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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之风 围追与堵截(A)

    几缕青灰色的烟雾慢慢聚拢,最后归于高絮容手中的一张人形纸片上。只见高絮容口中轻念咒诀,同时手顺着纸人从上到下一抹,随着那上面血字消失的同时,她也对坐在法阵中心的沈昙悠悠开口道:“沈大人,已经好了。”

    “多谢夫人。”沈昙从地上站了起来,抖抖衣袖。他本人虽然没感到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但想来高星君也不会骗他,却不料高絮容还有下文。

    “此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生效,自然也得一段时间才能解开,所以在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沈大人的法力暂时还是无法恢复的。”

    “四十九天?”沈昙不禁皱眉,这段空白期也太长了点,“一点力量也无法使用吗?”

    “非也,大人的法力会从现在开始渐渐回复,但在这段期限之内还是无法与你的正常状态相比。”

    也就是说不至于一点力量都发挥不了,或许对付凡人还能顶一阵子,可万一碰上张枭羽之流……沈昙这么想着,余光就扫到了高絮容收入袖内的那个做法纸人。以他对法术的了解,他猜那纸人背后所写的多半就是张枭羽的内名讳,犹豫再三,最终问道:“夫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否将张星君的真实名讳告知在下?”

    高絮容此时正在收拾法阵,听闻此言动作一顿,抬头问道:“沈大人要他的名讳何用?”

    “夫人既知在下的来意,想必也知道我与张星君目前的纠纷。他手握我的真名作为筹码,我若不知他的真名,如何与之抗衡?更别说这四十九天还法力低微。”

    “……也就是说大人想用那名字来对付张大人?”高絮容表情为之一凝,几乎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沈昙目露不解,他觉得既然高絮容这么公事公办,那一定也不介意再帮一乘,他与张枭羽互相握有对方真名,这才叫真正的公平啊。

    然而高絮容缓缓开口,一副施教模样:“张大人以名讳封你灵源自是不该,但沈大人也不能因此而继续使用错误的方法去对付他。”

    “那只有他知我名讳,在下岂不是只能陷入被动的局面?”沈昙不禁郁闷了。

    “情势如此,只能说遗憾,却不可一错再错……”高絮容义正严词,显然毫无回转的余地,“若是下次张大人再用这种手段对付大人,你大可与之理论,或者直接上达天听,告他倾轧同僚。”

    等我能告他的时候,黄花菜都不知道凉多少回啦!

    沈昙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仍然力图解释道:“道理虽是这样,可是并不能解决在下眼前的难关啊。要不这样吧,我绝不以此名对付他,只是作为震慑的手段如何?”

    这次高絮容仍然想也不想的就回绝道:“不行”。

    “可是……”

    “无论如何,道义礼法必须坚持,用正确的方法达到正确的目的,这一点绝对不可违背!”不等沈昙插话,高絮容就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主张。她那无比坚定的眼神,让她的背后俨然一瞬间散发出天地正气一般的光芒,照得沈昙无话可驳。

    然而……然而这不是赖皮嘛!

    沈昙百味杂陈的看着高絮容,前一刻他还为这个女子如此通情达理的帮助了他而感激,可这一刻只觉得这事事都要依礼依据的女人着实让人无语,也不知道当初那个混蛋张枭羽是怎么跟她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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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是哪里人呢?”

    “……山……山里人……”

    在等待沈昙与高絮容的当上,昭灵元君也奉茶招待童焱,而童焱则拖着个茶盏,心虚的回答老太太的问题,脑子里还一边做着思想斗争——究竟是认姚子乔这个老乡来攀关系好呢,还是一概不说以免横生枝节好?

    而对于她明显搪塞的回答,昭灵元君也不追究,只是微微笑道:“姑娘能与天上仙真同行,定不是普通人,不过你既然对玄教有所戒备,老身不问就是。”

    “抱……抱歉啊……”童焱更心虚的回道,虽然她原本也没义务要实话实说,但对方老太太态度这么好,就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很小心眼似的。

    “不过……”昭灵元君轻抿一口茶水,却是还有下文,“有个问题不知姑娘可愿回答,你与吾徒元机是什么关系?为何他身边的人阻挠你们上山?”

    “这、这个……”童焱两眼直盯着自己的杯子想措辞。

    什么关系?那自然是他们不怀好意,咱们下手也不留情的阶级敌人关系,但是当着人家师傅的面,是不是该说只是小纠纷、小分歧、小误会呢?这么想着,她抬头悄悄打量了昭灵元君一眼,只见对方还是那副心平气和的安然样子,神情肃穆却并不苛刻,心念几转,决定还是试上一试。

    “夫人,说实话,我们跟郁大人之间真是理不完的烂账。不过其中详情,因为您是他的老师,我也就不一面之词的倒苦水了,只是希望您能多多劝戒他一下,只要他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绝不会找他麻烦的。”恐怕想找也找不起来,童焱内心汗颜,表面上却还是挺了挺腰板,免得人家认为她太低三下四。

    昭灵元君一直静静听着,这时闭上了双眼,微微叹出一口气来:“果然是元机为难姑娘了吧,他涉入朝廷漩涡太深,树敌不少,我玄教百年来一直力图与朝堂保持距离,却还是因他蒙上了不少尘埃……”

    “那夫人就更应该劝他悬崖勒马了啊!”童焱一听老太太这么深刻的自我批评,有门!

    可昭灵元君只是摆了摆手:“老身的徒弟,老身自然有所了解。元机表面沉静,性格却极为倔强,老身已经劝不动,也管不了了,何况……”老太太话忽然一顿,目光飘向天际,面容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与疲惫:“老身恪守教中戒律,大半辈子都用来宣扬教理,教化世人,可是我自己的三个亲传弟子,一个身首异处,一个沉沦谋算,连唯一留在身边的……”

    她说到这里已有点说不下去,只剩自言自语一般的感叹。童焱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太太这到底表的是什么态,还想再说两句,通往内室的门“吱呀”一声响,却是高絮容与沈走了出来。

    “啊!这么快就好了?”从内室走出的这两个人第一时间吸引了童焱的注意力,她立刻放下了心中的疑问朝沈昙跑去。待到近了,便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完事了吗?你的法力回复了?”

    “没有……”被这么一问,沈昙的情绪似乎也有点低落,又将高絮容的话跟童焱复述了一遍,听的她直皱眉头。

    “还要四十九天?”童焱看了看高絮容,“那这段时间我们怎么办啊?”她想起了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孙夫人所掌握,恐怕这会子就已经通知到了郁元机耳里。一旦现在离开昭灵元君的保护范围,他俩指不定又得掉到狼窝里去。

    “姑娘放心,这点老身已有所准备……”一旁的昭灵元君拍了拍手,之前为童焱他们带路的那名少女又走进屋来,手上已捧了两套衣服。

    “无量院里有数条秘道可通往外界,请两位穿上教中衣服,让染云带你们出去。”昭灵元君说完,那名唤染云的领路少女就上来抖开了两件衣服,童焱一看,原来是玄教的白袍,让他俩鱼目混珠用的。

    除了衣服之外,昭灵元君又另外将一袋银钱塞到了童焱手中。童焱摸着沉甸甸的带子,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还少不得表态一番不能收。

    “姑娘不用客气了。”昭灵元君按住童焱的手,“虽然这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但就当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替弟子弥补对姑娘的伤害吧。”

    一听这话,童焱心里本能的想到:若是做补偿,没有个百八十万两银子可真弥补不了我的精神损失费。不过她知道昭灵元君实在是个不错的老妇人,不肖弟子的份也不能算在她的头上。二来她身边能变出金银财宝的沈借记卡,目前还不能提现,于是她便不再说什么,乖乖的把钱袋子揣进了衣服里。

    通往外界的秘道之一就开在一间书斋的的百宝架后,看来无论何时何地,类似无量院这样的首脑住宅之内,总是有“秘道”这种玩意存在的。染云旋开石墙上一个看不出明道的机关,率先就打着盏灯进入了秘道之中。

    童焱本走在中间,这时她看见前来送行的高絮容,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来。

    “等一下,请等一下!”她喊停了走在前面的染云,又在沈昙不耐烦的质疑目光下把高絮容拉到一边,很小声的问了起来:“夫人啊,你既然是桃花星君,是不是能断人姻缘?”

    高絮容一扫童焱,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一张脸似笑非笑,也不知道算是什么表情。

    “可以。”她最后也轻轻的回答了一声。

    童焱两眼一下子冒出精光,虽然她知道现在这种环境问这问题很不合时宜,而且也不敢肯定高夫人能准确预测到另一个时空中自己的姻缘,但月老当前,千载难逢,她还是迫不及待的问道:“那……那夫人能不能知道我的有缘人在哪呢?是谁?什么模样?”

    高絮容听罢,淡淡看了童焱一眼,给出的答案不免让人失望:“天机不可泄漏,虽是姑娘自己的事情,然而未发生之前妾身也不可多言。”

    童焱心中热火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不过在她的脸还没彻底垮掉之前,高絮容一瞥不远处的沈昙,忽然又说道:“但是作为临别赠言,妾身可以告知姑娘一句话……”

    “哦!什么什么?”童焱一下子又来精神了。

    只见高絮容闭上双眼,像是梦呓一般的念出了一段残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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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望着回到屋里的高絮容,昭灵元君轻轻的问了一句。

    高絮容默默的点头,显现真实性情时的她那种冷淡寡言的样子,与宿主叶妙霜可说是南辕北辙。

    昭灵元君叹了一口气:“秘道只能通到半山腰,也不知那两位是否能一番顺利的离开洪崖山。”

    “尽人事,听天命。”高絮容无波无澜的接了一句,接着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扭头望向门外。

    “磅”的一声,就在她说完话的下一刻,两扇木门被从外粗鲁的推了开来。门外已站着一群同样身穿玄教白服的人,为首一人朝昭灵元君躬身一礼,口气却不见敬重。

    “师尊,那两个人呢?”

    昭灵元君看着近在眼前的弟子,今天还是他回洪崖山后师徒两的第一次见面,然而多年不见,这个年青人离记忆中那个孩子的影象已经越来越远。

    “他们已经走了。”挥掉心中的沉重,昭灵元君不为所动的回道。

    郁元机冷眼将屋子环视了一遍,似乎并没有进内搜查验实的意思,最后看向昭灵元君道:“师尊在上,弟子就不在无量院中造次了,不过这两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弟子绝不会放他两人下山。”说完他朝后一挥袖子,让手下人往来时的路上返程。

    “元机……”眼看弟子即将离开,昭灵元君开口唤了一声,虽然隐隐感到说来无望,却还是无法放弃道:“收手吧,生死轮回,这是不可逆转的天命,你这样逆天而行,献宫见了也不会高兴的。”

    郁元机脚步为之一顿,回头望向昭灵元君,嘴角扯出一抹笑,但又含着深深的嘲意:“天命?这就奇怪了,若是遵天命,小师妹又怎会在这里呢?”他偏头一点叶妙霜,就见昭灵元君的脸色迅速凝重下来。

    “当年弟子写信向师尊求援,师尊只说玄教不能轻易卷入纷争,也说一切后果早已对师兄明言,说什么天命?只是因为未触及到玄教的安危而已。至于我,弟子自知让师尊失望透顶,也不做它想,可是师尊为什么到了小师妹这就不遵天命了?归根到底,师尊关心的一直都只是玄教的存续罢了。”郁元机快速说完,目光已越来越冷,一撩袍服跨出了门槛,只在最后又悠悠一句:“师尊既然不涉入朝廷,那弟子身为朝廷命官,师尊也无权过问弟子的事务,另外……师尊又怎知弟子的所作所为不是顺应天命呢?”

    “他说的没错……我是关心玄教的存续。”良久良久,直到室内安静的空气仿佛都因沉重而摔落在地之时,昭灵元君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她一手挽起高絮容的手,不知是对着身体的正主,还是对着寄宿的高絮容问道:“是不是我应该放弃你,就有立场却劝他?他就会听我的劝?”

    “人心本就不容易相通,你不用如此介怀。”小姑娘反过来一把握住了昭灵元君的手,显然此时控制身体的还是高絮容,“你放心,我答应这小姑娘的事不会食言,直到天下再次平定,玄教都会存在。”

    昭灵元君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当时叶妙霜跟这位仙人有过何种约定,可当自己知道弟子能够继续活着时的那份喜悦,远远大于她对玄教未来的忧心。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弟子,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但这一切并不是为了玄教的将来,仅仅是出于自己对弟子的一份私情。可也正因为这份私心,让她没有立场去阻挡郁元机,因为她明白,他跟自己所期望的,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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