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海贼王之手术刀与心脏

正文 -6-

    早晨七点三十分。

    罗合上书,朝着房门走去,门上方嵌着通透的猫眼,规律的敲门声透过实心的红木门传入耳中,罗拉下门把,管家德古勒斯正尽责地候在门外。

    德古勒斯没有一点贵族管家的特征,他矮矮胖胖看起来像颗圆球,古铜色的皮肤粗糙得像褶皱的皮革,身上没有酒气,可是宽大的酒槽鼻还是红彤彤的一直没办法恢复正常的颜色,德古勒斯为此吃了不少苦,爱德华家的小淘气包总是调皮地对他的红鼻子进行恶作剧,比如在上面套上牛鼻环、趁他睡觉用夹子夹住他的鼻子、或者用面粉将他的脸抹成白色让他扮小丑,哦,天,这对一个地道的海贼来说简直是个噩梦!

    是的,德古勒斯在一年前还是个海贼,他是爱德华先生的船厨,已经五十岁了,他跟着爱德华先生航海的时间不长,成为海贼的原因也很简单,遇上海难然后被救,因为无处可去而被好心的船长收留,安安稳稳地当了几年船厨却不幸患上风湿病,海上潮湿的环境成了诱发风湿发作的导火索,他虚弱地无法再做出美味的食物。于是爱德华先生就安排他去照顾他的女儿和养子,离开海上后,德古勒斯的风湿很少发作,但爱德华家孤僻冷漠的小少爷和古灵精怪的小小姐却让德古勒斯吃了不少苦,要得到这两个孩子的信任他可费了不少劲。

    尤其是喜好解剖的小少爷,他的戒备心高得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德古勒斯第一次看见小少爷时,就感受到这位少爷从骨子里渗出的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和疏离,德古勒斯猜不到男孩的冷静从何而来,年龄不可能为一个八岁的孩子提供理性的优势。

    只是无论爱德华家的两个孩子有多古怪,都不妨碍德古勒斯对他们由衷的喜爱。一个老人,尤其是在外漂泊惯了的孤身老人,总对孩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因为孩子能给予老人一种家的归属感。

    看着男孩沉默地走下楼,德古勒斯摸了摸红红的酒槽鼻,忧心忡忡地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该问些什么呢?他当然知道这两兄妹正在闹矛盾,这栋大宅为此冷清了两个月,德古勒斯觉得是时候该恢复热闹了。

    他简直无法想象,小小姐两个月没有赖床,两个月没有打架,两个月没有缠着少爷和少爷手中的医书争宠……当然更可怕得是,每天早餐时不必再苦劝她喝牛奶,哪怕她喝的时候显得那么滑稽痛苦,好像杯中的液体不是牛奶,而是毒药。

    罗来到餐厅时,餐桌上的小姑娘已经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她的脸色苍白,离开的脚步很快,嘴里叼着片吐司,乳白色的牛奶液有些许从嘴角溢出,喝牛奶对她来说确实是万分艰辛。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个月,罗见怪不怪,却急坏了一旁干看着的德古勒斯。

    “少爷,您不去看看吗?小姐最近看起来好像病了……”

    “不会有事的。”罗瞄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牛奶杯,忽然想起当初小姑娘为了不喝牛奶而大哭大闹,甚至气愤地将牛奶洒在他身上,留下一句“最讨厌哥哥”后扬长而去,乳白色的温热牛奶像一层冰冷的霜,将他的身体冻僵,他从来没有那样冷过。而女孩根本没发现他有多屈辱多狼狈,多想揍她一顿。

    从此他不再劝她喝牛奶,两杯牛奶他会偷偷得都替她喝掉,而她捧着温暖的葡萄糖笑容欢快,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将一整杯牛奶泼在他身上。

    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可是自私是什么,她怎么可能懂。

    “少爷,您……”

    “闭嘴!”罗加重了语气,眼神冷了下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爱德华·贝沫,她是那样自我任性的人,总爱摆出无辜依赖的弱势表情让人产生同情。她总有一天会恢复原状,如果他去接近她,她会又一次将牛奶泼在他身上。

    “少爷,小姐常常在你房门外站着,我想她是想见你……小姐这两个月变了很多,乖巧得不像个孩子,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您也该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德古勒斯苦口婆心地劝说,两个孩子他都放在心尖上宠着,谁也不好责骂。

    “……她变成什么样和我无关。”

    “您真地这么想吗?”德古勒斯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嘴,“少爷,您真的有去了解过小姐吗?您想过小姐需要什么吗?您确实很关注小姐的身体健康,但这些不是应该由医生来负责的吗?您作为哥哥,却从来没有主动抱抱她,哪怕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小姐毕竟才五岁……”

    罗沉默地吃着早餐,没有对管家的话做出回应,只是这天他吃完早餐后却没有再回房间,反而决定出门走走。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决定出门,想去看看小姑娘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一定在笑,她总喜欢笑,笑时眼里落满阳光,整个面部肌肉都鲜活地牵动着,眼角也出现细细的好看的纹。罗在最初也曾特地去思考描绘过女孩的笑容,究竟要有多没心没肺,才会那样拼命地去笑,就算悲伤了,也要用笑容去告诉所有人她的欢快无忧。

    果然是傻子,她的面部神经一定出问题了,才会无法控制表情。

    罗这么想,但不可否认她的傻笑很有感染力。

    想到这里,罗从回忆中惊醒,唾弃自己不够坚定,讨厌了就不该去怀念,现在这样清净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他捧在手心的医书再也不会在看到兴头上时被抢走,没有总是一身伤的女孩可怜兮兮地站在他面前要他治疗,早上也不需要再多喝一杯牛奶和泡一杯葡萄糖,也不必再费心地监督着女孩的饮食……

    他的生活多出了那么多空闲,他应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才对……

    罗那么想着,忽然觉得没必要再在外面游荡,他转过身沿着原路返回。反正那个傻姑娘一定在哪里打架胡闹,每次都是干干净净地出门,脏兮兮地回来。

    无论闹得多厉害,她的人都还是完完整整的,他看在眼里。

    可是罗忘记了,他已经两个月没有看小姑娘一眼。

    后来,罗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再往前走几步,后悔自己对女孩说,她打架受伤是给别人添麻烦。

    怎么会麻烦?怎么会让人讨厌?被欺负了就要还手,家人被侮辱了就要替他出头,她明明那么任性,从不把别人的劝告听进去,这一回为什么又要那么听他的话?他讨厌她打架,她就真打不还手。

    这一日,罗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暴力全部投诸在欺负她妹妹的人身上。

    当巴兹尔·霍金斯敲开爱德华宅的大门时,罗正无所事事地呆在房间里,房门忽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他打开门,看见一抹漂亮的金色,下一秒他就被金发的男孩拽住,用力往外拖:“你是贝沫的哥哥吧,她正被一群人揍,你立刻去命令她还手。”

    “你说什么?”罗觉得大脑轰隆一声嗡嗡作响。

    “你妹妹爱德华·贝沫正被一群人揍,因为你的关系坚决不肯还手。”霍金斯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中的冷意令人发怵,“你去命令她还手。”

    “带我过去。”罗甩开霍金斯拽住他的手,迈步跟了上去。

    来到事发地点时,爱德华·贝沫晕倒在地,周围空无一人,她确实被揍得很惨,额头破了皮,鲜血流得满脸都是,周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子,罗的脑海浮现出女孩被所有的石头仍中的惨状。

    她真没有还手。

    “我不能每次都替她打架。”霍金斯在旁边静静地开口,“你不让她打架,就必须随时保护她。”

    罗似乎没有听见霍金斯的话,他望着满头鲜血的女孩一直没有动作,过了很久才说:“这种白痴让她死了算了。”

    “这句话等你看过她的伤势后再说吧。”霍金斯走到贝沫身边,将她的长袖捋至手肘,本该纤细白嫩的手臂映入眼中确实红肿不堪的,青青紫紫的抓痕交错纵横,抓破的地方有好几处都已经结痂。

    “……”罗死死盯着女孩的手臂,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她对牛奶过敏。”霍金斯将她的袖子放下,嘲讽地问了一句,“你不知道?”

    【少爷,您真的有了解过小姐需要什么吗?】

    【你是她哥哥,不知道妹妹对牛奶过敏?】

    ……

    “把她给我吧。”罗走到女孩面前,伸手将她抱起,怀里的重量比两个月前还要轻,真像团轻飘飘的棉花糖,他好不容易将她养得健健康康,现在又变得那么弱不禁风。

    到底谁比较任性?被泼了一杯牛奶而已,多大不了的事,她什么都不懂,他却小鸡肚肠地记挂那么久。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想要让她明白,他一一教她不就行了,他怎么可以跟着闹脾气?

    “哥……哥……”怀里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贝丝,以后别人揍你一拳,你要十拳打回来。”罗轻轻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血迹。

    “要是……打不过呢?”小姑娘呆呆地望着哥哥,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替你打。”

    “……没打够呢?”

    “我补上。”

    “谢谢哥哥……”贝沫吸了吸鼻子,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急忙去擦眼泪,结结巴巴地问,“哥哥,我们……去哪里?”

    “回家。”

    罗回答地毫不迟疑,怀里的小姑娘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听见她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特拉法尔加·罗。”

    “哥哥的名字好长,我记不住……”小姑娘嘟起嘴撒娇,嘴里却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努力地去记。

    罗看着看着忽然产生一种荒诞的可笑感,他竟然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对这个孩子记恨那么久:“记不住就别记了。”

    “不要不要!哥哥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叫哥哥的人很多,但是叫特拉法尔加·罗的人只有一个,我一定会永远记住哥哥的名字!”小姑娘握着拳头一脸坚定。

    两个月的时间能改变多少呢?贝沫不知道,但她确是如此努力地学着成长,爱德华·贝沫的哥哥不叫哥哥,叫特拉法尔加·罗,她会努力地记住哥哥的名字,记住哥哥的模样。哥哥的眉眼轮廓生得那样好看,比所有的哥哥都要好看,她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地记住才行。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贝沫就是这样依赖着一份只有她记得的回忆,长大到可以勇敢面对世间风雨。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她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着。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