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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黑玛瑙

    潇婕妤那儿,梁才人正过着最艰难的日子。

    “哼,这皇上去了朝宣宫,都过了几日了,未曾提起过梁才人,想必是……”那宫女附耳在潇婕妤耳边,说到这,手里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潇婕妤会意一笑:“我素来不想得罪人,无非是求个平安罢了,不过送上门的肉另当别论了。”说罢,瞧着梁才人门口那一株株凋谢的花栽,大声讥讽道:“梁才人素日来不是极喜绣花的吗?如今倒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绣花了……”

    潇婕妤以整顿后宫为借口,抬出了皇上皇贵妃等一干人,减去了梁才人的宫女,份例,又以为皇上龙体安康的名义,给爱好刺绣的梁才人布置了大把作业。于是乎梁才人一夜之间退出后宫的舞台,职业生涯暂且告终。

    华隆宫

    周琬静声音黏黏糯糯的,轻轻唤道:“皇上。”

    一旁磨墨的盛嫔笑赞道:“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姐姐,端是这声皇上便是妹妹我也醉了几分。”周贵妃凤仙蔻丹甲挑起一颗梅子,含入嘴中,凤眼微抬、丝丝缕缕淌出淡淡妩媚。

    皇帝见此一幕,轻叹道:“爱妃,朕投降了。”

    周琬静十指芊芊,把口中梅子拿出,送入皇帝嘴中。皇上竟也笑脸相迎,看的盛嫔差点把手上的墨块掰碎。

    “啊,我想起来了,过几日便是盛嫔妹妹的生辰了,皇上近来国事繁忙,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小憩一会儿,臣妾准备了好多节目供皇上欣赏呢。”周贵妃拍拍双手,宛如一个豆蔻少女般,伶俐可人。

    皇上曾经夸赞皇贵妃,天生貌美,最为美的却是个性,犹如百变美人,一时忧愁寡言,一时又轻快舒爽,千变万化……此时皇上笑怀开来,将贵妃揽入怀中,手指轻轻刮了刮贵妃鼻子,佯怒道:“到底是给盛嫔庆生,还是让你玩乐来了?”

    周琬静靠在皇帝怀中,不经意间的撇了一眼站在桌子旁的盛嫔,眼中一抹精光。

    到底,皇上还是为盛嫔办了生辰,不过是一声命下,交由周琬静操办罢了。盛嫔心底打了十次草稿,诽腹着要如何应对皇贵妃娘娘的话时,却听见这么一句。

    “再过几日,便是盛嫔的生辰,皇上与本宫的意思是,多少操办一场,即不能寒酸,又不能铺张。”今日的皇贵妃娘娘梳了个朝阳五凤髻,顶簪是水绿色翡翠外镶红琉璃相禄寿喜,桃心一枚黑玛瑙,掩鬓戴着鲤鱼金步摇,高贵无比。

    盛嫔看着上座之人,有些忐忑不安,就像颈间被人捏在手上那般。

    “是以,本宫思来想去,这事总是盛嫔的生辰,不若给盛嫔自己操办罢。”

    语毕,周琬静分明看到盛嫔那一抹不敢置信以及兴奋的眼光。笑道:“盛嫔妹妹,昨日皇上的意思是如此,姐姐我想,自己的生辰还是自己办的比较贴心不是?”说着眨眨眼睛,似乎是两个小女孩之间的约定。

    盛嫔急忙行礼谢恩,心中百转千回。而在座众人均是不解,带着一脸疑惑各自回宫。

    渭苍宫之中。

    “娘娘,今日这一幕,唱的是什么戏?”

    “哼,戏?不管什么戏,怕是场好戏咯。”潇婕妤卸下朱钗,抿了口茶,继续道:“那皇贵妃娘娘若是与盛嫔联手,你说是除虎易还是除马前卒易?”

    “自然是……”宫女说到这忽然捂住嘴,不敢直言。

    “对了。”潇婕妤瞄了宫女一眼:“皇上要给盛嫔办生辰,贵妃娘娘又放手让盛嫔自己办,这是要盛嫔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潇婕妤正与宫女说话时分,梁才人来请安了。

    “到底规矩都是人学出来的,这么几日,梁才人倒是安分多了。”瞧着面前低眉顺眼的梁才人,潇婕妤心情大好,笑道:“听闻了吗?皇上要给盛嫔办生辰,我说梁才人啊,你的生辰也不是临近了吗?怎的皇上连盛嫔的生辰都记得,却记不住你的呢?”

    梁才人屈膝行礼,潇婕妤未发话,她是不敢起身的,咬牙忍受着,心中怨念着皇帝薄幸。

    “这人呐,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皇贵妃娘娘是你这等下人可以冒犯的吗?”潇婕妤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恰似看戏一般。

    “臣妾知错。”

    潇婕妤一改语气:“我说妹妹啊,不是姐姐为难你,你这等脾气到了后宫,那是死路一条,姐姐今日替皇贵妃娘娘教导你,但有句实话却要说与你听。”潇婕妤柔声道,抬起手来示意梁才人起身。

    梁才人这才敢站直了身子,恭敬道:“臣妾谨听教诲。”

    “你进宫一年了,莫看这后宫主子少,可能在位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今日得罪了皇贵妃娘娘,便是死路一条,不过,娘娘念在你近日规矩学的不错,准你出席盛嫔娘娘的生辰礼,届时你可要好好表现一番了,莫辜负了娘娘与我对你的一番教诲。”说道最后,潇婕妤抬眼望去,见梁才人双频一红,眼中感激,泛出泪光。自己心底里一声低叹:蠢货。

    自古妖妃和贤后都是后宫两个极端的角儿。

    前者享皇恩,但却容易成了后宫女子的眼中钉,有朝一日不承再恩露,届时后宫女子万箭齐发,便是万劫不复了。最好的例子便是戚夫人,慎夫人。

    周琬静虽为妖妃,却要身兼贤后。一边在皇上面前撒娇任性讨好独霸恩宠,一边还要时不时安排妃子给皇上暖床,人选还得经过详细斟酌,如潇婕妤之类在周琬静手底下倒是能容下。

    挽眉将司务房新制首饰献上,供周琬静挑选。

    周琬静一个侧身,就这靠几,懒洋洋的扫了一眼托盘上的首饰。

    累丝桃心镶玉簪,点翠云型红珊瑚腾云驾雾洒金步摇,累丝镶宝红玛瑙金凤簪,上等白玉花瓣托底黑玛瑙玉桃心……

    指尖轻轻一点,流珠会意一笑,将那黑玛瑙玉桃心收起。

    一旁挽眉提醒道:“娘娘,那个金凤簪是不是……收起来?”

    “不急,该是本宫的,总会是本宫的,如今皇后娘娘病情不明,且不得太过张扬。”粲然一笑,忽然转而目光锐利,一丝寒意“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如何了?”

    “硕公公派人时时监视着,从不离开视线。”挽眉有所指。

    “很好,先稳着,他们还有用。”

    周琬静的“用”字刚落下,外面传来“皇上驾到——”

    周琬静神来一计,阻挠了流珠要将托盘收起的动作,抚了抚双鬓,敛衣行礼,珠环相碰,耳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晃出点点柔和光晕。

    “皇上圣安。”朱唇轻启、笑意盈盈。皇上扶起屈膝美人,笑谈:“今日爱妃别有一番妆扮。”

    “皇上就是爱取笑臣妾。”午时,周琬静刚刚午觉而起,此时解下的朱钗还没带上,只别了一支玉钗,长发披肩,面无施粉,谈什么别有一番?

    “爱妃即使做清丽打扮也是美人儿。”面对皇上的夸奖,周琬静掩手一笑,眼波传情,眉毛细细长长,平平淡淡,如丝如墨画,蔓延至额头的散发之中……

    “爱妃换了眉形?”皇帝忽兴致,捧着周琬静的脸颊,细细端倪。

    面颊一红,周琬静只得老老实实随皇帝摆弄。

    殿内宫女安静退下,只留下挽眉与彩蓝二人服侍,摆上了琉璃果盘,此刻殿中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

    “这叫什么眉?”皇帝今日兴致高昂,周琬静思大致是因朝政的事。

    拉着男子的手撒撒娇,周琬静糯糯道:“回皇上话,这是臣妾闲来无事摆弄出来的,觉着有趣便叫流珠给臣妾画上了,还未取名字呢!”

    皇帝一笑,爱惜的看着她的,轻声说:“既然此眉是爱妃首画的,不如就叫琬黛如何?”

    佳人乐极,靠入皇帝怀中,梨涡轻陷,眸子泛着光,带着浓厚的爱意传递入皇上眼中。只见所靠之人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

    “皇上~”两人靠在榻上,皇帝手执一书,贵妃娘娘侧身而卧,小粉拳一轻一缓的为皇帝捶膝,撒娇道。

    “皇上,这是今日司务房送来的首饰,皇上是知道臣妾的,不爱牡丹绢花,不爱步摇珍珠,独独钟爱黑玛瑙的分心,皇上可瞧臣妾戴着如何。”说着周琬静素手捻起那颗桃心,摆放在自己额头之上。

    之所以周贵妃独爱黑玛瑙,那是因为当初贵妃娘娘初掌权后宫,换下金锣羽衣,穿上朝服,而那一刻黑玛瑙在她第一日掌权之时,便成了她周琬静权势的象征物。人总要找点寄托,可以是一花一叶,也可以是一物一人……黑玛瑙成了周贵妃娘娘的象徵,后宫粉黛无颜色成了后宫粉黛无玛瑙。

    周琬静此刻仅仅桃李年华,若非一身繁华制造出的威仪,怎能服人心。画骨不像好歹先把皮画出来罢。

    皇上书页一合,歪头道:“爱妃戴什么都好看。”说着瞥了一眼托盘,怪道:“爱妃肯舍弃这金凤簪,选了黑玛瑙?不如两样都拿走罢了。”

    只见贵妃娘娘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皇上说的极好,可是皇上可知臣妾最爱的花纹是何物?”不等男子接口,周琬静自顾说道:“是喜上眉梢(图案为梅花枝头站立两只喜鹊),臣妾这一枝独秀又怎比得上后宫百花齐放美呢?后宫佳人如云,燕环肥瘦,各有各的姿态。是以……臣妾以为,不论这黑玛瑙也罢,金凤簪也好,臣妾只要一个,只消皇上不嫌弃不看腻臣妾,臣妾心不大,装的都是皇上。”

    一番话如此,不论皇帝心系着谁,此刻也不得不融化了。

    帘帐外的挽眉垂首恭谨,心地默默赞叹:“娘娘好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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