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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之风 旧仇与新友

    童焱猜想自己见到孙夫人时的表情一定是完全傻透了。

    这也没办法,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没有骤然临变还不动如山的本事,何况在她的脑海里,孙夫人顶多是个华丽丽的龙套,她早该随着剧情的发展而自然而然的退场了。

    所以当她跟着据说是来迎接她与沈昙的一队女教徒走进一间屋子时,万没有想到站在两人面前的,会是孙夫人。

    当然,沈昙还是很镇定的,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位负手而立的女人。

    “怎么了?”虽然不认识,沈昙还是感觉到了前面童焱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直着。

    “……这个……”童焱机械性的回过身,手朝孙夫人一指道:“这位孙夫人曾在金墉城郁大人的观院里……照、照顾过我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是当着对方的面,她也不好说的太露骨,但这就足够沈昙搞清楚眼前状况了。只见他眼神顿冷,盯着孙夫人语气不善的问道:“哦,那不知夫人此刻邀我二人又有何事呢?”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竟与此巧遇姜姑娘,让妾身甚感亲切,所以才特意请两位前来。”

    孙夫人嘴角扯出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手微微一挥,顿时有两个少女捧上茶盏,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可与此同时,领童焱二人来此的那一队弟子却已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并听到门外响起清脆的一声锁门声。

    “亲切?”沈昙语尾音调一扬,“我和夫人素不相识,至于姜焱……我看她也不想跟夫人再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童焱内心呐喊道,同时退到沈昙身后,将他的气场挡在自己前面。

    “公子这是哪里话……”孙夫人面对沈昙并不退却,“公子虽不认识妾身,妾身却知道公子是真君大人的贵客,大人现下不在院中,故而妾身替大人留两位在这小坐一会。”

    不用说,这位“真君大人”必然是郁元机。童焱不自觉的拉紧了沈昙的衣袖,只听前方的沈昙语意强硬道:“我们很忙,没空见你那个什么小鬼。”接着也不等孙夫人再说什么,便径自拉着童焱往门口走去,很不给面子的抬脚就去踢门,谁料那门只发出一声闷响,而后依然纹丝不动。

    靠!连个门都踹不开!童焱忍不住汗颜,孙夫人的声音则在下一刻传了过来:“没想到公子竟如此急性子,不过这门外却是特别的锁,也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你居然敢擅自囚禁我们?”沈昙脸色铁青,“我们可是昭灵元君的客人!”

    孙夫人不为所动:“夫人年事已高,现在尚在休息,二位见过真君大人再去拜访她老人家,也是一样的。”她的理由初听倒也冠冕堂皇,童焱却已感到沈昙的怒气越来越高,如果不是他现在身无法力,她豪不怀疑他能干出伤害女性这样没风度的事来。

    当然,此情此景,童焱完全不介意沈昙没风度一次,而沈昙也仿佛心有灵犀似地,二话不说就朝孙夫人走去,一直把她逼到了桌子边。

    “你们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沈昙一字一顿道:“我从来不个是好说话的人,若是把我惹急了,我也不介意先送几个人上路。”

    对对对!他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童焱忍不住想要大声佐证,而孙夫人微微向后倾斜了圣体,的表情颇为僵硬。

    “……公子难道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洪崖山上对玄教弟子不利吗?”

    “哼,你们敢做的事,为什么我就不敢干?”沈昙冷冷一笑,言罢一伸手就扼住了孙夫人的手腕,不过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个语带为难的声音。

    “执……执教师姐,叶妙霜来了……”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禀报,果然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前一个声音响完没多久,后一个声音随即传来,透着股不容抗拒的清傲。童焱只见门外现出群人的剪影,接着门被很不客气的敲击起来。

    “师侄,你干吗把自己锁在里面?听说你让人领走了两位香客,莫不是正要去见夫人的客人吧。”

    孙夫人的眼中明显划过一丝懊恼,不过仍强自镇定道:“叶师叔这是哪里话,我只是在招待真君大人的客人而已。”

    “就是我们!就是我们!我才不要做郁元机的客人呢!”虽然不知道外面人的身份,但童焱感到对方与孙夫人显然不是一个立场的,立刻跑到门边磅磅的捶着门,“师……师叔大人快叫她放了我们啊!”

    隔着一步之遥望着她的沈昙不禁露出抹无奈的笑容,门外之人沉静了一瞬,也爆发出愉悦的清脆笑声:“哈哈哈,师侄,看来你们的这位客人很不买帐嘛。”

    被里外施压的孙夫人不免怒视向童焱,嘴上却坚持道:“叶师叔请见谅,这两位的确是真君大人一直在等待的贵客,我也是奉大人之名再次挽留他们。等大人回来后,自会去向夫人解释的。”

    “孙降香你是何居心!”门外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忽然发起了责难,好似用完了所有的耐心,“本教一向尊崇长序有别,郁师兄为夫人弟子,即使升为真君也一直对夫人敬重有加,你处处以师兄名义搪塞,岂不是要陷师兄与不敬不孝!再给我罗嗦,别怪我制你挑拨同门之罪!”

    随着门外一句比一句狠的指责,童焱眼看着孙夫人的表情是越来越不甘心,不禁在心中拍手叫好。她已经听出来了——至少在名份上,孙夫人和郁元机貌似是要向那位元君低头的。

    果然,孙夫人咬了咬牙,终于不得不妥协道:“叶师叔言重了,我岂敢有这种想法,这便来开门。”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遵从了她的命令,童焱只听得咔啦啦一阵响动,大门被从外向里打了开来,让她在被困还不到半小时后,有惊无险的又重见了阳光和自己的救命恩人……额……那位“师叔大人”。

    “师叔大人”穿着玄教标准的一色白长袍,乌黑的秀发分别盘成左右两个髻,并各插一个朴素的银簪花,形成俗称所谓的包包头。无论从外貌到身高,眼前人都毋庸置疑的是个与郁瑛差不多年岁的小丫头。

    “怎么,是不是觉得你那句‘师叔大人’叫屈了?”小少女似乎看穿了童焱的想法,笑的颇为揶揄,右边的脸上顿时凹出一个笑涡。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师叔这么年轻有为!”

    来到这里一年多,童焱已经彻底觉悟到即使三岁小孩都可能比自己人精的这一现实,恭维的无限真诚。这时她偏头一望,那位此前领着自己与沈昙入回光洞的少女也站在小姑娘身后,正冲自己微微轻笑,似乎是对她的处境放心了。

    “很好,夫人正准备见这两位香客,如果师侄没什么事,我这就带他俩走了。”少女对童焱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孙夫人放话,末了还顺带一句:“如果郁师兄来了,你也可以让他来无量院找人。”其“看他能把我怎么样”的姿态昭显无疑。

    孙夫人恭敬的低头相送,直到童焱他们走远才直起身来。这时她的身影已经变的相当模糊,可童焱仍能感到一股浓浓的敌意在她的周身蔓延开来,只有领路的那名少女一脸暇逸,似乎自信满满,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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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其后的一路上童焱才明白过来,那位领他们进洞的少女才是要去接他们的人,却在半途被孙夫人借故托住了,而由另一队人将她和沈昙带到了孙夫人那里。等到接人的少女发现童焱已经被人带走,这才速速去无量院搬来了救兵。

    “没想到你们一个教派之内还会如此明枪暗箭,也不怕让外人笑话。”听完那位少女轻声的致谦后,沈昙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心情丝毫没有好转。

    童焱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虽然确实是因对方的失察而使自己犯险,但人家已经将功补过了的。“你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吗?要不是人家反应快,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摆脱孙夫人呢!”

    “喂!最主要该怪谁啊?是谁一见来的人连问都不问的就跟着对方走啊!而且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什么脱身的办法我都能想的出来!”没想到童焱胳膊肘外拐的这么厉害,沈昙不免算起了旧账。

    童焱一听就不服气了,你大放厥词倒是等做出点贡献来再说嘛,可沈昙又作了些什么?“来接我们的人脸上又没刻字,她们说的那么一板一眼,我能怀疑出什么啊?还有,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大累赘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被她怒瞪着,沈昙憋了又憋,终于脸朝边上一扭气愤道:“你也太好说话了吧!”

    真是,他是在为谁抱不平啊?她本人倒好,没事人似的还替别人说话,被几句道歉就打发了。这次只是万幸没有出事,下次呢?她是不是准备断胳膀断腿了才要找人算帐?

    傻瓜!蠢货!沈昙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为她担心的我也是一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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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

    问君何故叹无常,无常本乃证无量。

    默念完两旁的对联,童焱再抬头看,只见门楼上写着“无量院”三个大字,旁边则有小小的“赦造”二字。

    整座无量院都建在一块坡度很大的岩石上,仰头望去,只能看见一层层的红墙,而走到眼前,则碑亭耸立、石殿雄大,眼界豁然开阔。被孙夫人称为“师叔”的那位少女叶妙霜带着众人一直爬到了削壁的三分之二处,绕过一个挂有“元君殿”匾额的大殿,这才进入到一个相对朴素的小院落里。

    “两位远道而来,却遇上了门人的刁难,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刚一进正堂,就有一个华发苍颜的老妇人冲沈昙与童焱致歉,态度虽不卑不亢,但也足够人感受到她的诚意。此外室内再无他人,这让童焱意识到这位老婆婆,就该是玄教两位仙师之一的昭灵元君了。

    老实说,一直以郁元机为参照系,童焱着实没有想到另一位玄教领袖会如此高龄。不过眼前的婆婆虽然面容老迈,目光却于平和中透着深远,沉稳的气质仿佛根脉深植于泥土中的擎天绿树,让人不由的肃然起敬。

    童焱略微一滞后便慌忙的欠身还礼,沈昙则只是抱了抱拳,再没有其它的表示。

    昭灵元君略微打量了一下沈昙,也并不介意,反倒是取过身边案几上逍遥子的那封信,很开门见山的问及他们的来意。

    直到这时,沈昙方才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道:“我们此次来是为了寻找一人,希望夫人能在教中查找出三年前入教的人。”

    “三年前入教?”昭灵元君露出一丝玩味,“公子为何又要找三年前入教的本门弟子呢?”

    “因为我们不知她的样貌姓氏,只知道她大概是三年前进入玄教的,所以只能从时间上入手。”

    “那你们找那个人又是要干什么呢?”站在门边的叶妙霜忽然出声发问。屏退随行人后,只有她一人还与童焱他们留在屋内。童焱此时也已知这小姑娘其实是昭灵元君亲传的关门弟子,这才能让孙夫人忍气吞声。

    面对她的提问,沈昙犹豫了一下,最后避重就轻的回答道:“这个人有一项本事,正是我目前所需要的。”

    “哦?是什么样的本事?”叶妙霜随即追问道。

    童焱一直保持着安静,这时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个人可能看似一般人,但却会些不寻常的法术,我们需要她的帮助。”她想着玄教仙师既然是姚子乔的传人,必然也该知道他们这老祖宗不是装神弄鬼,天下也确实是有神秘之术的,稍微点破一下没有太大关系。

    “法术!什么样的法术?”哪知叶妙霜两眼发亮,又追问了起来,让童焱不禁乍舌——这小丫头怎么这样喜欢寻根究底?

    她刚想再找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对应,却见沈昙转身直视着叶妙霜,定定问道:“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入教的?”

    叶妙霜一愣,露出顽皮的笑意:“怎么,怀疑是我吗?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是生下来就被本门抚养的呦。”

    童焱在沈昙刚刚发问的时候,还猛生一股兴奋,此时听到答案不由得大大失落。可端坐堂上的昭灵元君却忽然扑哧一笑,叹着气说道:“妙霜别闹了,莫要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随着昭灵元君一句话落,只见小少女慢慢闭上了双眼,而当她再张开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已经完全改变了。

    眼眸幽如墨漆,似波澜不惊又似惊涛骇浪,神情之肃穆冰冷绝不是一个十二、三的少女该有的模样,更与之前那个明朗肆意的叶妙霜迥然不同。

    看到这副景象,童焱心里咯噔一下,而沈昙已心知肚明的几步走上去道:“这应该不是你自己的仙身吧,高夫人。”

    叶妙霜——或者该说是高夫人微微颔首,朝沈昙行了一礼:“妾身桃花星君高絮容,见过皇灵星君沈大人,这副身躯的确不是妾身的,我只是因种种机缘而隐于这孩子的体内。”

    “什么什么?”童焱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高夫人与这个小丫头共用同一副**,或者该说……”沈昙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妙霜,最后似乎还是吞掉了后面的话,转而正视高絮容道:“既然夫人已知我的身份,那么也该知道我的来意吧。”

    高絮容淡淡一笑,弧度几乎不可察觉:“妾身略知一二。”

    “那么……夫人可愿助在下这一回?”

    沈昙面色平静,也不知道究竟紧不紧张;而高絮容神色更平静,与其说不知道在想什么,更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思考。唯独童焱站在两人中间,一会看看沈昙,一会又看看高絮容,自己一个人神经紧绷。

    “可以。”没有长时间的沉默,就像未曾深思熟虑,高絮容便简简单单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反而让童焱和沈昙始料未及。

    “等等,那个……夫人,真的可以?”童焱最先耐不住好奇,“你愿意帮忙?没有其他的条件吗?不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事吗?”

    高絮容侧首看她,似乎有些不解:“姑娘为何这样问?妾身既然有能力相助,自当助之,非是为索求报答而为。”

    “可……可、可你跟张枭羽是……是……”捡高絮容说的义正言辞,童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高絮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问道:“姑娘可是介意妾身与南斗张星君凡尘时的夙缘,因此担心我借此谋害沈大人?”

    “不是不是!”童焱连连摆手。她哪里还想过高夫人会趁机害人,她能这样利索的答应就很让她惊奇了。连孔老夫子都还提父子互隐,这位夫人在答应破除她丈夫设下的封术时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思想斗争,莫非真是大公无私到了这般境界?

    “不过夫人这般帮在下,不怕他日张枭羽与你为难吗?”沈昙仍有疑虑,但跟童焱则不是一个级别上的。

    “为难?”高絮容语带嘲讽,“利用内名讳封印同僚仙源本就是下乘手法,妾身没有上呈天庭弹劾张大人已属留情,他又有何立场为难妾身?”

    沈昙听罢起伏很大的点了点头,大概觉得高絮容所言深合他之前那套什么“前尘情缘不值一提”的论调。他冲高絮容郑重的拜了一礼,“如此说来,就烦劳夫人替在下做法了。”

    “沈大人言重了。”高絮容也态度严谨的回了一礼,“己欲达,先达人,妾身举手之劳,不过是增添自己的修为罢了。”说罢,她朝在座的昭灵元君和童焱点了点头,便示意沈昙与她一起进入内室独处。

    自始至终,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客客气气、毕恭毕敬。沈昙有求于人,对方又是仙真,他没有摆出那副藐视凡夫俗子的臭脸属情理之中。但高絮容种种言行,实在与童焱心中主掌人间姻缘的月老相差甚远,她倒更像是个专门纠察学生早恋问题的教导主任,浑身上下浸透着一股唯礼而尊的一板一眼。

    望着这两人进入内室中的背影,童焱联想力飞升,忽然觉得张枭羽如今无事生非的活跃,该不会是……源自凡人时代沉闷生活的一种逆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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