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醉不归
几杯酒下肚,月罂觉得有些醉了,晃了晃头,却发现昏昏沉沉。大文学 一旁伺候的婉儿在她耳边低声询问,“公主醉了,要不要现在回去?” 月罂一手支撑住迷糊的头,一手接着又斟了杯酒,缓缓地端起来,一饮而尽,撇脸看向婉儿,醉意十足地笑笑,喃喃低语, “醉了好,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又满满地倒了一杯,手一抖,竟有些酒从杯中溢出。不禁苦笑,身子是醉了,可心还醒着。正想端起酒杯,一只白皙秀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温软的声音响起, “公主喝得太多了。” 月罂一愣,不知何时身旁竟多了一个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炽烈的红色,顺着绣有繁花图案的衣袖向上看去,只见这美手的主人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微微蹙起的秀眉向上挑起,眉下是一双如同点了墨的黑眸,黑得如夜幕一般深邃。 他的手很凉,仿佛凉到了骨子里。月罂冷得一缩手,眯起眼眸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想起,这男人,正是刚刚在殿中跳舞的花寻。冲他露出一个醉酒后无害的笑容,懒懒地说道, “是你啊。”轻轻一挣,便挣脱了他冰冷的手掌,将举了许久的酒杯凑到了唇边。 花寻看她这笑容愣了片刻,纤长妩媚的眼眸瞬间多了几分温柔,不着痕迹地一翻手,挡在了她的嘴唇和酒杯之间。月罂本已经快挨到酒杯,被他这么一闹,正不偏不倚地吻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微微的凉意顿时让她酒醒了几分。 抬眼向他看去,便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黑色眼眸之中,而他也正眼角含笑地看向她。她柔软的嘴唇轻轻地拂过他的手背,轻柔得像是一片花瓣,那温暖细腻的触感让他竟忘了放下手来。 月罂怔了片刻,转开脸,干咳了一声,本就因酒醉有些泛红的脸颊此时更红了三分,言语里有些不悦, “你拦着我做什么?” 花寻轻声笑笑,在她身旁坐下,把玩着桌上空着的酒杯, “公主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她上下打量着他,自己只是多饮几杯,竟让他看出了心思? 他斜倚在靠背上,嘴唇贴近她的耳际,似有似无地碰触到她绯红的耳垂,冰冷的触感让她身子轻轻一颤。大文学花寻在她耳边蛊惑地一笑,随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柔声说道: “公主在烦,怎样才能离开皇宫。” 月罂身子一僵,她整个下午一直在想着这事,可也只是自己偷偷念叨几句,连婉儿都不曾知道,难不成他会读心术? 想到这,心里竟一阵阵地感觉到冷,还是说他在自己的周围安排了奸细?顿时觉得从四面八方传来各种阴冷的眼神,四下望去,却只能见到大家醉意十足地推杯换盏,根本没有人看向她这边。她在混乱的脑海中仔细搜寻着先前熟悉的记忆,正想着如何回答他,却听到他柔柔地又开口道, “公主如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花寻定不负公主所托。” 话以至此,月罂自然明白,他是在向自己示好,表明自己的立场,至于其中原因,却不得而知。他可能与自己是同路中人,也可能只是利用这个身份彼此换些好处,更有可能,是来试探什么。 无论什么,这人看起来都不一般。今日能来这殿中聚会的都是各家亲王公主,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朝臣。本就是女国,能让一个男子一同参加宴会,也足见他的地位非同一般。 花寻见她蹙眉想着什么,眉眼间显得有些落寞,她终究是把自己忘了。大文学一手慵懒地撑着头,一手伸出修长的食指,轻点了点她蹙起的眉头, “想什么呢?” 月罂这才缓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看来他不会什么读心术,否则又怎能看不出自己的想法。于是强装镇定,冲他仍是带些醉意地一笑,摇了摇空了的酒壶道, “你猜错了,我是在烦,今日怎么总是喝不醉?” 花寻扬眉看了她一会,蓦地笑了,绝美的容颜如红莲绽放般妖艳, “公主无需对我这么小心。”说完向身后的宫人一挥手,宫人立即上前,将手捧着的酒壶递上,又弓身退回。 花寻先给她斟了一杯,才将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注满,端起向她说道, “公主既然求醉,不如我陪公主不醉不归,可好?” 月罂丝毫不怕酒后失言,因为自己真正醉倒后只有一个字:睡。于是也举起酒杯,朝他敬了敬,眨眼笑道,“好,不醉不归。” 她像是要把前世今生的所有苦处一同化在酒里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胃里。一杯刚下肚,花寻必然紧跟着一同饮下,随后为两人再次斟满。 月罂眼角向他扫去,看他长得如同女子般温软妩媚,本以为性子也如女子般柔弱。可却被自己猜错了,这饮酒的姿态与豪爽之情与普通男子一般,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绝色男儿。 两人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却苦了身后的婉儿。公主平日里滴酒不沾,像今天这么个喝法,却是第一次。急的在后面直搓手,又无奈不能拦着。这个花公子以前极其宠着公主,怎么今天竟这么纵容她饮酒,心里正泛着合计,却看见月罂歪歪斜斜地倚在靠背上,摇晃着手中的酒壶,喃喃自语,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与非”。她把后一句这么一改,竟听出了不同的韵味。 花寻垂眸看向她,清丽秀美的面颊上有着不属于她的成熟,迷离的眼眸虽然带着几分醉意,却又如皎月般异常明亮,眸子一暖,轻声道: “明日自会有人担着,何必去烦这些?” 月罂转回脸,正对上他闪着幽暗光芒的眼眸,心里隐隐地动了一下。前世虽然识人无数,却是可以一眼看出对方要什么,无非是钱财及利益。而眼前这个世界却是不同,如果识人不清,连命都有可能丢掉。眯起眼眸冲他笑了笑,打了个呵欠道, “如此甚好。”说完扶着身旁的婉儿站起身,昏昏沉沉地有些头重脚轻,使劲地晃了晃头,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夜宿在这殿上了。 花寻见她酒醉后的憨厚模样,不禁轻轻摇头,哑然失笑。回身接过宫人们早已备好的绒毛外袍,给月罂披上。见她的小脸因酒醉有了些血色,在雪白毛领下显得略为娇艳,忍不住伸手轻抚了抚,这才在她身后相送。 月罂醉意正浓,丝毫没感觉到他的举动,只是觉得脸上一瞬间冰凉,很是舒服。 殿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南宫熙兰也早早便回去歇息。莫大的殿宇中,只剩下三三两两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大臣,仍歪歪斜斜地撞着杯,一副不喝到死不罢休的架势。月罂不禁苦笑了笑,原来哪个世界都能看到这种情景,这画面还真是熟悉。 花寻看她走得歪歪斜斜,紧跟了几步,向婉儿低声询问, “今晚是谁侍寝?” 婉儿低头答道,“公主已经连续两天传唤了慕公子,这会想必已经候在赏月殿了。” 花寻听完,细长斜飞的眉稍轻轻动了动,随后眼角含笑地点头,又嘱咐了她一些,这才目送着她们离开。 两人刚消失在殿宇前,花寻满目的柔情暖意瞬间转冷,眼角斜斜地扫向身后盘龙柱后走出的清冷女子。她秀气温婉的面容如同挂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池寒水,轻移莲步,从花寻身边擦身而过。淡淡的香气传来,却丝毫不显得庸俗。 花寻略微侧身,颔首微笑,眸子里却丝毫没有暖意, “六公主才走?” 女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他,轻嗯了一声便拂袖而去,长长的衣摆随风而动,最后消失在殿宇的一角。 清冷的月光洒满了殿外的小路,像流动的珍珠,随着树影晃动而缓缓的流淌。被冷风一吹,酒劲开始往上反,月罂按了按额头,越加的昏沉。 婉儿忙上前搀扶,她绵软的身子仿佛无骨一般,轻飘飘地靠在了婉儿的身上, “公主今日喝了很多酒,平日可从未见过你这样,婉儿这就去唤人把轿子抬进来。” 月罂说了声好,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微睁了秀美的眼眸,问道, “那四公主以前也是经常欺负你吗?” 婉儿想起了刚刚殿中公主保护自己的事,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公主今天竟然护着婉儿,若在以前,公主定不会管这些闲事。” “闲事?自己的人差点被打,还能说是闲事?”真不知同来自一个身体的魂魄怎么会如此窝囊。 “婉儿只是个奴婢,公主不值得因为奴婢们去得罪其他公主。” 月罂垂眸看向她,婉儿比她小两岁,身材矮了许多,还像个孩子一般。轻捏了捏她的手说,“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们欺负你。” 婉儿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