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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相爱

    保澍王一直强忍着满心纠结,十多天未去杏香别苑。这日终究是思念凌浈,下朝后对郑公公说:“郑文沛,随我去那边走走。”

    郑公公早见了他这些日的神思不安,一笑道:“得令嘞!”

    二人进得杏香别苑,只见凌浈坐在廊下看听兰打络子,碧痕正给她蓖头。敏妍带着之桃、夏青几个在翻晒浆洗的衣物,小林子个小艾子在园子里摘菜。敏妍一抬头看见他,含笑问候道:“睿哥哥来啦。”

    凌浈听到敏妍的话,抬眼望过来,立即一片红云浮上脸颊,站起来要往里走。敏妍笑叫她:“妹妹怎么害羞了?”

    凌浈站住,回首对他们一瞥,羞得低下头,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敏妍却拍手笑道:“‘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好一幅小女儿的娇羞。妹妹去年取笑我的话,如今用在妹妹身上,更为绝妙。惯常说我美,妹妹却不比我好看十分?”

    保澍王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极,是极!”

    凌浈索性大方走过来坐下,嗔他:“你岂不是哄我?谁不知姐姐天仙一样的人儿,我哪里比得上百分之一?”

    保澍王笑说:“在我心里,你便是最美的,再没有越过你去的。”

    敏妍取笑说:“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凌浈白了他一眼:“你惯会哄人的吗?这张嘴,也不知道哄骗过多少人家的姑娘小姐?”

    保澍王着急地赌咒发誓:“绝对没有,这话我只今天对你说过——以前从未说过,不信你问郑文沛。”凌浈不过撒娇说说罢了,见他这样着急赌咒,心里却是蜜一般的甜,嘴里却说:“他是你的侍从,却不是我的,自然帮你圆谎。”

    郑公公在一旁含笑说:“浈姑娘,这可真是冤枉我们王爷了,我们王爷千真万确从不说这样的话,也就是你!”

    凌浈转而一笑:“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们王爷还未娶亲哦。”

    郑公公一时口结:“这,这……”

    凌浈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三十出头的王爷,怎么会还没有娶亲呢,却还是一怔,怅然若失。

    保澍王见她神色大变,竟心痛万分,急道:“那都是母后的意思,我从未放在心上,也不常去。”

    凌浈强笑道:“既是你的妻子,娶了回来,就应该好好待她才是。”

    保澍王说:“我不喜欢的,宁愿不要。”凌浈若有所思,眼神飘忽地看向他,没了声音。

    郑公公在旁说:“确是实情呢。王爷在这些事上向来不上心,经常十天半月的独居寝宫,自打心上有了浈姑娘你,那就再没有召幸过谁了。”

    晚间保澍王去后,凌浈在东殿和敏妍谈天。说到保澍王的家眷,凌浈闷闷不乐。敏妍道:“睿哥哥大出我们如许年纪,他难道未卜先知,就知道今生定会遇到你?难不成你想要他一直等你到如今?何况,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我们做儿女的,唯有从命罢了。”

    凌浈说:“我知在你们这个年代,理是这么个理,却终是心意不平。我期望的只是一心一意的人啊!”

    敏妍道:“从古至今,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常态,何况他还是王爷,府上必定早有正妃和几房侧妃。只要他全心待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凌浈说:“爱情向来是具有独占性和自私性。我却是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爱情。宁愿一个人默默喜爱,也容不下他身边有旁人。”

    敏妍芊芊玉手直戳她的头,戏道:“好一个妒妇,闺中没有教引嬷嬷给你讲妇德么?‘妒’是第一要不得的妇行呢。”说得自己笑起来,她何时指望凌浈会遵循那陈腐的三从四德过?

    凌浈反过来咯吱她腋下,说:“你有鹏煊——郎才女貌,年龄相当,又彼此有心,他府上却没有什么正妃侧妃的。自然体会不到我的难过。”

    敏妍羞得面上一红:“爱编排人的疯丫头,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凌浈正色道:“姐姐,爱情是自私的。没有谁愿意自己的爱和别人共享,男女在感情上应该是平等的。委曲求全的爱,太辛苦太不公平了。我将来若能和睿哥哥在一起,定是要他只有我一个,不然宁愿死心,也不愿意俯就自己的心去和一群女人争抢一个男人,为他争风吃醋。”目光坚定,没有丝毫不舍和犹豫。

    敏妍被她的这番言辞说呆了,却暗自问自己:自己的心里,不也一直有这样的奢望这样的梦想吗?凌浈如此大胆的话句句说在她的心上了。

    凌浈却笑道:“姐姐,将来鹏煊若是对你三心二意,尽管告诉我,看不扁死他,嗯,还不够,万一他变心,我帮你阉了他。”

    敏妍吓得一口茶水被她呛到,全喷在她身上,凌浈跳起来叫道:“姐姐!”

    保澍王晚上在寝宫,也闷闷不乐,不住问郑公公:“郑文沛,你说我该如何是好?浈儿性子那么要强,怕是受不得半点委屈。那些子人,我本就没放在心上,不行就废了,撵出去也罢。”

    郑公公陪笑道:“太后多次打发人来,让您多多召幸各位娘娘们,绵延子嗣。您倒好,竟想着撵开她们,太后知道,岂不生气?”

    保澍王也知这话属实,叹道:“真想不坐在这个位子上,只管和浈儿做一对不问世事的神仙伴侣。”

    郑公公道:“奴才看浈儿姑娘也是极爱您的,不若迎进来封以高位,多些宠眷,以慰其心?”

    保澍王沉思半晌,摇头说:“浈儿必不愿意,我也不愿她有半点不快乐。须得有个好法子再说。杏香别苑幽静超然,浈儿她们住的习惯了,少不得我们来回辛苦些。”

    入冬不久下了一场小雪,来往杏香别苑的路上泥泞路滑,保澍王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到了别苑,入得凌浈的西殿,凌浈正在暖炉边看书。敏妍因为指点之桃碧痕赶做冬衣,在东殿忙着,暂时没有过来。

    凌浈见他颇为狼狈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指着他说:“睿哥哥,你成花猫了啦。快换下来,来暖炉边烤烤。”又连连叫夏青:“快将睿哥哥的衣服拿去洗净烘干,晚上回去时要穿呢。”

    郑公公拿着保澍王换下的衣物和夏青一道出去了。

    凌浈今天在屋内,只着一件居家天蓝夹袄,外面裹一件厚厚的浅红风毛外套,盘个倭堕髻,用簪子固定于脑后,脸上略施薄粉,别无其他装饰,整个人显得清新出尘。保澍王看得呆了,听她说要他晚上回去的话,心中一荡,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低语道:“我却不要回去,宁愿守你一夜。”凌浈满脸飞红,低声娇嗔道:“没得说出这么不羞的话,须得被人听去。”

    保澍王笑道:“我却顾不得了,只要你。”伸手将她拥在怀中,坏坏的说:“又不是没有要过。”

    凌浈依偎在她温暖的怀中,不由自主环住他的腰,头轻靠在他胸前,闭目浅笑。听他的这话,羞得忙挣脱他的怀抱,转身低下头,说:“睿哥哥,你却拿我取笑。是我一时情迷不自已,没得叫你看轻了。我……”

    保澍王从后面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香肩上,郑重又爱怜地说:“浈儿,我从未看轻过你,你肯喜欢我,我心里高兴万分。”

    凌浈转过来,倚在他怀里,小手在他胸前一圈圈画着,小声说:“睿哥哥,我们这样算怎么回事?我断不愿意和你的什么王妃共处,一想到这,我的心痛得很。”

    保澍王无限怜惜地搂着他,想也不想地说:“我本对她们就不甚上心,全部休了便是。我万万不愿意你有半分委屈。只要和你一起,什么都不想要了。”

    凌浈笑打他一下:“口是心非,也不知哪学来的这般甜言蜜语?”又忧郁地说:“睿哥哥,你这般爱我,我很快乐。只是,我和姐姐毕竟名义上还是皇帝的人,万一被他知道我们的事……我倒没什么,死都不怕。只是万一他迁怒于你,我却心疼得很。”保澍王为她的一片痴心感动,一时没有说话。

    凌浈道:“须有个什么法子,将我和姐姐放出去才好。”

    保澍王脱口而出:“不行!”一时觉得自己失态,又解释道:“出去不是容易的事,容我细想想。”

    正在一起商量着,听得敏妍在门外笑问道:“妹妹,可方便进来?”凌浈大羞,站起来说:“姐姐越发会拿人说笑了。”敏妍入内看到凌浈的娇态,曼声说道:“‘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妹妹如此脱俗,让人不由爱怜。”

    凌浈道:“姐姐越发诗情横溢,牙尖齿利呢!”

    敏妍哈哈一笑:“还不是和妹妹学的。倒说起我来,也不知当初谁总是爱拿姐姐取笑的?”

    保澍王在一旁看她姐妹嬉闹,心里满满的欢乐。二人一静一动,一温柔细腻,一外向率性,各有千秋。他也曾有过一闪的念头,想着若能兼取二人,或是乐事。却又觉得不可作此胡思乱想,好像连想想都对二人不公平,更怕凌浈为他的这点小心思不高兴。

    冬日苦短,午后凌浈倦意上涌,也顾不得保澍王还在,叫听兰将暖炉的火拨旺些,就靠在床上嫣嫣睡去。敏妍饭后也自回房中小憩。

    保澍王轻轻摆手,郑公公对听兰使了一个眼色,俩人悄悄退在房门外。

    听兰夏青自幼跟着小姐,小姐的一颦一笑都放在她们心上。小姐少时的柔弱内向,进宫后的逐渐坚强快乐,她们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夏青,很多夜里陪着凌浈无助哭泣,直至后来志泽和鹏煊的到来,让杏香别苑明亮了许多。夏青原以为小姐一定会对鹏煊动心,在她看来,她们的小姐是完全配得上河间王的。后来也看出敏妍小姐的心思,她俩甚至为此暗暗烦恼过。后来发现她们小姐对鹏煊和志泽一样的亲近,方醒悟小姐将鹏煊也当做亲人般看待。及至认识保澍王后,小姐的笑容越来越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保澍王对她家小姐的情意。她们都为小姐高兴,全心祈盼小姐有个美满的归宿。虽然也知在这宫规森严的皇宫,这样的痴望是那么的不切实际。然而,小姐不是说吗:“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郑公公和听兰她们坐在门外低声聊天。保澍王坐在内间暖炉边一边翻书,一边静静欣赏凌浈的睡态。看着看着,体内慢慢腾起一股热烈的渴望,要将她搂在怀里,深深爱一回。

    他移坐到她的床沿,伸出手抚摸她光洁细腻的额头,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眼睑和小巧秀气的鼻子。凌浈被他弄得痒梭梭的,睁开星眸看着他,低声说:“睿哥哥,不要这样,她们都在外面呢。”

    他说:“浈儿,我好想你。”就想伏下身去。

    凌浈柔声却坚定地推开他:“睿哥哥,只要你愿意,我总是你的。只是,现在不行。我们已经错了一次啦,不可以再错下去。”顿了顿,又说:“还有那个臭皇帝拘着呢,我可不愿意为一时之欢,害你日后为难。他是你亲兄弟呢。”伸出玉手摩挲他的脸,低笑说:“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愿意!”

    保澍王强自按下满腔爱念,半耍赖地说:“那浈儿你不可以睡觉,陪我说说话。”

    凌浈从床上坐起,保澍王顺手拿过云锦靠垫放在她腰后,凌浈就唧唧咕咕和他说笑起来。说着说着,凌浈忽然问道:“睿哥哥,你相不相信生生世世?”

    保澍王点点她的额头:“这小脑瓜子里整天想什么呢?一出一出的。”

    凌浈道:“睿哥哥,我初识你时便觉得分外亲切,好像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又好像来世里也会遇到你。你说这种感觉奇怪不奇怪?”

    保澍王甚是感动,说:“这更是说明你我的缘分早就注定的。浈儿,我真的很爱你,愿生死相许,此生不换!”

    凌浈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目中浮起一层水雾,盈盈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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