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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再见年氏

    马车在一所大宅院前停了下来,小年氏走出马车。门房已在门前等候,见她来了,急忙迎上前来,打了个十儿之后,便笑着说道:“听说年格格要来,奴才们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奴才这就带您进去,年侧福晋正等着您呢!”

    小年氏心中微凛,虽然明知晴鸢必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一个人过来,但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如此之快还是令她感到了万分讶异和一丝惊

    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她的面上却是丝毫不露,默默点了点头,便跟着那门房走了进去。

    这里看似是个普通的大宅院,可她一走进来便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比之在雍亲王府中还要更加窒闷几分,尤其是带着一丝肃杀之气,背脊上一阵毛骨悚然,似乎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一般,甚至于有些刺骨的疼痛。她不禁暗地里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挺了挺脊梁,眼神微凝,不让怯懦出现在自己眼中。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到了后进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两旁厢房里都有下人出没,正房中一个丫鬟挑了门帘出来,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年格格来了,方才主子还说起,问您什么时候才能来呢!年格格请随奴婢来吧。”

    小年氏看着这个丫鬟,不过双十年华,面上很是沉静,算不上什么花容月貌,但那种不卑不亢的气质却是一般丫鬟少见的,想来之前应该并不是服侍人的人·难道是专门派来看管年氏的?

    她心中揣度着,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笑了笑说道:“有劳了。”

    她并未询问那丫鬟的名字,那丫鬟也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径自引着她走了进去,走进卧室中,便看见一个妇人躺在炕上,周围摆设都极为简单,除了必要的生活品之外·高级一点的摆设完全不存在,别说是个侧福晋的房间了,便是比之她自己的房间都多有不如。

    略微打量了一眼,她便将目光转移到炕上的妇人身上。

    只见那是个极瘦弱的人,虽然躺着,却也能看出穿在身上的衣服似乎太大了,空荡荡的,露在外面的手几乎可以看到骨头一般,整个人的气息似乎都非常微弱,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看着她,似乎看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听到声音,那妇人转过头来,小年氏一见,顿时大吃一惊。

    这就是那个曾经貌美如花、才情出众的年侧福晋吗?!

    虽然她们以前并不亲厚,但毕竟是同一个家族的成员,总是见过面的,那时的年氏春华正茂,看上去就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尘,跟自己这只能称之为“清秀”的面容有着天壤之别·当时还曾经令她颇为羡慕。但现在眼前的这人,却是一脸的苍白,干瘪下去·下巴愈发地尖突出来,眼窝深陷。两边的鬓发已经发白,满头黑发中也掺杂了不少银丝,眼神深幽黑暗,根本看不清她的心思,又或者······她其实根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心思?

    小年氏难以遏制自己的猜测,蓦然发觉年氏的眼神正直愣愣凝结在自己身上,不由心中一凛·急忙垂下了头·规规矩矩走上前去,躬身说道:“婢妾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侧福晋?”年氏的声音空洞而虚茫,还带着几分讥嘲·道,“你说谁呢?有我这样落魄的侧福晋么?吉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吉祥了?”

    小年氏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汩汩渗出来,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言。

    年氏似乎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说完这番话后,仿佛很是疲累一般,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这才又继续说道:“罢了,我如今这副样子,你却还是肯来见一见我,实在是很难得了······坐吧。”

    小年氏不敢搭话,又行了个礼,这才站起身来,在旁边的绣墩上歪了半边身子坐下。

    年氏睁开眼来,瞧了她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淡然说道:“不必这么拘束。论血缘,咱们也算是亲戚,论身份……我现在不过是个囚徒,还是永远不可能得到释放的那种,就是一个丫鬟都比我有体面,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小年氏听得心中一跳,忍不住斜睨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那丫鬟,却见那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小年氏心中惴惴,只得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侧福晋说笑了。您毕竟是王爷承认的侧福晋,是婢妾的主子,婢妾自然应当保持着敬畏的心态

    年氏又看了看她,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看了看那丫鬟道:“我与妹妹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小年氏早已认定那丫鬟是专门被派来监视年氏的人,想必年氏是指挥不动的,却没想到那丫鬟躬身行了个礼,应了声“是”,便竟然真的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小年氏有些愕然地看着,这屋里就剩下了她们两人。年氏看了看她的表情,不由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惊讶。毕竟我在这儿不过是个废人,连院子都走不出去的废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说完了这话,她便挣扎着要做起来。

    小年氏见她行动相当吃力,不由心中一软,急忙走上前去帮忙,让她靠坐在炕头的软枕之上。

    让年氏坐好,她刚要离开,却不防被年氏一把拉住了手,说道:“自家姐妹,没的弄得那么见外,你就坐这儿吧。”

    小年氏不由有些为难,有心坐远一点儿,却又怕太过直接的拒绝惹怒了年氏,只得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在年氏手边坐了下来。

    年氏看了看她,自嘲地一笑,道:“妹妹不必紧张,我也没别的意思。如今落到这种田地,我早已死了心,也断不会拉着别人来跟我一起倒霉。今儿个请你过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没有任何恶意

    她这话一说,小年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说道:“侧福晋这是说的什么话?婢妾不过是怕耽误了您的休息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年氏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便话题一转,说道:“今儿个冒昧请你过来,其实只是因着我一个做母亲的私心。你也知道,我一生后嗣艰难,虽然几度有孕,最后却只是存活下来一个病弱的小格格。如今我离开王府经年,却不知我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倒是个没什么难度的话题,小年氏看了看她,琢磨了一下,便斟酌着说道:“侧福晋不必担心,小格格目前是极好的,一直跟在嫡福晋身边,也有专门的女大夫随身伺候着,倒是比其他的阿哥和格格们更加得宠的。婢妾前日才曾见过她,她的面色红润,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天不曾生病了,体重、身高都增加了不少。”

    年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点了点头,宽慰地说道:“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嫡福晋既然要做出一副贤妻的样子来给大家看,自然不会在小格格身上做什么文章,只有小格格好好儿的,才能衬托出她这位嫡母的贤良淑德来不是?”

    听得出她的话语中深深的恨意,小年氏心中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放心。雍亲王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氏落得如此田地,就是因为跟嫡福晋晴鸢之间争宠失败的缘故,她这么说晴鸢,虽然难听,却也是理所当然,反倒是如果年氏说起了晴鸢的好话,那小年氏就要担心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图谋,所以才说这种话来消弭自己的戒心。

    年氏看了看她局促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不说了,你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我明白的。只是你要小心了,她那人看上去温文淑雅,万事不管的淡然性子,实际上却是城府极深,稍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她的陷阱里,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说着,便又再次咬牙切齿起来。

    小年氏愈发地不敢搭话了。

    年氏发了一会儿脾气,似乎又有些累了,不得不停下口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小年氏见了,便趁机说道:“侧福晋,婢妾看您身子不是很好,说了这半会儿的话也该累了吧?婢妾就不多打扰您了,先行告辞,以后若有机会,再来看您。”

    虽然到目前为止,年氏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样子,但小年氏可不相信她特意把自己找来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吐这番苦水的。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与任何年氏与晴鸢之间的斗法,所以最好就是趁着年氏还什么都没说的时候赶紧走人,把一切可能都堵在未发生时。

    年氏的眼神变换了一下,又是一把拉住了小年氏,喘息着说道:“妹妹又何必那么急着走呢?我还有话没说完呢!难道你就那么急着要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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