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始安繁华旧风俗 第五章 京中的云与人
正如同李隆基所预料的那样，他接江宁进城的事情，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在神都内传了个遍。
神都一直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所有的阴谋与阳谋都在这里交织汇聚，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别人的动向，不论这个别人是友人还是对手。
风起于青萍之末，许多历史的大事件，最开始的导火索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所以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会轻易忽视小事。更何况，与“谋逆”两个字沾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
武懿宗是有很有意思的人，除了人长得很有意思之外，性情也是奇怪的紧。
虽然他是武家人，但从政治上来看，他并没有主动为武家做过什么事情，即便是有，那也只是偶尔打了个擦边球，不小心帮了武家一下而已。从这个角度上说，他并不像是武家人，甚至与武家的亲戚也不怎么走动。
至于李家，他更是有些懒得理会，只是因为李隆基在自己麾下的缘故，多少会对这个少年的飞扬打压一番。事实上，李隆基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因为最开始，他并没有主动去挑衅自己的上峰，只是左金吾的那些少年，很是看不起武懿宗这个“骑猪将军”，又因少年意气，多少有了些冲突与争执。至于李隆基，他毕竟在左金吾当了一个中层的军职，平素那些少年又为他马首是瞻的，所以即便他什么都没做过，他也成了武懿宗首当其冲要收拾的人。
虽说这五年下来，谁也没能收拾得了谁，但二人的恩怨颇有些根深蒂固了。
其实按理来讲。如今因为二张兄弟弄权的缘故，再加上几年前李显的子女被逼杀，李武两家已经渐渐站到了一个战线上。但因为武懿宗与李武两家的关系都不亲厚，他与李隆基之间的硝烟并没有停止，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李隆基早就知道，武懿宗应该不会放过有关江宁的这个话柄。所以在一早听到武懿宗让他去会面时。他便猜到了这次的话题。
只是李隆基没有想到，武懿宗一开口的话就已经暗藏杀机。
“听说，你牵扯上了一桩谋逆案？”
武懿宗不提江宁，不提江家。甚至连真正的事情经过都不提，一开口便直指“谋逆”二字，并且语焉不详又让人辩无可辩的点在了“牵扯”二字上。
李隆基帮了江宁。那就的确是牵扯进了其中，只是这话真的一出口，那杀机凛凛的冷气便已然扑面而来。
这话听起来简单。却要比一句“听说你接了一个与谋逆案有关的少女进城”来的杀气浓郁很多，李隆基心中暗凛，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五年来都与武懿宗僵持着，的确是有原因的。
“将军说话要当心，您口中这个谋逆二字，可是还没有定性的。若是让陛下知道您随意给旁人扣谋反的帽子。这事情恐怕不大好解决。”李隆基微笑，轻描淡写避开这杀机的凛然。且顺其自然的给了武懿宗一个回马枪。
实际上，李隆基这一番话也并非如表面上这么浅显。
众人皆知，这位武懿宗在神功元年的时候，曾经奉女皇陛下命处理过一宗谋反案。那场所谓谋反案的主谋是冀州刺史刘思礼与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而在武懿宗问案的过程中，他答应刘思礼只要他“广引朝士”就免其死罪。
在武懿宗的授意下，这一场谋逆案牵扯面极大，甚至连两位宰相以及吏部侍郎都被全家牵连进去，不知多少人被严刑逼供，也不知多少平素的罪过武懿宗的人全都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但可笑的是，即便是刘思礼也没有真正的逃过一劫，虽然武懿宗在此之前给予了他免死罪的承诺，但最终，刘思礼仍被他以谋反罪的罪名杀掉。到头来，只是平白牵扯进了几千无辜之众罢了。
因为神功元年的那件事情，武懿宗多少挨过女皇的几番点拨，而此时李隆基此时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也是在讽刺他。
果然，武懿宗太阳穴旁的青筋突了突，一双小眼睛也更加尖刻了几分。
“人聪明是好事，可耍小聪明去要不得。这案子虽然还没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怕有人为了些情爱之事，沾了一身的灰而不自知。”武懿宗这话说的极冷，配上他那张阴森的面容，让人下意识的背透凉风。
李隆基轻笑，心想我巴不得你出手，难道还会怕你么？
二人谈话不欢而散，谁也不可能劝说谁，谁也不可能跟谁和解。只是在神都的深潭里，李隆基只是一条并不怎么起眼的鱼，武懿宗只是一个油盐不进、深藏在潭底的石头，小鱼和石头的战争，自然不会牵扯出多大的风波来。
最起码，他们如今都是这样认为的。
“三哥，大将军没找你麻烦吧？”见李隆基从武懿宗房里走出来，有兄弟上前关心的询问。
“能有什么事？大不了也不过是几句训斥罢了，反正早已听惯了。”李隆基耸着肩膀笑，轻巧的跳过这个话题，“有什么事情么？”
“哦，对了，一哥回来了，今天刚到的，如今应该营里述职那。”
“哦？小一回来了？那我得去瞧瞧。”李隆基有些开心的笑，“他这个小子，说是自家老爷子病了，巴巴的回去看，结果愣是等到寿宴过了才回来。等着吧，大将军早晚得找他的麻烦。”
“可不是嘛！不过听说因为他的缘故，这次陆老将军的寿宴上还得了一幅好字，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那小兄弟应和着，心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偏头看了李隆基一眼。听说给陆老将军写寿字的人叫骆霓裳，三哥昨日接近府的逃匪也叫骆霓裳，不知这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李隆基看到了那小兄弟眼中的疑惑，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便转了话题同他一起往营里去了。
天上的云被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撵到了一起，一片又一片的连接起来，愈加厚重了。而在这世上，云与人本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我家老爷子很生气，他们离开之后，老爷子甚至就想把那幅寿字撕了，但终究没有舍得……反正也是，原本就是在场之人都见到了的东西，若是事后再毁掉，不免有些销毁赃物的嫌疑了。”
李隆基找到陆博一的时候，后者正坐在长凳上，仔细的擦拭自己的长枪，他见到李隆基后，便苦笑着打了招呼。
京里昨日发生的事情，陆博一也已经听说了，如今再说起寿宴之日的事，他不禁再度苦笑起来。
“我说三哥，听说那海鲨帮帮主穆子秋，跟你的关系不错的？”陆博一放下手中的湿布，用有些闪烁的目光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转过头看了他半晌，直到陆博一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摇头淡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得着如此遮遮掩掩的？小一，你到底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
“好！”陆博一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他不是玩弄阴谋的人，更没有那些算计人心的手段，尤其是在李隆基面前，因为被他照顾的久了，陆博一打心底里把李隆基当成自己的亲兄长。
“我家老爷子之所以生了那么大的火，说实话全都是那个穆子秋造成的。而昨天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如今在京里都已经传遍了，京里现在人人都知道，三哥你……跟那穆帮主的关系很不错。”陆博一说出这番话后，有些心虚的看了李隆基一眼，见后者仍是淡笑的模样，心中才舒出一口气来，“三哥啊你可得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个什么海鲨帮的帮主，应该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关系吧？那人毕竟是江湖人，跟咱们不是一个路子。若是接触的多了，难免会给朝中那些人留下口实的。”
李隆基仍旧是不温不火的模样，摇头道：“我跟那穆帮主也已经相识几年了，他人品性情都是好的，与我的确有些投缘。至于你说的给人留下口实的事情……呵，我这人是什么性情，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平素就好与人结实，管他是王公贵胄还是流民商贾，只要性格合了我的脾胃，我便都能停下来与他们说上两句话。至于穆帮主，我们也不过是偶尔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面，若是这样都会出问题，那我可就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三哥，可毕竟那穆帮主的身份有些敏感……”
李隆基抬手打断陆博一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腼腆了？”
“三哥别说笑，咱们军人，跟腼腆两个字可扯不上什么干系。”陆博一连连摆手。
“哦？”李隆基有些忍俊不禁，“那我问你，为何你一直特别想问那江宁的事情，却又一直都问不出口呢？”
陆博一被李隆基这番话闹了个红脸，吱唔了半晌，这才嗅着雨水前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叹息道：“我不知该如何问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神都一直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所有的阴谋与阳谋都在这里交织汇聚，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别人的动向，不论这个别人是友人还是对手。
风起于青萍之末，许多历史的大事件，最开始的导火索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所以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会轻易忽视小事。更何况，与“谋逆”两个字沾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
武懿宗是有很有意思的人，除了人长得很有意思之外，性情也是奇怪的紧。
虽然他是武家人，但从政治上来看，他并没有主动为武家做过什么事情，即便是有，那也只是偶尔打了个擦边球，不小心帮了武家一下而已。从这个角度上说，他并不像是武家人，甚至与武家的亲戚也不怎么走动。
至于李家，他更是有些懒得理会，只是因为李隆基在自己麾下的缘故，多少会对这个少年的飞扬打压一番。事实上，李隆基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因为最开始，他并没有主动去挑衅自己的上峰，只是左金吾的那些少年，很是看不起武懿宗这个“骑猪将军”，又因少年意气，多少有了些冲突与争执。至于李隆基，他毕竟在左金吾当了一个中层的军职，平素那些少年又为他马首是瞻的，所以即便他什么都没做过，他也成了武懿宗首当其冲要收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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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理来讲。如今因为二张兄弟弄权的缘故，再加上几年前李显的子女被逼杀，李武两家已经渐渐站到了一个战线上。但因为武懿宗与李武两家的关系都不亲厚，他与李隆基之间的硝烟并没有停止，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李隆基早就知道，武懿宗应该不会放过有关江宁的这个话柄。所以在一早听到武懿宗让他去会面时。他便猜到了这次的话题。
只是李隆基没有想到，武懿宗一开口的话就已经暗藏杀机。
“听说，你牵扯上了一桩谋逆案？”
武懿宗不提江宁，不提江家。甚至连真正的事情经过都不提，一开口便直指“谋逆”二字，并且语焉不详又让人辩无可辩的点在了“牵扯”二字上。
李隆基帮了江宁。那就的确是牵扯进了其中，只是这话真的一出口，那杀机凛凛的冷气便已然扑面而来。
这话听起来简单。却要比一句“听说你接了一个与谋逆案有关的少女进城”来的杀气浓郁很多，李隆基心中暗凛，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五年来都与武懿宗僵持着，的确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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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知，这位武懿宗在神功元年的时候，曾经奉女皇陛下命处理过一宗谋反案。那场所谓谋反案的主谋是冀州刺史刘思礼与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而在武懿宗问案的过程中，他答应刘思礼只要他“广引朝士”就免其死罪。
在武懿宗的授意下，这一场谋逆案牵扯面极大，甚至连两位宰相以及吏部侍郎都被全家牵连进去，不知多少人被严刑逼供，也不知多少平素的罪过武懿宗的人全都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但可笑的是，即便是刘思礼也没有真正的逃过一劫，虽然武懿宗在此之前给予了他免死罪的承诺，但最终，刘思礼仍被他以谋反罪的罪名杀掉。到头来，只是平白牵扯进了几千无辜之众罢了。
因为神功元年的那件事情，武懿宗多少挨过女皇的几番点拨，而此时李隆基此时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也是在讽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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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轻笑，心想我巴不得你出手，难道还会怕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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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看到了那小兄弟眼中的疑惑，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便转了话题同他一起往营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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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找到陆博一的时候，后者正坐在长凳上，仔细的擦拭自己的长枪，他见到李隆基后，便苦笑着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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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三哥，听说那海鲨帮帮主穆子秋，跟你的关系不错的？”陆博一放下手中的湿布，用有些闪烁的目光看向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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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爷子之所以生了那么大的火，说实话全都是那个穆子秋造成的。而昨天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如今在京里都已经传遍了，京里现在人人都知道，三哥你……跟那穆帮主的关系很不错。”陆博一说出这番话后，有些心虚的看了李隆基一眼，见后者仍是淡笑的模样，心中才舒出一口气来，“三哥啊你可得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个什么海鲨帮的帮主，应该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关系吧？那人毕竟是江湖人，跟咱们不是一个路子。若是接触的多了，难免会给朝中那些人留下口实的。”
李隆基仍旧是不温不火的模样，摇头道：“我跟那穆帮主也已经相识几年了，他人品性情都是好的，与我的确有些投缘。至于你说的给人留下口实的事情……呵，我这人是什么性情，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平素就好与人结实，管他是王公贵胄还是流民商贾，只要性格合了我的脾胃，我便都能停下来与他们说上两句话。至于穆帮主，我们也不过是偶尔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面，若是这样都会出问题，那我可就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三哥，可毕竟那穆帮主的身份有些敏感……”
李隆基抬手打断陆博一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腼腆了？”
“三哥别说笑，咱们军人，跟腼腆两个字可扯不上什么干系。”陆博一连连摆手。
“哦？”李隆基有些忍俊不禁，“那我问你，为何你一直特别想问那江宁的事情，却又一直都问不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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