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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输赢

    连沐孤身而立,从口袋里掏出路上买的烟盒和打火机,掏出一根点上。他只深深地吸了一口,鼻翼间白烟涌出,须臾又慢慢化在半空中。心口大力鼓动着,这一两个月来异常熟悉的疼痛隐隐若现,他却恍若未觉。

    夹着烟蒂正要往嘴里送,想了想最后又放下。他想起大学有次聚餐,班上有人怂恿他学吸烟,当时木子初护犊般将他挡在身后,气鼓鼓说:“绝对不行!”事后还煞有介事地警告他,事隔多年他还记得她生动的脸,瞪着眼睛生气勃勃:“连沐,不准吸烟,不然我跟你绝交!”

    连沐敛眉低笑,但笑意还未蔓延开又转为深沉的苦涩。

    当你发现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手上烟气袅袅升起,他指头微动,便抖落一小截香灰。他皱了皱眉,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连沐?!”身后一人轻唤,语气中仍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连沐身子一震,缓缓回过头。木子初已然站在他跟前,披散的头发略显凌乱,额间还有不少细密的汗珠。她喘了两口气,缓下因方才与人群拥挤及跑上楼而过快的心跳,目不转睛地看着连沐。

    幸好——这是木子初首先浮上心头的一个词。

    刚刚赶忙出了地铁站,站在几步开外她还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连沐默默站在暮色中,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都与他无关,也丝毫不能影响他。那一瞬间,木子初突然觉得连沐分外寂寥。因此,看到他转身的刹那,她心一沉,直觉知道若是自己没叫住他,可能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木子初昂头问,紧接着便闻到一股烟味。她缩了缩鼻子,屏住呼吸,然后看见他指尖的香烟。

    有生以来第一次,连沐在木子初面前像个做错事被大人抓住的孩子,有些腼腆,有些负罪感。

    木子初不甚苟同道:“你居然吸烟!”

    连沐眼中闪过温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只吸了一口,我正要扔掉。”

    木子初眼中淬起一小团怒火,夺过他手中的烟,然后另一只手摊在两人之间。连沐乖乖地将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上缴,未有任何迟疑。

    木子初“蹬蹬蹬”气势凌人地跑到垃圾桶旁,掐灭了烟,一股脑将它们都扔了进去。怒火让她忘了他们一个星期前的争吵,忘了他们三年来的距离,忘了他们近乎冷战的局面,她只记得连沐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身体。

    她气急地站在他身前,板起脸说:“你明知心脏那样——”

    连沐打断了她,无奈道:“你也明知道我心脏那点小毛病早就好了,木木,不要把我当病人。”木子初依旧瞪着他,连沐只好让步:“最后一次,我保证。”

    暮色中连沐的脸蒙上了一层橘黄的光,神色显得分外温暖柔和。木子初一赧,再不敢横眉怒目直视他。

    连沐伸出手帮她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地,慢慢地,像在摩挲着一件无价的珍宝。

    木子初有些不好意思,想躲又没躲,幸而周围没人注意这个角落。这时听到连沐近似呢喃地问了一句:“木木,这三年你过得还好吗?”——这句他早该问而没问的话。

    木子初的眼睛蓦地一红,重重地点头:“很好!”

    她没说大四他走的第一年,她像突然失去了主心骨,茫然无措;她没说她做实验频频失手,然后近乎自惩地拒绝了导师的挽留;她没说她实习时递了很多份简历,却始终因面试状态不佳而被拒,最后才得林跃帮助进了如今这间杂志社;她没说初进杂志社时她对如何做个文字编辑一窍不通,只能笨拙地从头学起;她没说毕业聚会的第二天清晨,当她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醒来,当她看见身上突兀的吻|痕时,那一瞬的绝望与恐惧;她没说其实发生那件事前她已买好了飞伦敦的机票,最后它化为幻梦……

    她,什么都没说。但他这一句,却好像让她满心的委屈都得到抚慰,化成眼中滚滚的热泪。

    “生日快乐!”连沐道。

    “嗯,你也是!”木子初扬起头,泪光盈盈地笑看着他。九月一日,本来就是他们共同的生日。直到这一刻,他两人才真正坦然如过去般面对彼此,没有拘束,没有试探,也没有伤害。

    木子初眨了眨眼睛,眼眸清亮地睨着他,说道:“连沐,我和言维不是你想的那般。”

    不是解释,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哪怕再不能与他携手走下去,她还是希望他知道并没有别人。

    连沐一怔,神色微动。

    木子初目若琉璃地看着他,诚恳地,没有半分虚与委蛇,眉宇间还洋溢着浅淡的温柔。她说:“木子初喜欢连沐。”顿了一顿,她补充,“很喜欢。”

    连沐的眼眸像被人投进石子的湖,一层层泛起涟漪。但紧随而来的却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惶恐,有什么东西就像手心的沙,无论张开手还是握紧拳,都无法阻止它的离逝。

    木子初偏头一笑,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但连沐却无法迎视她的眼睛。那里边清澈明亮,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什么东西都照得出来。

    “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都不知该怎么做对方的恋人,也许还是做亲人合适吧。你可以把我当干姐姐,小弟。”她故意这么叫,在连沐开口前摆了摆手,咧嘴笑,续道,“你要是不乐意,你当哥哥,你是老大。”

    连沐静静地看着她,木子初眼中太干净了,他懂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与他将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一刀斩断,而他不忍拒绝。因此,他亦勾唇轻笑,故作恶意地扯了扯她的头发,说道:“这还能讨价还价!”

    木子初咋咋呼呼地拉回头发,在连沐未觉之时眼中泛起热流,眨眨眼又消去。

    连沐,谢谢。她心里默默道。

    ✿✿✿✿✿

    连沐一与木子初分开便拨通了言维的号码,来到言维说的地方。他站在门前,发现门没关紧,便直接推门而入。

    夜晚已然降临,室内并未开灯,室外的光被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厚厚的窗帘遮住,只在边缘地方透出狭窄的一线。“啪”地一声,靠墙的一边亮起一道昏黄的光,一盏壁灯亮了。言维的声音从那底下传来:

    “十二点。”

    连沐沉着脸走近他。

    “我告诉自己,这是给你或者说木木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过了十二点,你还没找来,那我就绝不放手。”言维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自嘲的意味,“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而且那么早。”

    “究竟怎么回事?”连沐眯起眼,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两年前,毕业狂欢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

    连沐的眸骤缩,眼里厉光暴现,指甲都掐进肉里。心“咚咚咚咚”地鼓动,有什么东西要叫嚣着喷薄而出,却又被生生忍住。他一字一顿道:“你、趁、人、之、危?”

    比起木子初自愿,他更不能接受这个,因为这样意味着她会饱受心理折磨。

    “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让她喝酒,该死的我更不该喝那么多酒。”言维的声音低哑,满含痛苦与悔恨。

    连沐冲上前,拎起他的衣领,质问道:“你强|暴了她?”

    “差一点,我差一点就酿成大错了。”言维道。那晚他将木子初送回乐陶居,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不知怎么地会和她滚上|床。当他意识到身下迷迷糊糊的人是木子初时,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骤然清醒过来。当时他很卑劣地想过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以此作为手中的筹码,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心。

    “而你却一直骗着她!”

    “我并无那打算,只是在我开口解释前木木已认定了她想的是事实。”

    她像自欺欺人地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她不知道,原来这才是事实。而言维,出于各种考量,那时并未解释清楚,以后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连沐愤然地甩开言维,闭上眼睛深呼吸,以缓解胸口尖锐的疼痛。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木子初的矛盾痛苦所在,她那样的性子,只怕再也走不出自己设的牢笼。而回国后,自己竟还忍心在她伤口上撒盐,竟质问她与言维的关系。

    连沐现在满心弥漫着对木子初的愧疚与怜惜,收起愤怒的情绪,脑里飞快思考着挽救的方法。

    “连沐,你一直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竟能如此早便遇到她。”言维自语道。

    木子初喜欢连沐。这句话像个魔咒,禁锢了三人。只是,它将木子初和连沐锁在里头,将言维拦在了外头。

    言维有时候想,如果那天早晨他没隐瞒真相,如今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木子初不再因此排斥他,是否便会接受他?

    言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连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其实那最后一次机会,何尝又不是给自己的?

    ——最后一次豪赌,赌上全部。赢了,他全力以赴;输了,他彻底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码字时我便一直循环播放这首钢琴曲,思路竟前所未有地畅通。现推荐给诸位~它的MV近乎完美,不忙的话看一看吧~

    俄国作曲家伊戈尔?克鲁托伊的《悲伤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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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近在咫尺,却永远隔着一层玻璃,这就是属于看客的悲伤。我们在玻璃后面孤独的欣赏着,记录着,却终究无法融入其中。这是一种属于孤独的美,一种关在玻璃盒子里面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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