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海贼王之手术刀与心脏

正文 -5-

    要活着,拼命也要活下去。

    为了活着,阿特拉斯·塞琪可以抛弃一切。

    可是人为什么会那么傻?

    为了活着抛弃一切,活下来后又贪婪地想要找回失去的。

    ———BY阿特拉斯·塞琪

    海圆历1517年9月

    亚尼萨兰岛上方的天空澄澈如洗,一行鸥鹭划过天际。

    海面波光柔亮,海潮起伏,涛声阵阵如曲,飒飒海风涤荡一般透入心扉。

    “医生,我还能恢复记忆吗?”塞琪紧张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十指交缠相扣着,一线阳光透过窗棂抚上女孩的脸颊,暖暖地像家人的拥抱,左耳的银色耳环将光散射开,映得女孩肤色苍白如贫血患者。

    “你恢复得很快。”罗记录好女孩的血压、脉搏和心跳,烟灰色的瞳仁看不出情绪,“不要急,你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你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她只想起自己的名字。

    只有名字,她的生命只剩下几个字。

    塞琪望着神情冷清的少年,觉得心口发堵,酸意涌上鼻尖、涌上眼眶,粉刷成白色的墙壁天花板恶意地时时提醒她已经一无所有,她的世界是那么狭隘空白。扣紧交缠的十指,塞琪决定要在她空白记忆里添上一笔惊心动魄,她嘴一撅,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眼眶。

    “我最讨厌医生了,医生是骗子!”被子一掀一盖,小姑娘气鼓鼓地缩进被窝,再也不想听见这种空洞虚假的安慰。

    “那你好好休息。”罗无动于衷地收起病历夹,好笑地看着卷成毛毛虫的小姑娘,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隔着被子拍了拍小姑娘的小脑袋,低声说,“至少你想起了你的名字。”

    那么轻易地就想了起来……

    而他为了捕捉到梦中的零星碎片,却花费了那么多年,最后只是得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罗离开病房后,塞琪小心地从被子里探出头,眼泪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脸颊,干涸掉的泪痕很快就被新流出的眼泪濡湿。

    塞琪闹心地想挖掉眼珠子,因为每次见到爱德华医生,她的眼泪就固执地要爬出来,她为此闹了不少笑话。

    看见爱德华医生就流泪的病?上帝啊,这是多么难堪的病!

    “小塞琪又哭了,你们说这是什么毛病?”

    “谁知道呢?擦擦眼泪吧,小塞琪。”

    “可怜的爱德华医生竟然碰到一个爱哭鬼。”

    ……

    同间病房的病人们嘻嘻哈哈地打趣,医院的生活总是显得漫长而无望,为了保持心情愉悦,病人们总是竭尽所能地寻找乐子。

    而阿特拉斯·塞琪就不幸地成了为病人们提供乐趣的活宝。

    塞琪是两个月前入院的重伤患者,她很幸运地得到爱德华·罗医生的关照,不仅手术是由爱德华医生亲自主刀,连康复疗养都由爱德华医生全权接管。所有人都觉得阿特拉斯·塞琪十分幸运,因为医术高超的爱德华医生,需要一年才能恢复的伤居然只花了两个月就完全康复,仅在ICU加护病房呆了三天就搬到普通病房。

    不过爱德华医生并没有让塞琪出院的打算,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纷纷猜测是因为小姑娘的记忆还未恢复,善良的爱德华医生不仅帮小姑娘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还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小姑娘的生活起居。

    这简直是绝世好男人的典范,一时之间,医院内的护士们都坚定地对爱德华·罗医生展开追求。

    当然塞琪并不知道这些因她而起的风波,如果知道,她相信自己绝对会打包自己出院!

    接过隔壁床的病人递来的手绢,塞琪飞快地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她不满地嘟起嘴抗议:“我又不是故意哭的,我一看见爱德华医生眼泪就自己流出来,我今天可是忍到检查结束,很不容易了!”

    “好吧好吧,可爱的小塞琪比昨天多忍了四秒钟,真是不容易啊!”对面三号床的戈尔曼·梅杰夫拍着床板哈哈大笑,小姑娘无地自容地将头埋进枕头里。

    “臭丫头,老夫可是在夸你。”梅杰夫笑得更欢快了。

    梅杰夫是退伍的海军上校,在海上戎马一生,与海贼的某次大战中丢失了左腿,但他不仅不会避而不谈,反而总是炫耀新按上的假肢,这是他胜利的勋章。梅杰夫总是啰嗦地讲述着他的往事,好在他的故事很吸引人,大概是因为真实经历过,所以听起来才会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格拉岛上有北海最大的造船城市拉诺布亚、最新进的武器公司蒙斯,避暑胜地格斯嘉拉因各式各样的甜品和游乐场而闻名,三年大旱的哈布鲁斯岛曾是最大的药厂,他们所在岛屿亚尼萨兰每年十月会举行美食节,北海知名的厨师们都会在这里聚集……塞琪对梅杰夫的故事十分痴迷,幻想着要走遍世界上所有的岛屿。

    当然消息偶尔还会涉及到伟大航路的某某海贼,比如说超新星火拳艾斯进入新世界后与七武海的鱼人甚平大战三天三夜,最后火拳艾斯被突然出现的白胡子活捉,但这类消息仅限于众所周知的事。

    只是塞琪绝对不会告诉梅杰夫,她总是失眠,所以他们秘密八卦一些东西时,她都清楚地听见了,拉诺布亚发现革命军的踪迹、哈布鲁斯岛发生战乱,要塞监狱内大量囚犯神秘失踪,还有……亚尼萨兰岛有名的鬼屋距离中央公墓不远,那间鬼屋曾经是一栋贵族豪宅,但后来发生一场大火,里面的人都被烧死了,包括那位贵族的小女儿……

    塞琪听到这时,发现自己泪如雨下,她暗暗掐自己的脸,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上帝作证,阿特拉斯·塞琪有多不情愿流眼泪。

    ·

    海圆历1510年9月

    醒来时凌晨五点。

    大脑昏昏沉沉,身体因为睡眠不足而乏力疲惫,贝沫不甘地弹坐起来,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缺血缺氧般的晕眩感,她知道这个症状,体位性低血压,长时间坐着或躺着的人忽然站起会出现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软弱无力的症状,这是因为站起的一瞬间大脑得不到血液供应。这种症状大多发生在儿童和老年人身上,如果没有什么大病,那么出现体位性低血压的原因大抵是睡眠不足、过度劳累、营养不良……

    哥哥出现前,她经常这样头晕无力,所以她知道。

    现在这种久违的晕眩感又回来了,这是不是说明,是哥哥带走了病魔让她健健康康,可是哥哥讨厌她后,就把病魔又丢还给她,她是不是……又要变成虚弱无力的小傻子?

    贝沫目光呆滞地望着半掩的格子窗,半遮光的混纺布帘被微风吹得鼓鼓胀胀,布帘上端的铁环拉扯着罗马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晨曦细碎的微光将布帘上抽象刁钻的几何银丝绣纹照得通透立体,纹理细致逼真的尖尖棱角就像魔鬼的爪子,朝着她逼近。贝沫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指甲似乎被血染红,红色浓烈地发紫发黑。贝沫吓得逃出了房间,她又产生了幻觉,莫名其妙地梦见不属于她的记忆,她一定已经病入膏肓,她要去见医生,去见哥哥,无论谁都好,她要见到他们,不然她会疯掉,会成为真正的傻子。

    贝沫心慌得厉害,但当她真正站在哥哥的房门口时,她又踌躇地在门口来回徘徊不敢敲门,她要怎么向哥哥解释自己想见他的理由?她相信哥哥听了她的说辞后,只会更加讨厌她,因为她的理由就像一个幼稚的谎言,妹妹被哥哥冷落了两个月,于是想方设法撒谎企图博得哥哥的怜悯和关爱,这会比她提供的理由更有说服力。

    但哥哥的存在就是一剂精神安定药,这太可笑也太悲哀了,她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的哥哥?贝沫低落地垂下准备敲门的手,放弃了见哥哥的打算,手指的颜色在她恢复冷静后也变回健康的粉色,而她现在一切正常,没有傻掉也没有疯掉,她说自己快疯了,别说哥哥,她自己也不信。

    可是她真希望哥哥能出来见见她,哪怕问一句哪里不舒服都好。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反思自己的过错,她回忆着过去自己与哥哥相处的每分每秒,每深入挖掘一寸,她的愧疚就多三分。

    四岁时,哥哥指着ABCD教她识字,她咿咿呀呀地跟着念,其实她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她只知道葡萄糖怎么画,因为这是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不停歇地喝着的液体,对她来说,葡萄糖就是牛奶,记忆里有个声音告诫她,不能喝牛奶,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管家递给她的牛奶,紧闭着嘴巴宁死不屈。急得满头汗的管家不得不将喂她喝牛奶的人物拜托给哥哥,可是贝沫从心底里排斥牛奶,哥哥果断地替贝沫将牛奶喝掉,把温温暖暖的葡萄糖递给贝沫,贝沫高兴地吸溜着葡萄糖,不知道她的哥哥正想方设法地给挑食任性的她补充蛋白质和钙质。

    她也忘了,当哥哥在餐桌上优雅地用餐刀切割火鸡时,她流着哈喇子干巴巴地舔着毫无味道可言的蔬菜胡萝卜土豆泥哭闹,于是她的哥哥从第二天也和她吃一样的东西,她撅着嘴把不想吃的菜挑出来,他的哥哥会沉默地选择含有相同营养但不一样的食物来保证她的营养,直到她的消化系统一点点发育完善。

    是的,她根本不记得,三岁以前自己身体有多弱,更别提打群架。

    五岁时,哥哥让管家教她礼仪,因为她走路总是歪歪扭扭,步子凌乱,她只当这样走路好玩,却不知道幼时骨骼软,畸形地走路会让双腿变形。她埋怨哥哥坏,就算摔倒膝盖磕出血也不肯扶她,她不得不努力变得独立变得活蹦乱跳。在她向哥哥炫耀自己跑得比同龄孩子快时,她不记得她的哥哥曾默默为她消毒包扎她磕绊出的伤。也不记得,她嫌弃药的味道苦时,她的哥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苦读药理,把苦涩的药变成甜的,哪怕那层糖衣只能维持一分钟。是的,她根本不记得那一分钟的甜味花了她的哥哥多少心思,她只记住了,她的哥哥很厉害很厉害,能把很苦很苦的药变甜。

    爱德华·贝沫终于发现自己有多任性,她怎么就忘记了他的哥哥不过大她四岁,也是个孩子,可是她却要他无所不能。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现在向哥哥道歉还有没有用?

    贝沫难过地一遍遍念着对不起三个字,郑重而生硬。

    她真的太不习惯道歉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心寒得是理所当然,而最理所当然得就是习惯。

    她是如此习惯家人对她付出爱。得到太容易,再奢侈的付出也成了理所当然。

    是的,她的哥哥不是对她不好,而是对她太好太好。

    可是,她却明白得太晚。

    直到她的哥哥不再对她好。她才幡然惊醒,原来最坏的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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