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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宠爱

    烛火将歇,无边秋月从宫墙西头落了下去。天的另一边,东阳初起,点亮了朝霞。

    竹容拿着胭脂往赵晴若的脸上多添了一点,看着镜中的人,轻蹙着眉头:“皇后娘娘今儿的气色怎么看着差了些。”

    赵晴若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道:“许是昨夜的安神香太浓了,闻了一夜,总觉得气有些不顺,到现在胸口还有些堵。”

    “那奴婢这便让人把熏笼拿出去。”

    竹容闻言,吩咐了身边的小宫婢一声,抬眸和木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了然之色。虽然赵晴若说是因为那香,可她们都觉得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赵晴若伤怀于心,今朝才会有这般郁郁的气色。

    心中这样想着,竹容看赵晴若的目光带了些许心疼,但是手下未停,利落地帮赵晴若戴上了凤冠。

    理好了妆发,赵晴若便去了正殿见前来请安的众妃。

    今儿人来得也算齐。赵晴若的眼神在杜昭仪的身上稍稍停了一会儿,才落了座。

    “听说昨儿皇上去了淑妃娘娘宫里?”问过安后,齐嫔先开了口道。

    淑妃今日仍是盛装出席,她换了一件绛色的广袖襦裙,外罩缥色的披帛,荣华兼带清雅,而脸上那不加遮掩的笑容和得意,更衬得她眉目明艳。

    “本宫不过是有幸先得了皇上的垂怜罢了。”淑妃暗暗看了赵晴若一眼,谦逊地回道。

    齐嫔面上微带奉承之色,又道:“淑妃娘娘温良柔婉,又是我们中间家世最好的,当然会是第一个得皇上看重的。”

    “齐嫔说话可要注意一些。”安嫔轻呵一句:“我们这些人的家世又怎么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提呢?赵国公镇守南域,乃我大庆肱骨之臣。皇后娘娘,还是先帝亲封的朝云郡主呢。”

    淑妃轻轻瞥了说话的安嫔一眼,垂下眸默不作声。齐嫔这才恍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变了脸色便要告罪。

    “在座的都是世家之女,家中都有为朝廷效力的能臣良将,又何必在此攀比。”赵晴若淡淡地开口,看着淑妃道:“淑妃虽然是第一个,但是其他人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圣眷总会有的。”

    淑妃抬眸迎上赵晴若的目光,将心里的不甘不愿都尽数压下:“皇后娘娘说的是。”

    李昭容轻轻开口道:“是啊。这第一个是淑妃娘娘,下一个,说不定就是宁妃娘娘了。”

    被点了名的宁妃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又拘谨地低下头去,小声地回道:“妾身,不敢、盼着皇上的垂怜。”

    淑妃看着宁妃,轻轻打量了一下,不感兴趣地转开了眼。原本还以为和她同在妃位的会是什么样的妙人,现在看来,却是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的。这人儿的模样看着并不出挑,家中也不过一个舅舅在京任职,给了妃位,还真是抬举了她。

    赵晴若也看了看宁妃。宁妃本就坐在赵晴若的左手边,离得比旁人近些,可是除了问安,宁妃便没开口说过话,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她倒是都忽略了她的存在。

    看着宁妃紧张的模样,赵晴若柔声道:“身为妃嫔,伺候皇上是理所应当,宁妃不必自谦。”

    宁妃低低应了一声是,仍旧垂着头。不过她这番紧张拘谨的模样,倒让方才齐嫔的误言一事就这么过去了。

    众人散去之后,赵晴若松下身子,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木锦上前奉上一杯清茶,说道:“今日齐嫔说话也是太不小心了。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这一句,既说的是齐嫔的鲁莽,亦是暗指了淑妃受宠之事。

    赵晴若接过清茶,轻轻呷了一口,却突然觉得胃里有些恶心。她皱眉放下了茶,开口问道:“齐嫔是住在垂雨阁对吧?”

    “是。”木锦回道。

    赵晴若眼神微微一沉,想起那个总算来了却未发一言的人,道:“杜昭仪也住在那儿。”

    许是自己多心了,进宫这几月,她也算安分。赵晴若轻轻拍了拍胸口,吩咐道:“淑妃承宠,让尚膳司今日多做一份清藕乌鸡汤送去吧。”

    “顺便让他们今日做一道醋鱼来吧,我想吃些酸的。”

    ……

    出了未央宫,回到垂雨阁中,齐嫔甩了甩衣袖坐下来,对眼前站着的人焦急地道:“姐姐,我今儿说话是不是把皇后娘娘给得罪了?你说淑妃的家世是她最为骄傲的倚仗,我才这么去奉承的呀。可是没想到那安嫔如此牙尖嘴利,就会挑刺儿。”虽然齐嫔是嫔位,但是杜氏是王府的老人,这一句姐姐,杜氏倒也担得起。

    杜昭仪劝道:“齐嫔娘娘不用心急。皇后娘娘向来宽厚,不用在乎这些。况且淑妃的家世,她也是心知肚明。”

    杜昭仪凑近了些,神色认真地道:“如今淑妃娘娘是第一个承宠的,也说明了皇上对她的看重。皇后从来疏离不容易亲近,娘娘要想出头,可要牢牢地抱紧这棵大树。”

    但淑妃那个模样,看着也不像是容易亲近的。齐嫔在心里默默地道。她看了看杜昭仪,忽地笑了:“姐姐说的是。妹妹刚入宫便能得姐姐在旁建议,还真是运气好。”

    虽然齐嫔的语气亲昵,可是这一句姐姐却喊着没有半分尊敬之意。而且自进屋后,二人说了这几句话,齐嫔一直都没有开口请杜昭仪坐下。

    杜氏柔柔地笑了,也没有在乎齐嫔的态度,似是习惯了位于人下。她又劝了几句,让齐嫔不要生气,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待她走后,齐嫔身边的婢女明丽问向自家主子:“娘娘真要听杜昭仪的话?”

    “我可不傻。”齐嫔哼道:“若是她真的厉害,怎么还会只是一个昭仪?而且今日来看,曾经同在王府的皇后对她也不算亲近,话都没说一句。”

    齐嫔顿了一顿,又想起今日请安时自己一时嘴快说出的话,突生懊恼:“今日我也算糊涂了,本想淑妃承宠,能套些近乎,但却被那个安贫给抓住了话头。”

    明丽轻叹一声,劝道:“要不娘娘再去给皇后娘娘赔个罪?咱们初入宫,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皇后了。”

    齐嫔烦躁地呼了口气,道:“也好,你去备一份礼,送去未央宫吧。还有淑妃那儿……算了,淑妃那儿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正好也能打听打听皇上。”

    说罢,她又想起了杜昭仪,愤愤道:“这个杜昭仪,本以为她在皇上身边待久了,总能比旁人多了解皇上几分。可是左问右问,皇上的喜好她也没说出来多少。这宫里的人,到底是人人都存着提防之心。”

    “明丽,去把家里母亲备好的东西准备一下,我这几日便开始用着。”

    明丽应了一声,又问道:“娘娘这么早便要准备了吗?”

    齐嫔抚了抚发髻上的步摇,浅笑道:“在这宫里,到底还是要靠自己。早些备着好,说不定我一朝便能登上枝头了呢?我入宫为妃,便是要往上爬的,单单嫔位怎么能知足?我要让家里的那些姐妹看看,齐家最有出息的女儿,是我。”

    ……

    政务繁忙,祁政便没有日日都往后宫去。没有承宠的谈资,这两日的请安也算是风平浪静。

    这一日午后,赵晴若没有午睡,而是穿上披风来了御花园。这几日她总睡不好,常觉顺不了气。于是便出来,想借着秋风凉爽,通一通胸中闷气。

    竹容于慎几个都觉得赵晴若是因为祁政近来的冷淡才至时常胸闷。

    他们想去和在祁政跟前伺候的元顺元德说一声,但没有赵晴若的吩咐又不敢擅自开口。提了一两句请太医来看看,也都被赵晴若以只是些小毛病给驳了回来,便只好陪着赵晴若走动走动,散散心。

    午后风清,枫红簌簌,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赵晴若刚刚走过了御花园前的花墙,抬头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天空之上飞着两只纸鸢。

    纸鸢高高的飞在树梢之上,十分惹眼。

    “木锦,去前面看看是谁在放纸鸢。”赵晴若驻足看了一会儿,开口吩咐道。

    木锦应声而去,赵晴若重新抬步往前走去,却不料前方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差点将她绊倒。

    “皇后娘娘!”竹容赶紧扶住,低头去看那个小影子。

    “咦?恭王殿下?”

    赵晴若站稳,低头一看,便见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人儿。他也好似被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胸口因为方才跑快了些剧烈起伏着,小脸儿通红。

    这是先帝的八皇子,祁致。赵晴若看他气喘得厉害,弯身拍了拍他的背,让这孩子喘匀了气,而后柔声问道:“恭王怎么在这里?”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还没有人跟着。”

    祁致怯怯地看着赵晴若,嗫嚅道:“我、我看有纸鸢,便过来看,他们不让,我便跑过来了……”

    小小的孩子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子,拘谨地站着。他好像见过她,但是现在却又认不出来了。

    祁致一直住在皇子所,赵晴若其实也只见过他几回。看着这孩子紧张的样子,赵晴若的声音又放柔了些:“那,皇嫂带你去看纸鸢,好吗?”

    祁致点了点头,牵上赵晴若的手。二人刚要走,便又见前头来了人。

    “致儿,致儿你在哪?”

    来人走近了,看见了赵晴若牵着的小人儿,松了口气:“你可真让母妃担心。这里风大,你身子虚,怎么能乱跑?”

    “见过宜太妃。”赵晴若见了来人,微微福身道。

    宜太妃,也就是从前的宜嫔,见牵着祁致的事赵晴若,微微一愣:“是朝……皇后啊。”

    赵晴若浅浅笑着,低头看了看祁致,道:“恭王想要看纸鸢,这才偷偷跑了。正好被我遇上了。”

    宜太妃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纸鸢,然后又看向赵晴若道:“听说前些日子,进来了几位新的宫妃?”

    赵晴若轻轻点头。

    宜太妃哼笑一声,眉眼间还是从前直率的影子:“那这些纸鸢,想必你都看习惯了。”

    赵晴若垂眸,但笑不语。

    祁致牵着赵晴若的手,看着宜太妃道:“母妃,致儿想和皇嫂一起去看纸鸢。”

    宜太妃看着他温柔地笑了,朝他伸出手道:“你皇嫂也未必喜欢这些纸鸢,致儿还是和母妃回去吧。”

    祁致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看了看那些纸鸢,又看了看赵晴若,犹豫着。

    “恭王先和太妃娘娘回去,一会儿皇嫂让尚宫局送几只纸鸢给你。恭王便能自己放了。”赵晴若低头道。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祁致这便被安抚了下来,松开了赵晴若的手回到了宜太妃身边。宜太妃牵起他,走前看着赵晴若道:“这后宫已是你的后宫了,这些纸鸢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我只想看着致儿平安长大。”

    赵晴若看了看那小小的人儿,浅笑回道:“恭王是个有福之人。”

    宜太妃得了这句话,轻轻颔首。她抬眼看着正在高飞的纸鸢,道:“这后宫之中,不论什么季节,都会有人放纸鸢。”说罢,便和祁致走了。

    赵晴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见木锦回来了。

    “娘娘,是春溪殿的韩美人和李昭容在放纸鸢。”

    “本宫知道了。”赵晴若淡淡地道:“让她们放着吧。”

    宜太妃说的对,这里,从不缺花开,也从不缺高飞的纸鸢。但这里,也从不缺花落,从不缺断了线的纸鸢。

    ……

    夜上烛燃。

    祁政在承乾宫处理完公务,抬起头按了按眉心,问道:“什么时辰了?”

    在旁伺候的元德回道:“戌时刚过一刻。”

    还算早。祁政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宁妃住在哪儿?”

    “静辰宫。”

    祁政挥袖起身:“那便去静辰宫。”

    元德应下,立即让人备轿。

    静辰宫在御花园西侧,也算有些偏院。晚间御花园的路不好走,抬轿的人便取道了盛宁宫那边。

    祁政坐在轿上,看着夜色下两边的宫墙。突然见了一个熟悉的牌匾,祁政抬了手,让他们停下。

    这里,正好是永安殿之前。

    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殿宇。但是祁政知道,从前这里住着谁。

    元德看了看那牌匾,心中了然,出声问道:“皇上,可要回未央宫去。”

    “不必。去静辰宫。”祁政看了那牌匾良久,然后淡淡地开口,收起了方才略带思念的目光。

    元德知晓祁政就是这样的脾气,在心中默叹,喊着人起轿。

    这一夜,那个人还是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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