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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天下太平?

    一大早,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该是议事理政的重要工作酵刻了。

    但吴王拼命争取睡懒觉的权力,仗着是开国之君,上头没人也没有规矩能压得住,硬是用半无赖手段,打破了千年俗规。非得等着太阳升上天空,君臣们才正式上班干活。

    基本上朝会的政务谈完,差不多也就能回去准备吃午饭了。

    当然,朝会的时间,还是取决于需要议政的数量与内容。

    近日里,大小臣子们的火力和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废后风波上了,旁的闲杂国事,都没怎么上心,昨天却是被吴王用雷霆手段狠狠地震慑了一回。

    这天上朝的结果,就是一片静默。

    关于皇后的事,一时之间是没什么人敢说了,可别的事······这段时间,谁也没多在意。就算临时想找几件杂事来解解朝会上莫名沉默地窘迫,暂时报不出详情或数据,也没人敢随便乱开口。毕竟这位皇帝不是个好欺瞒的,宰相大人的精明,也是出了名的。

    结果居然就是一片难堪的静默,莫名的尴尬。

    吴王的目光望下方一群脸涨得通红的臣子们身上扫了几轮,微微一笑。

    他是该骄傲自己这个新兴的国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没有任何不顺心的大事,而一干细琐些的小事,又不值得这些国之栋梁们把盯着后位的目光,稍稍转移那么一点点吗?

    冷笑一声,他方拖长了声音,慢条斯礼地道:“看样子,我大吴国果然是海晏河清,四方安靖,竟没有半点不顺心的事,要大家来商议应付了。你们总爱在我这唠叨的,圣天子垂拱而治的上古盛世·也不过如此啊。看来我也能与什么尧舜比较一下了?”

    一帮子面红耳赤的臣子们愈发汗出如雨,面红如火了。

    这几天人人都盯着后宫,盯着后座,不管是暗怀私心·还是为了掌握事态变化,不管是全心介入其中,还是袖手旁观成败,都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上头了。

    也亏得吴国这几年确实比较顺,近日也实在没什么非要立刻处理的大事压下来,大家都觉得手头一些小事,搁一搁也无妨·谁知人人都如自己一般想,结果竟是这般丑态毕露,一时间居然无事可议。

    吴王指节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上的龙头,目光冷冰得望着一众

    文臣们个个脸上讪讪然,武将们大多是跟他当年一路打出来的老兄弟,于这些宫闱之事介入不深,不过,从感情上·确实对一向如隐形人般与大家都不亲近的皇后没多少情份,也同镇国大将军称兄道弟,情谊颇为深厚。

    所以·对于这次的废后风波,他们虽没直接介入,但明知皇帝给逼得挺辛苦,也没在旁边帮腔,现在看皇帝表明了态度,也确实有些心虚。

    平时他们也是只重军务,对于国政不算很了解。上朝的时候,要不问到军务,基本上他们就当摆设,站完一班·赶紧回家。日子久了,不是非要人到齐的大朝,普通的朝会,大多有公务或私务的理由请假,小朝会上,一半人缺席是常事·现在也就站了一小半人。还都小心地闭紧嘴巴不敢多吭声。

    吴王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朕都能垂拱而治了,你们以后也就少对着我指手划脚,说东讲西的,想来尧舜这样的明君,也就用不着多少铮臣来处处指正了。”

    湛若水站在班首,目光淡淡向下一扫。

    今天朝会,三位国舅国丈依旧告病。宁远侯一向是长年不问朝政,只享尊荣的,除了大朝会,一般见不着人是正常的。

    镇国大将军和其他的武将们一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要不涉及他管理的那一块,才没多少兴趣,听一堆大臣为着政务,咬文嚼字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争来争去。不过,似这般风口浪尖上,连着好几天,还是告病不上朝······这躲避的姿态,也做得太明显了。

    兴风作浪时隐在幕后是应当的,可事情受挫的时候,坦然站出来,承担责任,安定人心,替那些为他出力的人出面,抵挡皇帝的怒气,顶住可能的压力,这才是主心骨该干的事,也是一个英雄人物该有的担当。

    这位大将军富贵日子过久了,当年的锐气,怕是消退了许多。

    东阁大学士,做为勤政爱民的代表人物,倒是很少缺席朝会。不过,今天文臣班中,没有他的影子,却也并不算稀奇事。

    虽然自己也是文人,但湛若水,对这一类嘴上说得千好万好,仿若圣贤再世,道德楷模,真出了事,肩膀其实柔弱得什么也担不起的所谓文人,一向是极不屑的。

    同是文臣,象他这种专心干事的能臣,跟专门找碴的清流,基本上是天生地不对盘,自然要加倍鄙夷一下了。

    缺了东阁大学士这个领袖人物,文臣清流御史那一帮子人,群龙无首,都有些应对失措,被皇帝抓住今天朝会表现太差的罪过,一阵子冷嘲热讽,固然是羞惭无地。

    但皇帝再这么自封舜,下去,怕是真有人要忍不住奋力硬顶了。

    文臣们都愿意致君尧舜,个个拿上古明君做标准来要求皇帝,但皇帝做得再好,在他们心里,也是远远达不到完美的。哪天皇帝真成了尧舜,还有他们什么事啊?所以,这个底限是无论如何就要守住的。

    湛若水看着这些人受窘困颇为愉快,真要冲突起来,就没意思了。他是宰相,还是有责任稳定大局的。

    皇帝下不了台阶,不管是兴大狱还是砍人头,受影响的都是皇帝自己的名声,自己这个当宰相的,脸上也并不光彩。

    有些官员,虽然看着让人烦,但哪怕是拿他们当摆设呢,朝堂里,还真是少不了这样的点缀。

    他咳嗽一声,眼角一扫自有宰相心腹,标准的湛党应声站出来了。

    虽说朝中清流文臣们一大半集中在东阁大学士身边,但湛若水是实权宰相,他自己手底下自然也是有不少得力助手的。

    只是他少年时是出了名的才子,才华横溢,名动四方。跟随吴王多年,从艰难困窘中,一步步走到开创一国,做事却越来越务实,越来越爱用循吏能吏,对于纯粹的文人,和那些说则洋洋万言,做则实无一策的清流们,距离却是渐渐远了。

    他虽然是宰相,但在儒林中,却是渐渐被排挤,声望和影响力竟是大在不如东阁大学士那位国丈爷。当然那些人能如此顺利地排挤一代权相,隐隐地把他当利欲熏心的权臣贬低,这其中他自己的配合,甚至推动,也是少不了的

    他也是在借势刻意割裂旧日与这些人千丝万绪的关系,一意孤行,只专心做他自己的事。

    象他这样协理阴阳的一国宰相,该有的权势,人脉都足够了,名望太高了,未必是好事,这种声望还是留给那个位高而权虚的国丈爷吧。

    皇帝虽然还没有疑忌之心,但他该做的,本就要做到前头。

    如此数年下来,他手里提拔信用的人,自然也就跟那些清流们格格不入了。

    一帮子以天下为己任,操心后宫操心皇嗣的大臣们拼了命攻击皇后,他却是深知,皇后的地位真正雷打不动,说句大不敬的话,除非人家皇后自己愿意,否则,哪天皇帝不在了,皇后的宝座也一样是稳稳的。

    这废后风波,搞得轰轰烈烈,此起彼伏,他的亲信下属们,也试探过他的意思,毕竟皇后硬把苏贵妃关在凤仪宫里,不让人探望·这事做得确实挺犯忌的。就算没有私心,大臣们也有不少觉得应该说话。

    对于现在的吴国来说,再没什么比皇嗣的事情更严重的了,关于未来的皇子,就算皇帝都不能独断专行,隔绝一切,何况是皇后。

    奈何宰相大人对这种试探,一向是疾言厉色,狠狠地把不好的苗头打压下去,对所有人的交待就是专心做好份内事,别的少管少问少介入,万事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所以,这段日子,别的臣子们为着废后风波,忙得四下串联,他们这一系人,纵然很好奇地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该有的热闹,一点也没错过,但自己手底下该做的事,倒也是半点没有耽误。

    只是今日朝会,大家都看湛若水眼色行事,湛相非要等着一帮子多事的大臣出够了丑,才给出暗号。

    湛若水一系,这些办事能力很不错的官员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出来,挑几桩不轻不重,无关痛痒的事汇报请示一番,总算把这场朝会给撑过去了。

    下朝之后,湛若水倒是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旁边的侍卫太监,早知机地退下了。宰相大人笑容满面地冲皇帝陛下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吴王瞪他:“这种事情,这帮子尸位素餐的家伙站满朝堂,你还说什么风凉话,别以为你这个宰相没责任。”

    湛若水哈哈笑:“他们是有些不务正业,私心太重,但能站在朝堂上的,也没哪个真是傻子,真就不分轻重。确实是诸事太平,一些琐事杂务,照着常例处置便可,才没太上心。真要是有什么大事,还不至于会犯糊涂。”

    “是啊,天下太平,可又能太平多久。”吴王微微叹息。

    现在所谓的海清河晏,并不是吴王真的就在几年之内,把国家治理得有多好,根本原因是乱后易治,百姓们珍惜得来不易的好日子,官员们也还想有所作为,军队仍然锋利未改,自然看得一片兴盛。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种种隐患都会一一暴露出来,对于有限利益的争夺,官兵之间的冲突,百姓对朝廷的不信任,官员们一点点地腐败,军队战斗力慢慢减弱,史书上,一众国家由兴而衰的各种毛病,一个也不会少。

    天下如此之大,皇帝再英明,又能看住多大的地方呢,就连眼面前的朝堂······

    他苦笑摇头:“当年任用他们的时候,虽然不少人不怎么通实务,但耿介正直之气都还是有的,我也就是为了这个,再怎么不喜欢这些人,还是留他们,用他们,由着他们对我指指点点,管头管脚,可是才几年,一个个的,心思就歪邪了。这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呢,外头那看不到的地方,人心还不知道怎么变。虽说现在还是一派盛世的样子,可这吏治人心,都该狠狠抓一抓了,就算没什么大事,让人人多心怀警惕,也是好的。”

    “皇上,你也不用把你自己的臣下,太过看低了,这耿介正直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只是官位不高,还没资格来朝会上跟你照面,就是想上个书,还得七转八转,先给我的手审一审再说。”湛若水似笑非笑,眼底颇有些兴灾乐祸,看热闹的快意“只不过,这样的耿介之士,你又未必真喜欢了。”

    吴王眉头一蹙,这家伙什么意思。

    湛若水已是含笑取出一本折子递过来,吴王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折子上怕是没什么好话。沉着脸接过来,一目十行,一扫而过,刹那间,脸色就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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