习惯于回想。此时，躺在病床上她想起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好多事，父亲的离世，母亲的住院，汪震对自己施行的家暴，等等。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她大学同学王梅婷的死，也正因为王梅婷的不幸离世才让方莹下定决定切除她左乳上的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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