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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容若

    康熙二十五年的万寿节按理并非整寿,却热闹非常。{读看 看小说网}。太子领着诸王大臣、皇子们祝寿,上表,赋诗。毓庆宫的礼物都是精心准备,贵重却不奢华,每一样都博了好彩头又极富新意,最后还殷勤地给康熙揉了揉肩膀,一边揉着一边请罪,说自己往日里真是不孝,只顾着自己,忽视了汗阿玛云云。那情景当真是父慈子孝,仿佛寻常人家。看得胤禩差点儿没吐出来,还得听着老祖宗颇有深意的语气说:“皇太子这是真长大了啊。”

    万寿节过后,汤斌,尹泰二人先后被任为詹事府詹事。对于太子来说,这算是他出文华阁讲学之前的头一桩大事。与胤禩所料不同,胤礽对这事儿的处理甚为漂亮,和前一世的那个太子判若两人。太子待二人极好,简直跟当佛供着没什么太大区别,还几次上奏谢恩,奏折还是汉文写的,端得是字迹工致,言辞恳切,不输那些所谓的博学鸿词科出身酸腐汉人。康熙一高兴,还把这折子明发了,大家一起看看他家太子有多孝顺。但真正的毓庆宫事务,胤礽依然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完全没有信任这些皇父一道圣旨派到毓庆宫来当差的詹事府人。平日里上课的时候,胤礽也没过渡为难年事已高的汤斌,虽然不算是和气,却也没有让他跪太久,纵然是这样,也把这个老头子感动得涕泗横流,到处夸奖太子。

    胤禩的生活在那之后,几乎和太子没有任何交集。胤禩依然是每天早起去上学,晌午时抽空去看看胤禟,拖着一日比一日更累的身子去练步射、练布库,然后尽可能早点儿回去,给额娘请安,再寻空当去看小十。因了戴梓封了侍读学士,已经跟着胤禩了,小九小十也因此添了不少有意思的玩具。两人虽然不太能见到胤禩,却依然心心念念记着八哥的好。

    除了这些之外,胤禩的精力,多半放在了如何拯救自己哈哈珠子的阿玛岌岌可危的年轻生命上。胤禩欣赏成德【1】,并不在于那些家家传唱的词作,也不在于他温润如玉的气质,更不在于他的出身,而是在于他对汉人的无限影响力。成德所交之人,无论在京师还是江南,都是文坛泰斗,享誉九州的,虽然成德与他们交往,多多少少也是奉了皇命,但他对这些文人,是真付出了真心,也无怪他在汉人之中,有如此声誉。这样的人才,整个八旗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汉人思想顽固,要化解大清入关以后的种种仇恨,靠治世,靠免钱粮,靠祭祀明太祖都不行,真正的化汉入满,要靠文人。这一点,胤禩看得明白。前世胤禩与何焯相交,通过他与江南文士建立联系,存得也是这样的心思,但何焯的分量,毕竟不够。{请记住读 看看小说网的网址

    坊间传言,成德是在一次诗会上,饮酒过度,一咏三叹,最后急病而死的。有人说他是用情太深,思念亡妻,胤禩却认为不然。成德是皇上的心腹,在大内侍卫之中,绝对算是近臣。随帝南巡、结交江南文士,北上雅克萨、刺探沙俄军情,诸如此类与社稷休戚相关的事儿,康熙都是放心交给他做的。明珠和余国柱等在朝中和索额图一派斗得不可开交,甚至很多国事都受到了影响,康熙心中不满日盛,虽然面上不表现,但凭着成德的敏感,早就应该觉察到了,他日日心忧的,恐怕不只是亡妻,还有自家阿玛和皇上的矛盾,还有整个家族的未来。

    为了这个人才,胤禩铤而走险,在成德因病告假的一天,向康熙请旨,出宫探望。他也有现成的理由,自己的伴读是人家儿子,自己仰慕人家才华,而且听说康熙十八年地震的时候成德还救过老祖宗。康熙倒是很痛快的准了假,没怀疑胤禩别有用心。于是胤禩在富尔敦和一等侍卫文达的陪同下,微服去了明珠府上。

    到了地方,递了拜帖,出来迎接的,却是揆叙。揆叙此时十二岁,年纪不比富尔敦大多少,却已经能依稀看出日后的模样。胤禩虽然从未见过如此年幼的揆叙,倒也一眼认出来了。揆叙出来迎接,正要跪拜,胤禩赶忙扶起来,道:“这是揆叙吧?我今日是微服出来,探望你哥哥的,不必行此大礼,只当我是富尔敦的同窗便好。”

    揆叙也是少年,并没那么多规矩,见胤禩一个小阿哥不摆架子,也乐得亲近,道:“八阿哥光临寒舍,是奴才府上的福气。奴才阿玛还在衙门里,哥哥也还病着,按说奴才身份不够,怎么也轮不上来迎八阿哥的。”

    胤禩也不客气,便问揆叙:“你哥哥的病如何了?大夫怎么说?在哪儿歇着呢?我想去看看,不知可否?”

    揆叙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引路。一路都是清过了人的,清清静静,畅通无阻。经过一片将绿的荷塘后,胤禩远远的,看到成德穿着天青的常服站在门口迎接的身影。只是一眼,胤禩便明白,这人的难得。

    从前胤禩绝不会相信,有一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就有无限风姿,可如今却信了。纳兰容若静静地站在一株合欢树下,脸色因为生病略有些苍白,却毫无病弱。他的眉宇之间,锁着难言的愁苦,却丝毫不掩英气。他很瘦,脸颊都有些凹陷下去,却更见风骨。胤禩只觉得这般风采,生平仅见,怪不得能写出那样的词,能成就那样的盛名。

    胤禩迎上去,未待成德行礼,便急忙支使富尔敦:“富尔敦,快将你阿玛扶进屋去,这还病着呢,怎么就到外头来吹风了。”

    成德看看跟在胤禩身后的文达,二人份属同僚,虽然并不见得关系多好,但总也算是熟人。文达也说:“八阿哥就是这样的人,容若你快进去吧。”

    一番客套之后,胤禩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关上门,这才说道:“我听说大人喜欢和年纪大的人交朋友,如徐乾学、朱彝尊顾贞观之类,都是比大人大得多的。胤禩这般年纪,比富尔敦还小上几岁,虽说仰慕大人,只怕也难得大人青眼的。”

    成德听了倒是笑了,并不太拘束:“近日里常听富尔敦说起,八阿哥如何和气没架子,宫里也有不少人盛传八阿哥最是亲和不过,奴才原本也是将信将疑的,如今一看倒真是这么回事儿。”

    胤禩却是很认真的回答:“没旁人的时候,您就别自称奴才了。我听着别扭。胤禩此来,实是有要事相告的。”

    成德倒是小心谨慎:“不能乱了礼数。可是犬子在八阿哥处有什么不当?”

    胤禩叹了口气:“唉,富尔敦好得很,所以我才烦恼。您这样病着,他做儿子的担心,在宫里有时也会恍惚,我有心给他放假,让他能侍疾床前,可我这儿还真是离不开他。所以只能出宫来,看看能不能将您的病彻底治好了。”

    成德温和地笑笑:“奴才身子自小就不大好,还蒙主子爷恩典,让太医看过,却没什么良方。”

    胤禩却道:“我来时问了揆叙了,说您是忧思过甚,又多饮酒,身子才一直养不好。饮酒只能您自己控制,忧思我却能想想办法。”

    成德看着眼前这个装模做样的小阿哥,不禁也起了好奇之心:“友人都说成生多情,却不知这多情可治?”

    胤禩盯着他的眼睛,凝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我还是小孩子,不懂情爱,治不了这个。大人忧思,胤禩以为更多是为明相,为纳兰家。胤禩看过大人的《渌水亭杂识》,能看出大人是有大气魄的,寄情词作,不过是文人遣怀,虽然也用真心,却志不在此。”

    成德低下头,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自己儿子说多了八阿哥的随和,也许是胤禩给他的印象太过无害,成德竟然一反平日的小心谨慎,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八阿哥不像个小孩子。”

    胤禩却还是笑着:“我也觉得自己不太像小孩子。胤禩此来,只是想劝劝大人,凡是往开了想,豁达一些最好。明珠虽然结党,却也是对我大清有功的,纵然有朝一日真的被弹劾了,皇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无非就是罢相降级贬斥,说不定还能有起复的一天。明党如此树大根深,皇父就是想动,也得慢慢来。再说,这结党于我大清固然有害,但令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朝堂之上生存之法就是如此,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怀,连劝阻也是多余,不妨就视而不见算了。至于纳兰一家……皇父最是圣明不过,明相谋私乃是明相之过,万不会牵连到大人,甚至也不会影响揆叙、富尔敦的前途,大人尽可放心。依胤禩愚见,大人心里愁的,都是些没什么必要愁的事儿,您难道不能放下那些思虑,去相信皇上,相信令尊么?胤禩说句让大人不快的话,这大清可以没有纳兰明珠,却不能没有纳兰成德。您养好身体,皇父必有大用的。”

    成德锁着的眉心终于舒展了一些,眼神中却带着深深的疑惑:“八阿哥这话,不像是有人教您说的。”

    胤禩道:“自然不是,我说的这都是心里话,是因为仰慕大人才华,又与令郎有同窗之谊,深恐大人因事伤身,特意好言相劝的。还望大人能为胤禩保守秘密,别告诉令尊,也别告诉皇父。胤禩素闻大人侠义,自然不会陷胤禩于水火之中的。”

    成德倒是答应得爽快:“八阿哥一番好意,奴才自然省得。只是不知八阿哥此举,可有深意?”

    胤禩连忙摇手:“大人不要多想,您自养好身体,用心为皇父办差就是。我知道您无心参与储位之争,但胤禩还是多嘴一句,不管令尊如何,您自己做个纯臣,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过还真是多嘴了,明相如此精明的人,这一点想必早就看穿了。”

    成德也眉宇之间的阴霾淡了不少,英气逼人,更是摄人心魄。他起身拱手,道:“奴才一生自视甚高,今日得见八阿哥,才觉得自己太过自负。八阿哥这般年纪就有如此风采,富尔敦能跟着八阿哥,是他的福气,还望八阿哥多加教导,奴才做阿玛的,也能放心一些。”

    胤禩也起身回礼,连称不敢。再三嘱咐,自己与他会面的这些话,不能向外透露一字。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份稿子,却是胤禩事先写好的两人对话,胤禩拿给成德看过后即刻烧掉,这才带着文达回了宫。

    纳兰成德的身体很快就好了。胤禩不知道自己的那番话起到多大作用,能续成德几年之命。但无论如何,胤禩已经尽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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