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七章 千面楼的人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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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这处地界毕竟与他处不同，即便是一清早，这街道上也有了些热闹的趋势。
小商小贩们渐渐开始了今日的第一声吆喝，各个院子里的炊烟也开始升起来，吃完了早饭的孩子们开始了一天无所事事的玩耍，在各个供应早餐的酒楼里，各式各样的问早和招呼声也渐渐大声了起来。
不远处那宫墙中的早朝不知散了没有，与那处进进出出的人们，也不知是喜笑颜开还是愁云满面。
这是武周朝依旧的一天，与其他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而在城中一处唤作“千面楼”的地方，李隆基刚刚呼呼作响的吃光了一碗牛肉面。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素的食欲就很不错，更何况是这连宰相张柬之都能赞上一声好的千面楼。
说起来，这千面楼的名字并非是售卖千种面的意思，整个楼里数来数去，拢共也不过七种面食，便是加上了那五六种配菜小事，也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千面”的。
而京中对于这千面楼名字的由来也是引论纷纷，有些游手好闲的闲汉口中自然有各式各样的说辞，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千面楼的东家是个女人。
女掌柜在武周朝自然不少见，但这一位却是以光艳和泼辣在京城中著称的，不少男子来千面楼吃面也不过是为了和这女掌柜耍耍嘴皮子，甚至有人都曾经无聊的猜测过，心想张柬之张宰相那一声赞，到底赞的是这千面楼的面，还是这千面楼的人。
生意热闹。这楼里的雅座自然不好定，即便是每天清晨这个时候，想要定上一桌雅座也得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所以在李隆基填饱了肚子之后，他不免问起这番疑惑来。
“是旧交。”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淡笑着回答，他身前的那一碗面，却只动了两筷子。便撂下不动了。
“怎么？这里的面都入不得秋掌柜的口？”李隆基有些诧异的看着那碗面。
秋掌柜自然就是穆子秋。毕竟是与一位郡王来往，若是用那江湖第一大帮帮主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也容易被旁人做些文章出来。
所以对外。穆子秋说只自己是扬州的客商，只是一次与李隆基偶遇时对了脾性，这才成了世子爷的座上宾。
这话倒是也并非完全虚假。只是多少隐去了一些东西而已。四年前的那次相遇，又哪里是简简单单“对了脾性”四个字能够说的清楚的。
李隆基交友广泛，如此认识的人不知繁几。对方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名头的客商，自然不会有人太过放在心上了。
但如今相识了四年，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也并非泛泛之交，而在外人眼中，倒像是淡如水的君子交情，又或者是单纯的攀附与巴结，李隆基大概只是随意给些面子罢了。
只有局内人知道局中这盘棋到底有多大。而下棋这种事情，总是打发时间的一种不错的方式。
这京中的人和事就跟碗中的面差不多。混乱又一层层的缠在一起，偶尔在打上几个结，若是想要滤清楚了，总得花上很大的一番功夫。
可李隆基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根一根吃面那是女儿家的闺秀法子，对于他来说，还是将这些东西囫囵吞进去，才符合他的脾性。
这神都是一碗面，他索性就当面汤上漂浮着的一朵葱花，不用多，能在放进碗中时掀起一朵小油花就成。
李隆基细细的将碗中最后一粒葱花用象牙筷子夹起，慢悠悠的送到口中咀嚼着，而后随意的道：“秋掌柜这个习惯可不好，吃东西也挑三拣四的么？怪不得秋掌柜长得秀气，我本来以为是扬州水土的缘故，如今看来……哈，秋掌柜是不是自小被当成女孩儿养的？”
这话虽然无心，却多少戳到了穆子秋小时候的伤处（详见番外《暮雨烟烟自是秋》），但穆子秋如今却也不恼，只是神色如常的淡笑着，可不知怎么，偶尔看向自己身前这碗面时，这笑容里便多了些苦涩来。
“他不是矫情，只是老娘给他做的这面是添了不少佐料的，他哪里下得去口？”
说话间，便有一名女子推门而入。这女子穿了大红色的锦缎，头上盘着一个半松半垮的吊马髻，别在后侧的金步摇淡淡应着洒进窗棂的朝阳，几缕碎发从她白皙的脖颈处零落而下，却没有给她添加什么风尘气，只是单纯的慵懒下来。
女子的面容是天生艳媚，即便她一举一动中满是飒爽甚至有些彪悍，却仍旧改变不了她艳媚的实质，这便是天生媚骨了，即便不需要什么烟视媚行的刻意，她浑身上下却无一不散发着这种味道。
她的身段很是美妙，真正的前凸后翘却又丰而不腴，极其符合这时节人们对女性的构想。别说是正常男子，便是女子见到她腰臀间那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时，都会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她说话的声音也是不负众望的美妙，用黄莺喻之未免失了些底蕴，用泉水喻之却又少了几分的火热。她的声音只是那样符合着她的外表，每一个见过的她的人都会察觉到这种契合，该是她的就是她的，稍微变幻一丁点便失了味道。倒是有些像宋玉那篇《登徒子好色赋》，增之一分太长，减之一分太短了。
这女人自然就是这千面楼的老板，不少人跑来吃面，便只为见她一面而已。
李隆基喜欢千面楼的面，来的次数多了，也知道众人都管她叫苏掌柜的。以往他虽然远远的见过几面，却未曾与这苏掌柜说过话，更没有深交过，只是觉得这女人经营这酒楼颇有些长袖善舞的味道，而每每游走在众人间的手段，也有些像男子所谓的“流连花丛，叶不沾身”了。
这时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苏掌柜，李隆基便笑着起身相迎了，同时又不免诧异的看了穆子秋一眼，心想这人口中的“旧交”，到底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也难怪李隆基如此作想，苏掌柜这时候已经入了三十岁的年纪，眼角出现的淡淡细纹非但没有让她失色，反而让她的美貌愈加完美起来。
常来千面楼的人都知道，这苏掌柜是嫁了人的妇人，只是她男人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身份，便没有人清楚了。更没有人听说过苏掌柜的什么“旧交”，所以穆子秋的这一句话，的确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苏掌柜知道李隆基的身份，此时笑着给李隆基请了安，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看向一旁的穆子秋，呸了一口道：“这几年刀光剑雨的，怎么就没让你去见了阎王爷？便是安安稳稳的活着，也应该着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平白在这里担心着，你又是什么居心？若是看上老娘了就直说，别弄那些小伎俩让老娘想你，作死么？”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苏掌柜却略微红了眼角。
这番痛骂虽然是对着穆子秋的，却让一旁的李隆基愣了愣，心想这泼辣的评语果然不是盖的。
便是穆子秋也不禁苦笑起来，此时出言安抚道：“梓儿，当着王爷的面那，你这样不好……”
“不好就不好了，哪有你这样折腾人的？害得老娘没事儿就给你吃斋念佛，便是京里各家道观的知客都熟识我了，你倒是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苏梓儿偏过头去偷偷的拭了眼角，这时又看到了穆子秋身前那碗只动了两筷子的面，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道：“活该你吃不进去！老娘特意让人给你添了一两的山西老陈醋、半两的海盐，今日不让你吃舒坦了，老娘就不姓苏！”
李隆基这才明白了穆子秋不动筷子的缘由，此时差点笑到桌子底下去，但又怕穆子秋难堪，只好忍了又忍，憋闷的整张脸色都有些精彩。
而一贯云淡风轻的穆子秋这时也风雅不起来了，苦笑着摇头。
“有句话怎么说的？一报还一报不是？”苏梓儿也强自忍了笑，啪的将那碗面再次放到穆子秋身前，道：“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如今用得着我了，又干干巴巴的跑过来。当我这里是什么？窑子么？想要老娘我不生气？这倒也好办！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把这碗面吃了，只要你吃光了，老娘就饶了你！”
一两的醋、半两的盐，外加半生不熟的手擀面一整碗，其他一丝佐料配菜也无……想来来俊臣写《罗织经》的时候定然没有见过苏梓儿，否则那些什么十枷六刑的统统得一边子去，管他是逼供什么囚犯，一碗苏梓儿的特调面灌进去，保他整个人晕乎乎如云里雾里，惨惨兮似大限将至，怕是没有什么逼供不出的了……
而面对着这样一碗面以及威胁，穆子秋竟微微怔了怔，便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苏梓儿也是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道：“放屁！老娘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当真了？”
穆子秋便点了点头，然后淡笑着举箸，老神在在的将那碗面一口口吃下肚去。
而且他绝对不是像李隆基那样囫囵吞入，而是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小口品咂着，似乎要将那一两醋、半两盐全都品咂出来一般。更让旁边的李隆基和苏梓儿咋舌的是，这家伙在吃的时候，竟然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相反，他仿似正在品尝着什么难得的美味似的，淡笑着，一副有些享受的模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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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这处地界毕竟与他处不同，即便是一清早，这街道上也有了些热闹的趋势。
小商小贩们渐渐开始了今日的第一声吆喝，各个院子里的炊烟也开始升起来，吃完了早饭的孩子们开始了一天无所事事的玩耍，在各个供应早餐的酒楼里，各式各样的问早和招呼声也渐渐大声了起来。
不远处那宫墙中的早朝不知散了没有，与那处进进出出的人们，也不知是喜笑颜开还是愁云满面。
这是武周朝依旧的一天，与其他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而在城中一处唤作“千面楼”的地方，李隆基刚刚呼呼作响的吃光了一碗牛肉面。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素的食欲就很不错，更何况是这连宰相张柬之都能赞上一声好的千面楼。
说起来，这千面楼的名字并非是售卖千种面的意思，整个楼里数来数去，拢共也不过七种面食，便是加上了那五六种配菜小事，也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千面”的。
而京中对于这千面楼名字的由来也是引论纷纷，有些游手好闲的闲汉口中自然有各式各样的说辞，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千面楼的东家是个女人。
女掌柜在武周朝自然不少见，但这一位却是以光艳和泼辣在京城中著称的，不少男子来千面楼吃面也不过是为了和这女掌柜耍耍嘴皮子，甚至有人都曾经无聊的猜测过，心想张柬之张宰相那一声赞，到底赞的是这千面楼的面，还是这千面楼的人。
生意热闹。这楼里的雅座自然不好定，即便是每天清晨这个时候，想要定上一桌雅座也得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所以在李隆基填饱了肚子之后，他不免问起这番疑惑来。
“是旧交。”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淡笑着回答，他身前的那一碗面，却只动了两筷子。便撂下不动了。
“怎么？这里的面都入不得秋掌柜的口？”李隆基有些诧异的看着那碗面。
秋掌柜自然就是穆子秋。毕竟是与一位郡王来往，若是用那江湖第一大帮帮主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也容易被旁人做些文章出来。
所以对外。穆子秋说只自己是扬州的客商，只是一次与李隆基偶遇时对了脾性，这才成了世子爷的座上宾。
这话倒是也并非完全虚假。只是多少隐去了一些东西而已。四年前的那次相遇，又哪里是简简单单“对了脾性”四个字能够说的清楚的。
李隆基交友广泛，如此认识的人不知繁几。对方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名头的客商，自然不会有人太过放在心上了。
但如今相识了四年，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也并非泛泛之交，而在外人眼中，倒像是淡如水的君子交情，又或者是单纯的攀附与巴结，李隆基大概只是随意给些面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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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中的人和事就跟碗中的面差不多。混乱又一层层的缠在一起，偶尔在打上几个结，若是想要滤清楚了，总得花上很大的一番功夫。
可李隆基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根一根吃面那是女儿家的闺秀法子，对于他来说，还是将这些东西囫囵吞进去，才符合他的脾性。
这神都是一碗面，他索性就当面汤上漂浮着的一朵葱花，不用多，能在放进碗中时掀起一朵小油花就成。
李隆基细细的将碗中最后一粒葱花用象牙筷子夹起，慢悠悠的送到口中咀嚼着，而后随意的道：“秋掌柜这个习惯可不好，吃东西也挑三拣四的么？怪不得秋掌柜长得秀气，我本来以为是扬州水土的缘故，如今看来……哈，秋掌柜是不是自小被当成女孩儿养的？”
这话虽然无心，却多少戳到了穆子秋小时候的伤处（详见番外《暮雨烟烟自是秋》），但穆子秋如今却也不恼，只是神色如常的淡笑着，可不知怎么，偶尔看向自己身前这碗面时，这笑容里便多了些苦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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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面容是天生艳媚，即便她一举一动中满是飒爽甚至有些彪悍，却仍旧改变不了她艳媚的实质，这便是天生媚骨了，即便不需要什么烟视媚行的刻意，她浑身上下却无一不散发着这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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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自然就是这千面楼的老板，不少人跑来吃面，便只为见她一面而已。
李隆基喜欢千面楼的面，来的次数多了，也知道众人都管她叫苏掌柜的。以往他虽然远远的见过几面，却未曾与这苏掌柜说过话，更没有深交过，只是觉得这女人经营这酒楼颇有些长袖善舞的味道，而每每游走在众人间的手段，也有些像男子所谓的“流连花丛，叶不沾身”了。
这时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苏掌柜，李隆基便笑着起身相迎了，同时又不免诧异的看了穆子秋一眼，心想这人口中的“旧交”，到底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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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来千面楼的人都知道，这苏掌柜是嫁了人的妇人，只是她男人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身份，便没有人清楚了。更没有人听说过苏掌柜的什么“旧交”，所以穆子秋的这一句话，的确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苏掌柜知道李隆基的身份，此时笑着给李隆基请了安，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看向一旁的穆子秋，呸了一口道：“这几年刀光剑雨的，怎么就没让你去见了阎王爷？便是安安稳稳的活着，也应该着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平白在这里担心着，你又是什么居心？若是看上老娘了就直说，别弄那些小伎俩让老娘想你，作死么？”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苏掌柜却略微红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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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这才明白了穆子秋不动筷子的缘由，此时差点笑到桌子底下去，但又怕穆子秋难堪，只好忍了又忍，憋闷的整张脸色都有些精彩。
而一贯云淡风轻的穆子秋这时也风雅不起来了，苦笑着摇头。
“有句话怎么说的？一报还一报不是？”苏梓儿也强自忍了笑，啪的将那碗面再次放到穆子秋身前，道：“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如今用得着我了，又干干巴巴的跑过来。当我这里是什么？窑子么？想要老娘我不生气？这倒也好办！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把这碗面吃了，只要你吃光了，老娘就饶了你！”
一两的醋、半两的盐，外加半生不熟的手擀面一整碗，其他一丝佐料配菜也无……想来来俊臣写《罗织经》的时候定然没有见过苏梓儿，否则那些什么十枷六刑的统统得一边子去，管他是逼供什么囚犯，一碗苏梓儿的特调面灌进去，保他整个人晕乎乎如云里雾里，惨惨兮似大限将至，怕是没有什么逼供不出的了……
而面对着这样一碗面以及威胁，穆子秋竟微微怔了怔，便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苏梓儿也是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道：“放屁！老娘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当真了？”
穆子秋便点了点头，然后淡笑着举箸，老神在在的将那碗面一口口吃下肚去。
而且他绝对不是像李隆基那样囫囵吞入，而是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小口品咂着，似乎要将那一两醋、半两盐全都品咂出来一般。更让旁边的李隆基和苏梓儿咋舌的是，这家伙在吃的时候，竟然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相反，他仿似正在品尝着什么难得的美味似的，淡笑着，一副有些享受的模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