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暴雨迷蝶
悲催的八月过去了，新的一个月开始了。
大雨下了一整夜，每个人守夜的时候，都能听到帐篷雨帘外的沙沙声，绵绵密密，持续不断。
流云醒来时，天光熹微。
揉揉眼睛，推开毯子，看看其他人昨夜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流云习惯性地叹口气，穿上外衣掀开帐篷门。
又是自己最后起床，难道武者阶别的高低，跟起床时间的早晚也有关系？
晨光尚微，但已经能看得出天色澄蓝，万里无云，今天定是个好天气。
雨水洗刷过的高树矮草，看起来都青翠新嫩。
他家陌大叔，和往日一样，端坐在树枝上，名为警戒，实则抱着他的琴发呆。但陌语墨发清颜，明眸含笑，怀抱古琴，简单的布衣完全掩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风流倜傥。
浸了一晚水的树枝会有多潮湿，他竟然完全不在乎？
流云心里嘀咕，挪开视线，坚决不承认自己在嫉妒地阶五层的高手可以随意高来高去。
楚白站在树下，身边摆了一堆粗短的树枝，纤秀的眉紧皱，手上捏着柄匕首，正一板一眼地刻木头。
子青呢？
流云正在寻找，就听到女孩平静的声音。
“不对！前面再薄一点！”
楚白对着手刻的粗糙厚木板皱眉端量了一会，不怎么情愿地应声，“哦。”
流云也借此找到了女孩的位置，居然就在自己身后的帐篷边上。
“子青，你和白一大早在做什么？”
武子青身边放着的却是一大堆晶莹璀璨、颜色大小各异的妖兽晶核，还有少数光华内敛、望之生润的灵石。
流云粗粗一算，就觉出这几乎是武子青从上尧真人洞府中得获的全部。武子青每次从左边拿起一颗，放在眼前端量一阵，就放到右边去，明明很简单的过程·她的表情却很慎重。
武子青抬眸，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沉稳，“做一些小东西，或许会有用。流云·你有多余的妖兽晶核和灵石吗？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换一些，用炼药和兵器都可以。”
“晶核灵石？当然可以，不过，如果我想要你从仙人洞府得到的那柄短刀，你也肯换吗？”
流云虽然还不算正式的制器师，但已经从父亲那儿遗传到对兵器的热爱。武者用的武器·由低到高可以分成凡兵、利器、宝兵三种，至于仙人用的飞剑法宝，早已超出制器师的能力范围。上尧真人当年去归墟一试机缘，自然要把本命飞剑带上;至于留在洞府中的宝器，他看不上，对于只能制作凡兵的见习炼器师流云，已经是很大的诱惑。
“当然肯了，”武子青毫不犹豫·她的银霜刀按说只能算利器一层，但是多年习练早生默契，不是那把陌生的宝器刀具能比。
况且·上次从流云那里得到了寒铁矿，还有流家可以寻找珍惜矿石的秘术石灵。武子青早就打算，逃出穆察家势力范围后，就去搜寻矿石宝物，寻找制器大师再炼银霜。她个子渐长，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区区一把幼女习刀用的利器银霜已经有些不适用了。
“真得？那我都给你！”流云闪着星星眼，看到武子青拿出那边亮闪闪的宝刀更是激动万分，掏出自己分到的晶核灵石，一股脑塞了过去·才小心地双手接过，陶醉地抚摸。
“刀鞘恰切，刀身冷冽，寒光透体，果然是宝兵！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制作出这么好的兵器！”
武子青微笑不言，继续从左边捡晶核·摩挲一阵再放到右边的行为，只偶尔出声提醒。
“白，下方中间位置再薄一分。
楚白沉着脸把新一个厚木板翻过来，手中匕首唰唰滑动，好像削得不是木块，而是敌人的兵器。
武子青和楚白一个笑眯眯地捡晶核、放晶核，另一个明显不悦地嗖嗖挥舞匕首把木块削成前略宽、后略窄的厚木板，连流云罕见做熟而没有做糊的早饭都没有吃。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流云蹲在两人中间，双手捧脸，左看看右看看，“子青，你不是说今天要快些赶路吗？”
武子青放下最后一颗晶核，神色立刻放松下来，“好了！白，你那边怎么样？”
“完成了，”楚白拍拍手，抖下一片木屑。
流云惊疑一声，“一二三四……一共八个！这些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奇怪。”
八块类似平板葫芦的粗糙厚木板，一端略宽，一端略窄，下方刻有不同方向的斜纹，左右侧面还各刻了两个小洞。
武子青把晶核全数塞进腰囊，走过去拿起两块，比量了一下，满意道。
“白，做的不错！这个是木屐，我们今天用来跑路的装备。”
楚白一直黑沉的脸●－缓。
流云脱口而出，“这是木屐？我见过木屐，才没有这么丑！”
楚白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再次黑沉了下去。
气氛骤冷，流云忽然打了个寒战。
陌语和武子青都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流云，呀孩子，你居然敢说实话！
“呃，白，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做的不好…···我只是、只是下意识……咳咳！”
楚白眼神如冰，浑身气势不断升腾，用目光冷冻了流云十数秒，才转向武子青，平静道。
“东西完成，我们可以走了吧。”
“当然，”武子青耸肩，把准备好的绳子串在手工刀削版木屐上，分给四人换上。
“走了，”陌语拍拍流云的肩膀，把被冻得半僵的少年唤回神智。
一整夜的大雨不但将天空和树木洗得澄澈干净，也把道路上的泥土变成了沼泽，粘腻的泥水很容易沾上人们的鞋子，让每一步都变得艰难起来。
武子青四人没有骑马，而是牵马同行。比鞋子略大的木屐虽然粗糙不起眼，但真正行走时缺展示了巨大的优越性。
泥水被松糕底彻底隔绝在外，鞋底的斜纹按照眸中规律排列，很容易把带起的泥水重新落到地面。赶路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平日，但比起偶尔见到半身泥泞的路人已经好了很多。
“真看不出，这么难看的东西还真有些用处！我以前见到的木屐可没这么舒适。白，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好东西，真是厉害！”流云纳罕道，再次收获“楚白的鄙视”一枚。
“我是照青青的示意图做的，”楚白并不居功。
“那还是子青最厉害！”流云低语，“这才对，楚白看起来就不够聪明。”
楚白右臂微动，剑鞘忽然长出一截，敲在流云后脑。
“哎呦！谁敲我？”
流云捂着脑袋找了一圈，怀疑的目光在楚白身上扫了几次，还是被对方“你为什么看我”的一本正经表情说服了，见陌语也没半分要提醒他的一丝，只能郁闷地认了。
楚白眼中微露笑意，又略显担忧地看了看武子青。这几天青青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似有隐忧，是在担忧可能追上来的追兵吗？
武子青看着众人身后，泥水中明显大了一圈的脚印，微感满意，抬眸正对上陌语的视线，回了个微笑。
便于行走什么的还在其次，借脚印误导追踪者才是重点。
十几座小山之外，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智一清，被二十余骑拱卫在前、端坐在马背上的穆察凛，却脸色微沉。
“追魂香的气味，还是找不到吗？”
侍立在前的中年武者面容坚毅冷硬，面对他却尽现恭谨。中年武者看了看手上徘徊往复的两只黄色小蝴蝶，再次挥出一把白色粉末。
两只蝴蝶似乎受到不小刺激，立刻飞离中年武者，在周围穿梭了一阵，仍是回到中年武者身边，落在他肩头。
中年武者弯腰惭愧道，“禀家主，昨夜雨势太大，追魂香的气味虽然久远，却不耐雨水，怕是被这一场大雨隔断了。纵是两只闻香蝶也无可奈何。”
“哼，”穆察凛一声冷哼，眸中闪过一线冷光，“动用了千里加急的信路，百两黄金一两的追魂香，还有安插在梅山城内十余年的探子两人，才把这追魂香不着痕迹地放在那四人身上，你现在告诉我，闻香蝶被雨水阻隔，找不到人了？”
中年武者愧色更深，却不辩解，只更伏低道，“是属下的疏忽。”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找到那四人？”
“如果属下估计没错，那四人虽然只有两个出现在梅山城里，但行路时必然相距不远，以互相照应。昨夜雨势颇大，他们定也被雨水困住，今天才开始赶路，应该不会再故布疑阵。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行人偏少，我们这次带的人手颇多，只要按照他们行走的方向，寻找四人同行的痕迹，必有结果！”
穆察凛神色微松，淡淡道，“不错。既然是你提出，此事就交给你来办。此地离岷州边境，骑踏云兽全速只要两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找到他们。你已经错了一次，别再让我失望第二次！”
中年武者目现兴奋，凛然道，“必不辱使命。”
穆察凛带着护卫先行安置，找人之类自然不需要家主亲自动手，他不远千里赶过来，不过是不甘心自己马前失蹄，想从那四只小虾米手中掰回一局罢了，哪能事事亲身动手？
中年武者这边，刚分配完区域，寻了不到半天，就有下属上报，找到几处痕迹，似与目标有关。
“带我去看看。”
大雨下了一整夜，每个人守夜的时候，都能听到帐篷雨帘外的沙沙声，绵绵密密，持续不断。
流云醒来时，天光熹微。
揉揉眼睛，推开毯子，看看其他人昨夜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流云习惯性地叹口气，穿上外衣掀开帐篷门。
又是自己最后起床，难道武者阶别的高低，跟起床时间的早晚也有关系？
晨光尚微，但已经能看得出天色澄蓝，万里无云，今天定是个好天气。
雨水洗刷过的高树矮草，看起来都青翠新嫩。
他家陌大叔，和往日一样，端坐在树枝上，名为警戒，实则抱着他的琴发呆。但陌语墨发清颜，明眸含笑，怀抱古琴，简单的布衣完全掩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风流倜傥。
浸了一晚水的树枝会有多潮湿，他竟然完全不在乎？
流云心里嘀咕，挪开视线，坚决不承认自己在嫉妒地阶五层的高手可以随意高来高去。
楚白站在树下，身边摆了一堆粗短的树枝，纤秀的眉紧皱，手上捏着柄匕首，正一板一眼地刻木头。
子青呢？
流云正在寻找，就听到女孩平静的声音。
“不对！前面再薄一点！”
楚白对着手刻的粗糙厚木板皱眉端量了一会，不怎么情愿地应声，“哦。”
流云也借此找到了女孩的位置，居然就在自己身后的帐篷边上。
“子青，你和白一大早在做什么？”
武子青身边放着的却是一大堆晶莹璀璨、颜色大小各异的妖兽晶核，还有少数光华内敛、望之生润的灵石。
流云粗粗一算，就觉出这几乎是武子青从上尧真人洞府中得获的全部。武子青每次从左边拿起一颗，放在眼前端量一阵，就放到右边去，明明很简单的过程·她的表情却很慎重。
武子青抬眸，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沉稳，“做一些小东西，或许会有用。流云·你有多余的妖兽晶核和灵石吗？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换一些，用炼药和兵器都可以。”
“晶核灵石？当然可以，不过，如果我想要你从仙人洞府得到的那柄短刀，你也肯换吗？”
流云虽然还不算正式的制器师，但已经从父亲那儿遗传到对兵器的热爱。武者用的武器·由低到高可以分成凡兵、利器、宝兵三种，至于仙人用的飞剑法宝，早已超出制器师的能力范围。上尧真人当年去归墟一试机缘，自然要把本命飞剑带上;至于留在洞府中的宝器，他看不上，对于只能制作凡兵的见习炼器师流云，已经是很大的诱惑。
“当然肯了，”武子青毫不犹豫·她的银霜刀按说只能算利器一层，但是多年习练早生默契，不是那把陌生的宝器刀具能比。
况且·上次从流云那里得到了寒铁矿，还有流家可以寻找珍惜矿石的秘术石灵。武子青早就打算，逃出穆察家势力范围后，就去搜寻矿石宝物，寻找制器大师再炼银霜。她个子渐长，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区区一把幼女习刀用的利器银霜已经有些不适用了。
“真得？那我都给你！”流云闪着星星眼，看到武子青拿出那边亮闪闪的宝刀更是激动万分，掏出自己分到的晶核灵石，一股脑塞了过去·才小心地双手接过，陶醉地抚摸。
“刀鞘恰切，刀身冷冽，寒光透体，果然是宝兵！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制作出这么好的兵器！”
武子青微笑不言，继续从左边捡晶核·摩挲一阵再放到右边的行为，只偶尔出声提醒。
“白，下方中间位置再薄一分。
楚白沉着脸把新一个厚木板翻过来，手中匕首唰唰滑动，好像削得不是木块，而是敌人的兵器。
武子青和楚白一个笑眯眯地捡晶核、放晶核，另一个明显不悦地嗖嗖挥舞匕首把木块削成前略宽、后略窄的厚木板，连流云罕见做熟而没有做糊的早饭都没有吃。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流云蹲在两人中间，双手捧脸，左看看右看看，“子青，你不是说今天要快些赶路吗？”
武子青放下最后一颗晶核，神色立刻放松下来，“好了！白，你那边怎么样？”
“完成了，”楚白拍拍手，抖下一片木屑。
流云惊疑一声，“一二三四……一共八个！这些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奇怪。”
八块类似平板葫芦的粗糙厚木板，一端略宽，一端略窄，下方刻有不同方向的斜纹，左右侧面还各刻了两个小洞。
武子青把晶核全数塞进腰囊，走过去拿起两块，比量了一下，满意道。
“白，做的不错！这个是木屐，我们今天用来跑路的装备。”
楚白一直黑沉的脸●－缓。
流云脱口而出，“这是木屐？我见过木屐，才没有这么丑！”
楚白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再次黑沉了下去。
气氛骤冷，流云忽然打了个寒战。
陌语和武子青都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流云，呀孩子，你居然敢说实话！
“呃，白，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做的不好…···我只是、只是下意识……咳咳！”
楚白眼神如冰，浑身气势不断升腾，用目光冷冻了流云十数秒，才转向武子青，平静道。
“东西完成，我们可以走了吧。”
“当然，”武子青耸肩，把准备好的绳子串在手工刀削版木屐上，分给四人换上。
“走了，”陌语拍拍流云的肩膀，把被冻得半僵的少年唤回神智。
一整夜的大雨不但将天空和树木洗得澄澈干净，也把道路上的泥土变成了沼泽，粘腻的泥水很容易沾上人们的鞋子，让每一步都变得艰难起来。
武子青四人没有骑马，而是牵马同行。比鞋子略大的木屐虽然粗糙不起眼，但真正行走时缺展示了巨大的优越性。
泥水被松糕底彻底隔绝在外，鞋底的斜纹按照眸中规律排列，很容易把带起的泥水重新落到地面。赶路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平日，但比起偶尔见到半身泥泞的路人已经好了很多。
“真看不出，这么难看的东西还真有些用处！我以前见到的木屐可没这么舒适。白，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好东西，真是厉害！”流云纳罕道，再次收获“楚白的鄙视”一枚。
“我是照青青的示意图做的，”楚白并不居功。
“那还是子青最厉害！”流云低语，“这才对，楚白看起来就不够聪明。”
楚白右臂微动，剑鞘忽然长出一截，敲在流云后脑。
“哎呦！谁敲我？”
流云捂着脑袋找了一圈，怀疑的目光在楚白身上扫了几次，还是被对方“你为什么看我”的一本正经表情说服了，见陌语也没半分要提醒他的一丝，只能郁闷地认了。
楚白眼中微露笑意，又略显担忧地看了看武子青。这几天青青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似有隐忧，是在担忧可能追上来的追兵吗？
武子青看着众人身后，泥水中明显大了一圈的脚印，微感满意，抬眸正对上陌语的视线，回了个微笑。
便于行走什么的还在其次，借脚印误导追踪者才是重点。
十几座小山之外，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智一清，被二十余骑拱卫在前、端坐在马背上的穆察凛，却脸色微沉。
“追魂香的气味，还是找不到吗？”
侍立在前的中年武者面容坚毅冷硬，面对他却尽现恭谨。中年武者看了看手上徘徊往复的两只黄色小蝴蝶，再次挥出一把白色粉末。
两只蝴蝶似乎受到不小刺激，立刻飞离中年武者，在周围穿梭了一阵，仍是回到中年武者身边，落在他肩头。
中年武者弯腰惭愧道，“禀家主，昨夜雨势太大，追魂香的气味虽然久远，却不耐雨水，怕是被这一场大雨隔断了。纵是两只闻香蝶也无可奈何。”
“哼，”穆察凛一声冷哼，眸中闪过一线冷光，“动用了千里加急的信路，百两黄金一两的追魂香，还有安插在梅山城内十余年的探子两人，才把这追魂香不着痕迹地放在那四人身上，你现在告诉我，闻香蝶被雨水阻隔，找不到人了？”
中年武者愧色更深，却不辩解，只更伏低道，“是属下的疏忽。”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找到那四人？”
“如果属下估计没错，那四人虽然只有两个出现在梅山城里，但行路时必然相距不远，以互相照应。昨夜雨势颇大，他们定也被雨水困住，今天才开始赶路，应该不会再故布疑阵。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行人偏少，我们这次带的人手颇多，只要按照他们行走的方向，寻找四人同行的痕迹，必有结果！”
穆察凛神色微松，淡淡道，“不错。既然是你提出，此事就交给你来办。此地离岷州边境，骑踏云兽全速只要两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找到他们。你已经错了一次，别再让我失望第二次！”
中年武者目现兴奋，凛然道，“必不辱使命。”
穆察凛带着护卫先行安置，找人之类自然不需要家主亲自动手，他不远千里赶过来，不过是不甘心自己马前失蹄，想从那四只小虾米手中掰回一局罢了，哪能事事亲身动手？
中年武者这边，刚分配完区域，寻了不到半天，就有下属上报，找到几处痕迹，似与目标有关。
“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