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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9Chapter 84

    <li>  亓之扬的电话,比湮汐预想的还要快,湮汐的唇边,噙着的是了然的冷笑,只可惜,电话彼端的亓之扬,此刻看不到。

    “端木湮汐,你到底要怎样!”涉及到罂,亓之扬的语气,是惯用的暴躁,已经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

    “我?什么怎样?Lucas,你最近的火气,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明知此刻正洗澡的罂应该不会听见,可湮汐还是不放心的走到落地窗边,才慢条斯理的回着。

    “少给我装,我都已经知道了,原来,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你明明,就打算让我的罂活祭!”

    湮汐轻轻的笑笑,“看来,你都知道了?消息够灵通……,不过,也不用这么惊讶吧,我想,凭你的性子,应该不会,毫无准备,不是吗?”

    “你!”亓之扬暗怒,其实自己怎么会没有准备?他只是没有料到湮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我说过的,如果你不放弃对我的罂的伤害,那么,为了罂,我们万俟家也要不惜一切的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你别逼我!”毕竟是亓之扬,亓家,或者可以说是万俟家的家主,他就算失控,也很快就能恢复冷静,而出口的话,依然句句强势,句句胁迫。

    只怪棋逢对手,偏偏,亓之扬屡试不爽的霸道遭遇了湮汐,所以那一切预计中理应出现的效果,都变得大打折扣,湮汐仍然波澜不惊,“你乐意闹,修罗场愿意奉陪,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冲动,尤其是不计代价的冲动,是魔鬼,毁了你自己无可厚非,但若是赔上整个万俟家族垫背,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端木湮汐,你个小人!你果然,半点儿都没有为罂考虑过!”

    就算再克制,亓之扬的声音里还是有那种失望的悲伤,湮汐听得出,却无法去开解他半句,只能继续毫无妥协,维持冷漠,“就算如此,你又能怎样?”

    “畜生!亏你口口声声说爱罂,亏得罂那么相信你,你!你简直!……”悲愤吗?哪怕是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亓之扬也不曾是这样的悲愤和绝望,就算他骨子里知道端木湮汐这个人狠绝毒辣诡计多端,但他依然选择相信端木湮汐是爱着自己的弟弟的,可他现在这样的语气又算什么?他把罂当成了什么!

    “恼羞成怒吗?何苦……”湮汐幽幽的口气,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

    “你会后悔的,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对待我的罂,我不会!”

    区别于亓之扬气势咄咄的怒火,湮汐冷哼之下,仍旧是淡然,“后悔与否,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再说,你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凝视着夜色,深沉远眺,湮汐逼迫自己把叹息独自的咽在心里,“还有,我最后提醒你一遍,罂,是我的,不是你的!”说罢,就再不给亓之扬机会,湮汐果绝的挂断。

    湮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的妒火,甚至不可理喻,明知道亓之扬是罂的亲哥哥,但听到亓之扬将罂说成是他的,自己还是会这样的受不了,完全无法忍受!

    而彼端,被挂了电话的亓之扬更是憋闷万分,可到底也是霸气自负的一家家主,断然不可能再回打过去,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去计较,亓之扬捏着手机,指骨慢慢收紧,一双波涛汹涌的眼眸慢慢眯起,似是愣神,思量着,计划着,决定着!

    要出手了!亓之扬决定加快自己这边的行动速度,他要联系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资源,既然修罗场敢布局,那么凭自己的本事,亓之扬有自信,能将这滩浑水,搅得更乱!他无所畏惧,为了罂,他无所畏惧!

    这不安的夜,注定多事,每个人似乎都没办法幸免。

    纪在绷紧的神经,直到这夜深人静,主上去休息,才得以敢有片刻的小小放松。

    太过紧张的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些突然,就算早已谋划好,可纪在依然没有做好这一天就这么快到来的准备。

    “站住。”

    那隐藏在夜色之中的声音,让疏于防备的纪在都忍不住的颤身一凛,站定,却冷静的没有立刻转过身去。

    “是我……”知道到底是赫连隼教出来的徒弟,警觉性不差,墨豔静静叹了口气,抱臂站在纪在的身后,冷声开口。

    听出来是谁的声音,纪在登时不多犹豫的转过身,走到墨豔的近前,垂首,“墨……,”想叫师叔,却知自己没了资格,“墨执事。”

    “夜路还敢这样一门心思的放空冥想,你纪在真是艺高人胆大!”

    “纪在知错了,谢墨执事教训。”不管是不是委屈,纪在在第一时间便屈膝下跪,谦卑认错。

    “教训?我还没开始教训呢!”墨豔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看到纪在,都免不得较真儿,有错自然罚得,没错也少不了找茬。

    知道从来这位师叔就是不喜欢自己的,纪在此刻更是陪着几倍的小心,不敢多言,改跪为俯身,低低的垂头,分外的规矩。

    “怎么着?又无声抗议呢?就这么喜欢叫板啊你!真不知道你师父怎么就那么疼你,换了我,早治了你这破毛病了!惯的!”忍不住心底莫名的一股火气,墨豔的这番呵斥,到最后,却隐隐透着一星半点儿的疼惜。

    “小在不敢。”

    “行了,你也甭敷衍我,我也懒得听你这违心的话,我这儿等你,是有件事要问你……”即使内心并不准备苛责纪在,但墨豔仍旧没有让纪在起身,“今儿个在大殿上的事,你早知道,对不对?”

    “小在不明白墨执事的意思,您……”纪在抬起头,月光下,那一双含水的眸子透着凄凄楚楚的真挚。

    太过熟悉,纪在这番装出来的样子,是瞒不过墨豔的,“听不懂是吧?好,我换个问法,这次的事儿,主上有交待,对不对?”

    “我……,纪在不知。”逼着自己矢口否认,纪在却还是无法坦荡荡的正视墨豔,避开了目光。

    “我看,不是不知,是不说吧?”

    “墨执事,我……”微扬起的头,纪在想替自己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守规矩是吧?保密是吧?好,很好……”邪魅的墨豔,虽不怒,但却让人生寒。

    “属下有苦衷,求墨执事体谅。”纪在这话说得诚恳,但墨豔似乎故意刁难,“别这么不懂事!现在是我问,你该知道,等要是换了你师父问,你想糊弄过去,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果不其然,纪在狠狠一抖,似是真的怕了,墨豔了然的笑笑,“家主的规矩,我懂,不能说的,我也不为难你……,我只要你的实话,是,或者不是。”

    “谢墨执事。”

    “先别急着谢,我还没问……”墨豔幽幽一笑,目光坚定如炬,“家主答应使者活祭,一定是有打算的,是不是?”

    抿紧嘴唇,纪在稍稍思量,谨慎衡量利弊,才道,“……,是。”

    “那么,你不止知情,还是参与者,是不是?”

    有些意外墨师叔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仔细想想今天殿上的一幕幕,纪在也就释然了,师父一直夸赞说墨师叔的聪明细致,他看得出来,也不是什么意外,而且,若非早有把握,墨师叔也不会等在这里特意来找自己确认,如此,再瞒,也是毫无意义的,“是。”

    “那么……,你本就是,想代替罂去活祭,是不是!” 终于证实了自己早有的推断,墨豔这结论说的,口气犀利。

    “墨……”上下唇相碰,就这么一个字节,纪在就再说不出话,惊讶的抬起头,却害怕泄了底,又立刻低了下去,瑟缩的身子,却依然没有放弃强作镇定。

    纪在那一瞬的慌乱,墨豔怎么会漏看?就知道,以家主对罂的爱,不可能真的允许罂受半点儿伤害,而家主肯再次相信纪在,必然说明,有所付出做交换,今日殿上,纪在在家主面前的眼神交流,谁都可以看不懂,但自己却清楚,如果不是有足够充分的纵容他的理由,那么家主怎么可能在知道纪在已经翻阅过典藏之后,还留他一条命?

    可是,这到底并不是上策啊,暂且不说纪在隐瞒之下取而代之的去死是不是真的会一切完满,可就凭罂那么骄傲的性子,若得知这样的安排,又怎可能置身事外任其左右,将自己的爱交由他人成全?除非,家主所计划的这所有,都是瞒住罂的……

    “那么,你所做的一切,使者他是,不知道的,对不对?”所以家主才会故意支开罂,所以罂才那么恰好的,没有经历今日殿上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都被轻易的看透,纪在惶恐之下,面对质疑,也有那种淡淡的悲哀,苦涩的点点头。

    “理由呢?你的理由呢?”家主不可能公然置祖训于不顾,家主既然肯默许纪在的所做,就一定是纪在有说服家主的,充分的理由。

    纪在颤抖的身子猛然一滞,抬起泪湿的双眼,不住的摇头,“师叔,这次,小在真的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没有什么不堪不甘的念头,小在知道,小在不配说成全,但小在真的只是想,赎罪,做些什么……”没有理由,没有动机,什么都没有,纪在卑微的怜悯着自己,竟不管做什么,都会让人有存疑的目的,为什么……

    墨豔静静的看着眼前跪着哭求的纪在,这样脆弱服软的纪在,一时有些发愣,这孩子,如此恐慌的解释,是误会了自己的话吧?是怕自己怀疑他吧?其实,没必要诚惶诚恐,今天的事,自己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任何,这份信任,甚至莫名其妙,像是源自骨子里那样自然,微微叹了口气,“我是问,家主肯听信你的计划,违背典藏的理由。”墨豔只是将自己的问题具体化,并没有解释刚刚的误解,但他相信,纪在听得明白。

    “没有违背典藏,”果然,在被相信的那一刻,纪在的委屈像是一瞬间就消散了,眼中的晶莹,也跟着不再悲伤,“典藏中,只言明家主大婚之时使者祭奠,可并未强调,使者一定姓万俟,万俟作为使者的姓氏,只是传承下来约定俗成的习惯,并非规矩,故而家主才同意小在斗胆的进言……”

    “是这样……”墨豔兀自沉思,点点头,目光深邃。

    “师叔……”并未被拒绝,让纪在斗胆满足的继续叫着这样亲切的称谓,“替小在守住秘密,好吗?就当,为了家主,和使者……”

    见墨豔依旧皱眉,并不应允,纪在思量着,继续措辞劝说,“使者大人的性子,若得知此事,必然不依,非常时期,家主日理万机,怕无暇分心……”

    “家主的意思?”

    “嗯,家主也说,凭使者大人的聪颖,就算瞒,也瞒不过太久,但总归瞒过一时算一时吧,只希望最后,使者大人能够理解家主的一片苦心就好……”纪在知道,自己并不该说这些话的,但或者,这些话,今天不说,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师叔,请暂时瞒下吧。”

    长长的叹息,墨豔终于点头答应,却突然有了些不忍心,“你师父那里……?”自家师哥向来忠厚正直,纪在这番所做,若不阐明,恐怕师哥对他会更加误解。

    “也……,也请先瞒着吧,我的忤逆让师父蒙了羞,我的任性惹得师父动气生病,而我,被师父一直宠爱着的我,却无法在师父的病榻前尽孝,我……,我愧对师父的教养和恩德,今生,我不敢奢求师父的原谅,如果来世,我还能得上天垂怜遇到师父,再来报答吧,是我……,对不起师父……”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啊……”墨豔这话并不是责备,而是一种惋惜,一种无力的惋惜。

    月色下跪着的纪在,让墨豔不忍再看下去,转身,想要离开,走了几步,却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并没有回过身,“纪在,我信你的成全,你诚实的告诉我,是因为忠,还是,爱?”

    “师叔……”背后,纪在扬起的声音,有为难。

    “我要听实话。”或许固执,或许残忍呢,但墨豔此刻,要一句承诺,一句辨别真心的承诺。

    “三分忠,七分爱……”平缓的道出,却是最坚定的回答,纪在大胆豁出的真心,已经做好被呵斥或责罚的准备。

    却不料,墨豔只是默默站了一会儿,扔下四个字,便抬腿离去……

    “好自为之……”

    纪在的泪,因为这四个字而再次滚落,墨师叔的话,是信任吧?压在喉间的叹息,是疼惜和谅解吗?纪在附身,对着墨豔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叩首,那一刻泪,不再是委屈,不再是酸楚。

    成全也好,赎罪也罢,纪在的选择,真的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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