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解围（下）
萧卿晚在一旁等了半晌，见两人拉拉扯扯地没完没了，不觉微微蹙起了眉头。
自己要事在身，可没功夫陪在这里听他们扯皮。
她目光闪闪地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老人，一时心念电转，蓦地里秋瞳一缩，忽然想起一事！
“好了，好了。”她走上前打圆场，“我看二位也别争了。有话好好儿说。”
萧卿晚这一出面，叶枫却是不禁愣了一下。
刚刚周掌柜和楚员外的争执，他也听见了，但这毕竟是生意上的事，而且看起来己方的不是更多一些，所以他始终隐忍不言。
可是萧卿晚却出面了……
“这个神崎伊织……她要干什么？”叶枫稍一犹豫，但他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还是选择了旁观。
楚员外回过头，上下打量了萧卿晚一番，见不过是个清丽的少女，顿时有些不相信地提高了质问的语气：“这厮贪了我定钱，你还要老朽怎么好好说？我看只有上衙门去说了！”
“贪没贪定钱的……我不好说。”萧卿晚笑笑，“不过楚员外你不就想要间单进的院落么？依我看……”
她往桌上瞅了几眼，从堆满桌面的一摞账册、文书中抽出一张图样：“这间就不错，单门独院。”
其实刚刚她一进门的时候，周掌柜的就看到了他们手中作为信物的长剑，自然认得这一男一女是魏王府派来的，只不过被楚员外缠着脱不开身，无法上前厮见，只能以目光示意。
萧卿晚突然插手帮自己解围，周掌柜的本是一喜，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可听她开口就说“贪没贪定钱的……我不好说”，却是心头一凉。
再一看她抽出的图样，这下不但心头哇凉，连捂脸的冲动都有了……
而且就连在一边袖手旁观的叶枫也是不禁愕然当场。
那的确是间单门独户，但却是个穷酸秀才因为实在没饭吃让出来的，不但四面漏风，睡觉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天空的，算得上地地道道的茅草房了……
楚员外何样等人？怎么可能会买这种屋子？
但这还不算！
“而且您看”萧卿晚继续说，“这屋子竹篱为墙，茅草结庐，住在里面，更有一种以地为铺天为盖的乡情野趣，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您觉得呢？”
这一下，周掌柜的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压根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找茬的。
果然！
“你……你这女娃子和这奸商沆瀣一气，特地来消遣我的是吧？！”楚员外气得浑身乱颤，指节捏得格格作响。
“你先别急着生气，”萧卿晚神秘一笑，“不是我蒙您，这房子还就适合您老。”
“嗯？”
楚员外疑惑不解地盯了萧卿晚一眼，这种显而易见的牵凿附会，是个人都明白，这女娃子看起来聪明伶俐，怎么会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他反倒有些搞不懂萧卿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难道她是话里有话……？
楚员外皱了皱眉头正想再问，谁知萧卿晚已轻移莲步，施施然地走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便只这几句，楚员外攸地全身一颤，老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虎目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萧卿晚退后半步，冲着楚员外笑笑，“您预付了周掌柜多少定金？”
“……20两。”
“好，就是20两。不过这间房子呢……您也看到了，单门独院，一进一厅，手续齐备，产权清晰，但要100两，你付给周老板的20两定钱也算在里头，所以你再给80两就成。”
80两！
周掌柜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那间破房子他知道，只怕连1两都不值。
如今萧卿晚开口就要人家80两，这……这已经不仅是坐地起价，还是狮子大开口——摆明了吃你了！
果然，楚员外满面急怒，气得浑身乱颤。周掌柜见势头不好，忙上前来想安抚两句，谁知就在这时……
“成！依你！”
楚员外三个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还有那就连挤出声音，都需要咬紧牙关的脸色，瞬间把他僵在了原地！
始终淡白得仿佛空气一般的叶枫，也微微变了脸色。
手续很快地办妥，银钱也当场交割清楚，见楚员外黑着一张老脸怏怏地离去，仿佛吞了只苍蝇般地难受，周掌柜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把萧卿晚拉到一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么……”萧卿晚笑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掌柜的你就别打听了，我们来此还有更要紧的事问你。”
周掌柜懵逼般地眨了眨眼睛。
王府突然来人，自然是有要事，这一点他清楚。
可刚刚楚员外这件事……
这姑娘打的什么禅机？
其实，倒不是萧卿晚故作神秘，这件事的确不足为外人道。
刚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嗅到了楚员外身上一股淡淡的，却是刺鼻的香气。
叶枫说过——这是曼陀罗花粉的香气……
这份香味很淡，可是萧卿晚对曼陀罗的花粉过敏，所以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楚员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薰香，所以他身上的香气必定来自女人。
可曼陀罗香极其难得，品流极高，萧卿晚长这么大，也只在天香茶楼那位风情万种，一眼就让人联想到床的夫人身上嗅到过，当时还害得他差点极不礼貌地当场打了个喷嚏。
所以楚员外身上的曼陀罗香来自于哪个女人，便一目了然了。
再联想到他刚刚听到的话“其实老朽倒不是在乎这20两银子，若是账面上的，200两我也不在乎。”……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钱是他的私房钱，那么至少证明了两件事：
其一：堂堂一个员外，却要拿私房钱置房买业，说明这房子见不得光。
其二：楚员外不敢动“账面上”的钱，说明彭家财政大权不在他手上，平时持家的应该是他老婆，也说明了楚员外惧内。
这些蛛丝马迹看似毫无关联，但只要往深了一想：一个惧内的员外，拿着私房钱偷偷摸摸地买个房子，他的身上又有天香茶楼女东家独有的香味……
于是一副画面就很清晰了——长期忍受霸道总裁妻子的河东狮吼，内心憋屈的丈夫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只能任由悲伤逆流成河……终于有一天他时来运转，蒙受了某位“圣母”的感召，于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了根绳子“汪汪”地就跟人家跑了。
这一来二去，两人如胶似漆恋奸情热……好吧，是情深爱笃，可是偏偏一个罗敷有夫，一个家有悍妻怎么办？
自然要买个外宅好方便花前月下干柴烈火……
可这件事却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别的不说，《大周律》关于通奸的规定，可是白字黑字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里。
这些事如今说起来复杂，但那会在萧卿晚的脑子里却只有一闪而过的瞬间，前后一联系，她就完全明白了，刚刚她附到楚员外的耳边说的就是这些话。
她倒没想揭发这对姘头——又不关自己什么事，但她知道楚员外总是做贼心虚，一定会担心自己去告发。
因此她才敢狮子大开口……
不但要开，而且一定要开的大，要得少了人家还未必放心——会觉得这么点钱一定不能封口，更担心往后还有各种勒索。
所以干脆多要一点……
这一来嘛，打消了楚员外的顾虑；二来嘛，帮周掌柜的脱身，没了外人的纠缠不休，方便自己向他问话；三来嘛……
也算帮王府解决一桩问题。
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她的“禅机”所在！
不过既然已经笑纳了楚员外的封口费，这话可不能和周掌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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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事在身，可没功夫陪在这里听他们扯皮。
她目光闪闪地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老人，一时心念电转，蓦地里秋瞳一缩，忽然想起一事！
“好了，好了。”她走上前打圆场，“我看二位也别争了。有话好好儿说。”
萧卿晚这一出面，叶枫却是不禁愣了一下。
刚刚周掌柜和楚员外的争执，他也听见了，但这毕竟是生意上的事，而且看起来己方的不是更多一些，所以他始终隐忍不言。
可是萧卿晚却出面了……
“这个神崎伊织……她要干什么？”叶枫稍一犹豫，但他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还是选择了旁观。
楚员外回过头，上下打量了萧卿晚一番，见不过是个清丽的少女，顿时有些不相信地提高了质问的语气：“这厮贪了我定钱，你还要老朽怎么好好说？我看只有上衙门去说了！”
“贪没贪定钱的……我不好说。”萧卿晚笑笑，“不过楚员外你不就想要间单进的院落么？依我看……”
她往桌上瞅了几眼，从堆满桌面的一摞账册、文书中抽出一张图样：“这间就不错，单门独院。”
其实刚刚她一进门的时候，周掌柜的就看到了他们手中作为信物的长剑，自然认得这一男一女是魏王府派来的，只不过被楚员外缠着脱不开身，无法上前厮见，只能以目光示意。
萧卿晚突然插手帮自己解围，周掌柜的本是一喜，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可听她开口就说“贪没贪定钱的……我不好说”，却是心头一凉。
再一看她抽出的图样，这下不但心头哇凉，连捂脸的冲动都有了……
而且就连在一边袖手旁观的叶枫也是不禁愕然当场。
那的确是间单门独户，但却是个穷酸秀才因为实在没饭吃让出来的，不但四面漏风，睡觉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天空的，算得上地地道道的茅草房了……
楚员外何样等人？怎么可能会买这种屋子？
但这还不算！
“而且您看”萧卿晚继续说，“这屋子竹篱为墙，茅草结庐，住在里面，更有一种以地为铺天为盖的乡情野趣，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您觉得呢？”
这一下，周掌柜的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压根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找茬的。
果然！
“你……你这女娃子和这奸商沆瀣一气，特地来消遣我的是吧？！”楚员外气得浑身乱颤，指节捏得格格作响。
“你先别急着生气，”萧卿晚神秘一笑，“不是我蒙您，这房子还就适合您老。”
“嗯？”
楚员外疑惑不解地盯了萧卿晚一眼，这种显而易见的牵凿附会，是个人都明白，这女娃子看起来聪明伶俐，怎么会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他反倒有些搞不懂萧卿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难道她是话里有话……？
楚员外皱了皱眉头正想再问，谁知萧卿晚已轻移莲步，施施然地走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便只这几句，楚员外攸地全身一颤，老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虎目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萧卿晚退后半步，冲着楚员外笑笑，“您预付了周掌柜多少定金？”
“……20两。”
“好，就是20两。不过这间房子呢……您也看到了，单门独院，一进一厅，手续齐备，产权清晰，但要100两，你付给周老板的20两定钱也算在里头，所以你再给80两就成。”
80两！
周掌柜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那间破房子他知道，只怕连1两都不值。
如今萧卿晚开口就要人家80两，这……这已经不仅是坐地起价，还是狮子大开口——摆明了吃你了！
果然，楚员外满面急怒，气得浑身乱颤。周掌柜见势头不好，忙上前来想安抚两句，谁知就在这时……
“成！依你！”
楚员外三个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还有那就连挤出声音，都需要咬紧牙关的脸色，瞬间把他僵在了原地！
始终淡白得仿佛空气一般的叶枫，也微微变了脸色。
手续很快地办妥，银钱也当场交割清楚，见楚员外黑着一张老脸怏怏地离去，仿佛吞了只苍蝇般地难受，周掌柜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把萧卿晚拉到一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么……”萧卿晚笑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掌柜的你就别打听了，我们来此还有更要紧的事问你。”
周掌柜懵逼般地眨了眨眼睛。
王府突然来人，自然是有要事，这一点他清楚。
可刚刚楚员外这件事……
这姑娘打的什么禅机？
其实，倒不是萧卿晚故作神秘，这件事的确不足为外人道。
刚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嗅到了楚员外身上一股淡淡的，却是刺鼻的香气。
叶枫说过——这是曼陀罗花粉的香气……
这份香味很淡，可是萧卿晚对曼陀罗的花粉过敏，所以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楚员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薰香，所以他身上的香气必定来自女人。
可曼陀罗香极其难得，品流极高，萧卿晚长这么大，也只在天香茶楼那位风情万种，一眼就让人联想到床的夫人身上嗅到过，当时还害得他差点极不礼貌地当场打了个喷嚏。
所以楚员外身上的曼陀罗香来自于哪个女人，便一目了然了。
再联想到他刚刚听到的话“其实老朽倒不是在乎这20两银子，若是账面上的，200两我也不在乎。”……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钱是他的私房钱，那么至少证明了两件事：
其一：堂堂一个员外，却要拿私房钱置房买业，说明这房子见不得光。
其二：楚员外不敢动“账面上”的钱，说明彭家财政大权不在他手上，平时持家的应该是他老婆，也说明了楚员外惧内。
这些蛛丝马迹看似毫无关联，但只要往深了一想：一个惧内的员外，拿着私房钱偷偷摸摸地买个房子，他的身上又有天香茶楼女东家独有的香味……
于是一副画面就很清晰了——长期忍受霸道总裁妻子的河东狮吼，内心憋屈的丈夫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只能任由悲伤逆流成河……终于有一天他时来运转，蒙受了某位“圣母”的感召，于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了根绳子“汪汪”地就跟人家跑了。
这一来二去，两人如胶似漆恋奸情热……好吧，是情深爱笃，可是偏偏一个罗敷有夫，一个家有悍妻怎么办？
自然要买个外宅好方便花前月下干柴烈火……
可这件事却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别的不说，《大周律》关于通奸的规定，可是白字黑字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里。
这些事如今说起来复杂，但那会在萧卿晚的脑子里却只有一闪而过的瞬间，前后一联系，她就完全明白了，刚刚她附到楚员外的耳边说的就是这些话。
她倒没想揭发这对姘头——又不关自己什么事，但她知道楚员外总是做贼心虚，一定会担心自己去告发。
因此她才敢狮子大开口……
不但要开，而且一定要开的大，要得少了人家还未必放心——会觉得这么点钱一定不能封口，更担心往后还有各种勒索。
所以干脆多要一点……
这一来嘛，打消了楚员外的顾虑；二来嘛，帮周掌柜的脱身，没了外人的纠缠不休，方便自己向他问话；三来嘛……
也算帮王府解决一桩问题。
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她的“禅机”所在！
不过既然已经笑纳了楚员外的封口费，这话可不能和周掌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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