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游戏小说 > 菩萨蛮:倾国战神乱长安

正文 边亭流血成海水

    半梦半醒间,一双温柔的手把盈翎轻轻摇醒:“翎儿,翎儿。”

    “师父?”揉着惺忪的睡眼:“枣泥糕!”香甜的味道让盈翎口水直流,肚子咕咕作响,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刚才憋着一口气,倒也忘了饥饿。赶忙抓起甜糕大快朵颐起来,“小夜叉说的还真不错,真好吃。”

    “你呀,”爱怜地摸着盈翎乌黑的头发,“以后要记住,少惹小主人。我们是贱籍,你这么桀骜不驯的,也就是他年纪还小,爱玩爱闹不当回事儿,若是旁人,早把你治死了。”

    “死便死吧,”咬了口糕,傻笑道,“反正活着也不舒心。”

    “再不准这么说了。”赶忙捂住她油乎乎的小嘴,伎乐正色道,“人命是何其贵重的,我们虽是贱籍,可也是人命。爹娘把你生到这世上,便是你与这世界有因缘啊。”

    “师父……再不提他们了。谁知道他们姓张姓李。说不定还是十恶不赦的强盗呢。”盈翎鼻子一酸。

    “翎儿。”伎乐叹息着把孩子搂入怀中。

    “师父,翎儿只有师父。翎儿知道自己不乖,师父不喜欢的,翎儿会尽力去改的。真的……”一滴泪,落在伎乐胸前。师徒二人相拥无言。

    “回房去吧,迦陵还在等咱们呢。”

    “恩。”

    不想打扰值夜的杂役,两人便从后廊往楼上摸去,绕过前厅时却发现了异样。昏黄的油灯里,人影绰绰,已近子时,随行的大人们早回楼上的休息了,值夜的也该只有一两个,怎么凭空多出这些人来。直觉告诉伎乐,事有蹊跷,她带着盈翎悄悄躲在后廊。只见里面有好几个侍卫在窃语,说的竟然是鲜卑话。

    为首的一个高大汉子道:“你确保楼里没有杂人了吧?”

    手下答话道:“楼上的守卫都已经解决了,屋里的不过是些书生妇孺。各个出入口也都封死了,绝无问题。”

    “街上守军不少,切记下手要快,但有响动,一刀结果。”汉子扭头对另几个人道,“你们上去找,是个十二三岁,不胡不汉的小子,穿着打扮想必是鲜亮的。得手之后,立刻撤退。”

    果然是吐谷浑人,听说他们的可汗兵败,正往于阗方向逃窜。看来今夜,他们正是冲着要做上邦质子的尉迟乐来的。

    伎乐惊恐异常,却故作镇定,强作笑脸,附在盈翎耳边:“我刚想起来,小主人这会儿可能还没睡,师父不想让你再冲撞了他。你还是回库房,要尽量轻声,莫要让任何人发现。今晚别再出来了,好吗?”

    伎乐以为盈翎听不懂吐谷浑人的交谈,却不知盈翎早从且末的玉石商人那里学到了七八分。她知道情势危急,伎乐是想保护自己才这样哄骗,便假装听话,等伎乐一走,却悄悄跟着从后面上了楼。

    伎乐赶在吐谷浑人之前进了屋,里间小王子早已在檀香味里恬然睡去,迦陵在外间伺候茶水,回廊那头无声的搜查与杀戮还在继续。迦陵迎上来要开口叫娘,却被伎乐捂住嘴。

    “乖,什么都不要问,听娘说。”

    迦陵瞪着无辜的眼睛,惊恐地点点头。

    “孩子,”伎乐紧紧怀抱的迦陵,声音颤抖着,“你不是说小主人的花袍子好看吗?……娘今晚……咱们……咱们趁着小主人不注意……帮你打扮一次好不好?”

    迦陵呆住了,娘的举动太反常了,他怔在那里,任由伎乐用颤抖苍白的手把尉迟乐的漂亮袍子穿到自己身上。母亲泪流满面,体如筛糠,银牙紧咬,甚至咬破了下唇,淌下血来,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迦陵真的害怕了,母亲向来温柔自持,这会儿像变了个人。

    黑暗中,窗外的盈翎只觉得一阵晕眩,师父,师父这是要?

    迦陵?凭什么?凭什么!

    电光火石间,千百种想法齐齐涌来。

    本能却让她只选了一种。

    她飞快地沿原路翻下楼梯,回到了库房。

    ……

    烛影晃动,杀戮继续,无声无息。

    伎乐拉着装扮好了的迦陵躲在回廊角落。等待命运的到来。

    “娘……”迦陵紧紧抱着母亲。

    伎乐低头不断亲吻孩子的脸颊:“不怕……不怕……娘会陪着你,一直陪着……”

    烛影晃动,渐渐逼近,无声无息。

    恐怖的烛光,忽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迅速退了下去,消失在黑暗中。血腥味却开始渐渐飘散开来,迦陵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全身发软瘫坐下去。伎乐让他蹲在墙角:“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要说一句话。”

    “记住了吗?”摇一摇呆傻了的孩子。

    迦陵半清醒地点头回应道。母亲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带血的吻,便没入了黑暗中。

    ……

    当伎乐再度回到楼下时,客堂早已空无一人,恐惧中她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了。映着窗外的月光,她几乎要惊叫起来。脚下倒伏着的是鲁米,喉管已经被割开了,汩汩鲜血仍在滴落,硕大的棕色眼睛不甘地瞪着。四下里,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远不只鲁米一个。伎乐一生见识过太多的血腥残杀,但都没有这一次令她如此恐惧。这一次,伎乐不是一个人去面对。

    大门虚掩着,她必须壮着胆子去探个究竟,小心地从门缝往外张望。

    门外,领头的大汉已经上了马,月光让他和他的同伙们无所遁形。他们的确是化装成唐军的吐谷浑人,面貌凶恶,一人一马,共有十多骑。其中两人正拉扯着一个弱小的身影,一身镶金嵌宝的于阗礼服,金冠玉带,那衣饰正是尉迟乐曾试穿过的,现在它被穿戴在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身上,少年的嘴被塞住,眼神中充满恐惧与愤怒。

    只一眼,理智便被一种强烈的感情冲散了。

    “不!”

    伎乐疯了似地冲了出去。

    “你们……”

    还没容她讲完半句话,她洁白的脖子便被蛮兵的钢刀割断了。血花溅开,在幽蓝的月光里,红红紫紫,凄艳刺眼。

    多年以后,这一幕仍然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盈翎的梦魇里。

    盈翎涕泪横流,她想努力哭喊,喊一声,那已在心里喊了千百遍的——“娘”,可惜她不能够了,伎乐也再听不到了,绝望与泪水让她几乎窒息,只能拼尽全力挣扎。吐谷浑人不明白这小王子为何突然反抗得如此厉害。只能把她敲昏后,一把抓上了马背。

    像是地府重开,突然出现的这十几个恶鬼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又在沙洲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冷月如钩,依旧高悬,仿佛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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