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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几何

    康熙二十六年,包括胤禩在内的一众皇子们,早早就搬到了畅春园,在无逸斋内读书,胤禟和胤䄉都没有跟来。请记住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此时的胤禩,比之那个前世的孩子,已经不知道成熟多少。因为常年在太皇太后身边熏陶渐染,已经渐渐显出一种极沉稳的气度,举手投足,都极是规矩,爱穿单色无绣纹的袍服,极少带佩饰,身量也因为一年多来不辍的骑射练习拔高了不少,看上去倒和常赫、富尔敦差不多大了。可胤禩心知,这几年来,从小孩子开始长大,倒把自己的心性,养得更加小了,以前根本不会在意的事儿,却能让如今的胤禩茶饭不思——他太想念额娘和小九和小十了。

    良嫔自从封了嫔之后,胤禩是每日请安。前世他年幼时不理解额娘的难处,并没太过亲近,现在当然不同。小九小十更是从他们一生下来,胤禩就几乎日日去看,纵然二十五年开始上学了,每隔两三日也总要去看一次。因而胤禩到畅春园刚五天起,就已经有些坐立不安。前世里心性坚韧,在极恶劣的条件下都能苦苦支撑的他,此时却禁不住这短暂的分离。

    胤禩几乎天天把自己的生活排的满满的。在畅春园不用请安,胤禩先是多射百箭,然后发疯一样地读书练字,写字写到手都抬不起来之后,就开始,抱了徐光启译的《几何原本》仔仔细细一页页地看,看完一遍再看一遍,推导演算,全神贯注。一直到子时三刻才勉强歇下,次日寅初又起了。畅春园这儿这十日一直是常赫和荣保当班,两人见胤禩如此,劝解不成,只能另想办法。荣保自然是想找太子爷的,但胤礽此时不在畅春园中,两人一合计,就去找了五阿哥。

    五阿哥胤祺跟胤禩的关系极好,胤禩也喜欢和他多在一块儿聊天说话。五阿哥心思简单,性子恬淡,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无论是哪个,他心里都是真当兄弟的。所以前世康熙拔剑要杀了十四的时候,五阿哥才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常赫和五阿哥一说,胤祺脸上立刻就带上了愁容:“这可怎么办啊?小八努力也是好事儿,可这样拼命,累坏了身子就不好啦!你们没劝么?”

    常赫只能陪着叹气:“五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主子那性子,看着温和亲切,内里最是有主见的。我们做奴才的劝了也没用啊,虽说主子不会为难我们,多劝几次也无妨,可架不住主子就是不听啊!这不我们想着主子自小跟您亲近,您去说道几句,许主子就能听进去,多歇会,多吃点儿,也省得拖垮了身子。”

    五阿哥点点头:“对对,胤禩最是有主意的。他这么努力,难道是因为汗阿玛要来查功课了?那爷也不好去劝,说不得还要跟小八一道点灯熬油呢。”胤祺的思维,是跳脱的,却也算抓住了实际。

    常赫心里着急,却也不能硬拉着胤祺去劝,只得先把胤祺劝通了:“主子念的要真是万岁爷查的,奴才们心里急也没办法,更不能来麻烦五爷。(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 看看小说网)关键主子看得是个叫几何原本的西洋书,您说这西洋书有什么好看,至于为了它夜夜挑灯么?”

    五阿哥想了想:“这几何什么的我也不懂,四哥倒像是知道一些,我叫上四哥一起去劝劝。胤禩虽然跟我亲近,却不怕我,倒不如四哥骂上几句顶用。回头你主子怪罪,就说是我去找的四阿哥,怪到我身上,总比他累坏了身子强。”说着抬脚就往胤禛的院子走。

    胤禛听了胤祺一番话,只是皱皱眉,面上神色不显,说了句:“知道了,我去劝就行了。”然后摔下胤祺和常赫,径自进了胤禩的院子。

    胤禛进门的时候,正看见胤禩在练字,因为身高不够,站在桌边的一个小矮凳上,旁边写好的打字已经摞了厚厚一叠,胤禩也浑不在意,只一笔一划的写着,胤禛走过来一看,写得是兰亭序。胤禩因为长期的疲惫和缺乏睡眠,神情有些恍惚,提着笔的手正在发抖,已经有些握不住了。他并没发觉胤禛进来了,只是叹口气,放下笔,松了松肩膀。这时才听到后面跟来的常赫跪下请安的声音。

    胤禩一抬头,看见站在桌前的胤禛。他站在凳子上,刚好能和胤禛平视,对着他疲惫地一笑,扶着桌子从小矮凳上下来,规矩地打千儿,声音有些嘶哑:“胤禩给……”

    胤禛没等他将礼行完,一把上前把他拉了起来,厌弃地看了一眼常赫,道:“你出去,我劝劝你主子。”又对苏培盛说:“你也退下,关上门。还有,去传个太医过来。”

    胤禩的脸是有些潮红的,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自然不喜胤禛在他的院子里胡乱发号施令。他嘴角扬起笑容,眼神仿佛又立刻恢复了神采,从胤禛的手中挣出,振了振衣袍,没有再打千,垂首将那请安的句子说完:“胤禩给四哥请安。”

    胤禛唇抿成一条线,眉毛拧着,眼中透出薄怒,倒是自有一番威严。胤禩往日里是乐得欣赏如此姿态各异的老四的,如同看戏一般,也算是苦中作乐。只是此时太累,全没了心情。他想赶紧把这个人赶出去,生怕老四在他眼前太久了,他就会情绪失控,就会对他破口大骂。平日里胤禩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四阿哥并非那个将九弟生生折磨致死,将宁儿挫骨扬灰,将他和胤禟一家逐出宗籍的雍正。可明明就是那眉那眼,那声音那性情,胤禛一日一日长大,一日一日变得和那记忆中的老四越来越像,胤禩只觉得一时间九弟那浮肿的脸颊、十弟那日渐消瘦的身体在他的脑海中愈来愈清晰,那个站在养心殿里,将折子狠狠摔在他脸上的皇帝似乎跟眼前拧着眉的少年重合在一起。胤禩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手颤抖着,指着门口,从牙缝中挤出两个怀着满腔恨意的字眼:“出去。”

    胤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拉过胤禩,手径直覆上他的额头。指尖上传来微微发烫的触感。胤禛眉心锁得更紧,二话不说,将胤禩打横抱起。

    胤禩挣扎着要下来,却终究还是虚弱过度,争不过他,伸手就去掐胤禛的脖子,胤禛也不恼,就让他掐了,几步走到床前,将胤禩放下,手轻轻一拽,就把胤禩只是按在他颈间的手拽了开,见胤禩还是一副不老实要爬起来的样子,胤禛彻底恼了:“你发烧了,给我乖乖躺着。再乱动,我就让人把你绑起来。”

    胤禩倒是安静下来,头偏过一边去,并没看着胤禛,声音沙哑地说:“四哥,胤禩不舒服,您请回去吧,要是过了病气,倒是胤禩的罪过了。”胤禩的语气倒是比适才和缓了不少。刚才那一刹那的的失控,已经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但此时他却不敢再看胤禛,他害怕自己再看到那张脸,就会再一次失控,向胤禛发泄自己满腔的愤怒和不甘。

    胤禛却偏偏不走:“我叫人进来伺候你。你好好歇着,哥哥在这儿陪你。平日里看你小大人一样,怎么生了病这么胡闹。我这就叫人秉了大哥,明日你不必去上课了,身体养好了再去。”胤禛说着冲门外喊了一句:“来人!”

    胤禩只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孩子逼疯了。纵然这一年多来,他们不合的传闻已经渐渐消失,但胤禩对着日渐长大的胤禛,就是怎么也亲近不起来。胤禛是心冷之人,若要他倾心相待,恐怕要掏心掏肺,头颅热血都奉献给他,一辈子不背叛他一丝一毫,他才对这人热络一些。胤禩原以为,这性子是佟佳皇后崩逝之后悲伤过度,与生母关系处理不当才渐渐形成的,可佟佳氏还好端端的,胤禛就早已经不是那个隔几日便到钟粹宫里背诗的稚子了。胤禩自然不可能倾心待他,甚至连培养普通手足之情心情都欠奉,胤禛却不善和人交际,是以两人的关系没了剑拔弩张,却多了冷漠疏离。胤禩想让胤禛快走,可他偏偏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指挥奴才干这干那,让胤禩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想对着胤禛大吼一句:你赶紧给爷滚出去,爷看见你这张臭脸就烦!

    但胤禩毕竟是能忍之人。深吸了几口气,气息顺了,那一时上来的邪火,便强压了下去。对着胤禛有些疲惫地笑笑,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四哥,刚才胤禩失礼了,还请四哥不要见怪。我……”

    胤禛却并没生气,一副理解的样子,伸手给胤禩掖了掖被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往日里装得恭敬已然是不易了,你都生病了,我怎能强求你礼数。”

    胤禩欲言又止,只是看着胤禛,并不说话。

    胤禛看看他,又道:“你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我们要都还是小时候,该有多好。那时候你就这么大点儿,”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叫我阿珲。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娃娃,胤禟也漂亮,可总觉得没有你那时粉雕玉琢。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后来你周岁的时候,我还去看了呢,你知道你抓得什么?我看都没人给你讲过,那天就没几个人去。你先抓了白玉的如意,然后抓了弓矢和马鞭,最后抓了白雪糕。”

    胤禩不知胤禛是什么意思,只得弯着嘴角,摇摇头道:“四哥说的,我都不记得了。”

    胤禛笑了笑,脸上的不悦一瞬间都消散了:“我生病的时候,额娘总是给我讲我小时候的事儿,我听着也觉得有趣,心里也能舒服不少。你叫我一声‘阿珲’,我便接着给你讲。”

    胤禩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却还是迎合着胤禛,轻轻地叫了声:“阿珲。”

    胤禛听了高兴极了:“嗯,小八乖。”应了之后,还伸手摸了摸胤禩的脑袋,“二十一年的地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次其实就是地动了几下,宫里都没什么房子塌了的。十八年我不记得了,但听说比二十一年那次大多了。那天我跟着额娘去老祖宗那儿请安,五弟吓坏了,当时脸都有点儿发青,我当时就想起六弟和你不知道怎么样了。唉,当时六弟还在呢。那天我去看你,你一点儿都不怕的,坐在床上乖乖的笑,懂事得让人心疼。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去你的屋子里念书。你那儿地儿小,比不得承乾宫里暖和,但很是安静。宫女太监都少,你又不闹,常常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不知道,以为小孩子都是这般的,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后来额娘有了九弟,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讨人喜欢。九弟倒也是喜人,只是太顽皮了些,我总想着,能将九弟教成你那个样子。”

    胤禩听他说起小九,心里倒是软下来,说:“小九才是玉雪可爱,天然性情,我哪里及得上。”

    胤禛却不以为然:“九弟自小有些被宠坏了,额娘宠他,你也宠他。”

    胤禩咳了两声,看着胤禛,正要说些客套的话,外面一声禀报,却是太医来了。诊过脉,开了脉案药方留底,胤禩使人打赏了,自己却拿了书来,还要再看。他想额娘,想小九小十,甚至还有些想老祖宗和苏麻妈妈,他只有把自己全副精力放进他不熟悉的西学中去,才能排遣愈来愈深的思念之情。胤禛自然不许。胤禩心情不好,也懒得再迁就胤禛,两人一来一去,险些又起了争执。倒是宫女白哥在一旁劝解着,才熄了这场干戈。

    胤禛后来也妥协了,拿了书给胤禩念,念着念着自己也有了兴趣。想来他在这上面是有天赋的,胤禩费了很长时间才弄懂的,只要稍加点拨,胤禛就立时理解了。两人讨论学问倒是没什么障碍,胤禛一边念,一边说着自己的见解,两人还就有关平行线的第五公设(就是公理,徐光启译本里叫公设)讨论了许久。最后胤禛倒还是顾着胤禩要多休息,亥时不到就强按了胤禩睡下,说什么也不肯再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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