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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9 章

    “你愣着干什么!”杜雅洁催促道,“快倒啊!”

    “啊……”田田很局促,“冒,冒烟了!”

    “锅热了当然冒烟了,”杜雅洁用锅铲把油拨匀一点,“让你倒就快倒,怎么磨磨蹭蹭的!”

    “我我我……”田田端起菜板,闭着眼往锅里掀,菜叶子上面的水珠碰到热油立刻炸出了爆裂的响声,田田手一抖,差点把菜板也扔在了锅里,人已经跳到了几米之外。

    “你!”杜雅洁忙着动手炒起来,“你跑什么!”

    “溅到了!”田田大惊小怪地捧着手臂,“辣椒末,溅到了!高速喷溅!”

    何宗远在客厅里跟程牧阳下着一盘棋,听到田田在里面怪叫,不由摇头:“小孩子就会胡说,这哪叫高速喷溅!”

    他年轻的时候是特警出身,血腥的场面见得不在少数,基本属于见过世面的那种了。单身汉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有了家庭之后就越发觉得不自在,拿过枪沾了血的手,回去之后不敢抱老婆孩子,总觉得透着点不吉利,时间就干脆向领导请求调岗,代价就是几年的驻外工作。

    大约男人都是天生向往铁血生涯,正因为这样的经历,程牧阳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对田田爸爸崇拜得很。在警校训练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的何宗远拉开架势也是丝毫不含糊,和年轻人不相上下,程牧阳看了就更存了敬畏之心。

    何宗远见程牧阳面带笑意,便开口问他:“田田平时在家,也是这么莽莽撞撞的吧?”

    “莽撞倒是谈不上,”程牧阳小心地回答,“只不过有时候会出点小差错——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嗯,”何宗远对女婿这样乖顺的回答有几分满意,“她被我惯的有点娇气,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一点。”

    这种话是只能由老爸说说而已的,程牧阳哪敢附和,只是一个劲点头,差点就要表示岂敢岂敢了——都说是婆婆媳妇关系很难处的好,这女婿跟岳父的关系也是一个相当微妙的难题啊。

    相比之下,作为丈母娘的杜雅洁的态度明显就要好上许多,每次他们一起回田田家里的时候,杜雅洁对他都要比对田田多出好几分热情,时常弄得他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吃饭的时候杜雅洁总是一个劲地夹菜给程牧阳:“毛头啊,你多吃点!”

    田田则很不乐意:“妈妈我也要吃鸡胗!”

    “你吃什么吃!”杜雅洁不客气地打断她,“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还没吃够哪!”

    “嗯~~~”田田就撒娇,“要吃嘛要吃嘛!”

    杜雅洁丝毫不为所动:“少罗嗦,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唉,你也是,”何宗远当然看不过去,“孩子喜欢吃你就多一点嘛!”

    “这怎么多做!”杜雅洁白他一眼,“一只鸡只有一个胗吧!”

    他们俩在这儿针锋相对着,程牧阳早已经把那只鸡胗默默转移到了田田的碗里,田田在桌子下面很得意地蹭了蹭他的腿,还脉脉含情地飞了一眼过去:“还是你对人家好~~~!”

    杜雅洁很威严地瞪着她:“你踢到我了!”

    程牧阳则是从头到尾充耳不闻地低头扒饭。

    “不是我不让你吃,”后来杜雅洁这么说,“内脏吃多了胆固醇高,你马上要怀孩子,身体要健康!”

    “那毛头呢,他也要健康啊!”田田不以为然。

    杜雅洁就说:“你是女人!孩子在你肚子里长的,又不在他肚子里!”

    两个人虽然准备怀孕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算上婚前的那段时间,这么久还没什么动静,当家长的着实有点着急。

    上个礼拜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回到家里,田田是满脸菜色精神萎靡,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到家里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几分钟呢,就冲到厕所呕了两次了。

    杜雅洁开始是诧异随即就是惊喜,频频用目光询问程牧阳,程牧阳则很无辜地摇头:“她不肯说,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就这样了,半夜说肚子疼,起来上了厕所就开始吐……”

    “肚子疼?”杜雅洁迟疑了一下,这症状不像吧?正疑惑着的时候,田田抹着眼泪捧着肚子走出卫生间,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面对杜雅洁三分惊喜三分怀疑四分忧虑的目光,她含泪摇头:“应该是吃坏肚子了吧……”

    杜雅洁想想刚才那情形,那呕吐的声音和规模,确实不像是初害喜的样子,当即就变了脸:“你又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让你别瞎吃东西,就是不听!”说着手指就在她脑袋上点了几下子,看她连皱眉头的劲都没有了,顿时也心疼了:“光是吐不行啊,吃药了没有啊?”

    程牧阳赶紧交待:“昨天晚上吃了几片消炎的,喝了一大杯热水——我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可是她不愿意。”

    田田无力地摆手:“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吃点药就好了……”声音都是飘着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孩子啊,生病了就要去医院,在家扛着可不行,”何宗远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怕打吊瓶么?”

    田田小时候有过一次皮试打七次才成功的经历,诚然小孩子血管细不易寻找是一个方面,但她的皮下脂肪有点过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扎针六次不成之后,田田的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片嘶哑的嗓子在嚎叫着,小眼神哀怨地盯着何宗远,差点把他的眼泪也给勾下来。

    自此之后,“要勇敢”便成了田田去打针之前的誓师词,每逢非打针不可的时候,她总要把小拳头捏得铁紧,丝毫不敢放松,来去一路都好似披荆斩棘。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后来田田真的是很勇敢很勇敢,幼儿园里医生给小朋友们打疫苗,老师站在边上谆谆教诲:“哪一个小朋友是最勇敢的呀?让我们来看看最勇敢的小朋友在哪里?能第一个过来阿姨这里?”

    小朋友们虽然懵懂但到底也不傻,老师这样问了半天也没有人理睬她,大家都默默地朝后缩,只有田田一个人昂首阔步地走到了医生面前。

    老师高兴地说:“还是何田田小朋友最勇敢啊!”话还没说完,只见田田早已抓了桌上两盒针管一盒针头,全部扔到了窗子外面。

    “去医院吧,”程牧阳对田田说,“打了吊瓶好得快一点。”

    “不去么,”田田当众撒娇,“很疼的!”

    杜雅洁照着后颈出拍了一巴掌:“去!”田田被拍得晕头转向的,又迫于母亲大人的淫威,憋憋屈屈地去了医院里。

    “肠炎,”医生很淡定地说,“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没啊……”田田摇了摇头,“没吃什么啊。”

    程牧阳这几天出了个小差,田田也没去什么别的地方,去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储藏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睁着眼睛冬眠。

    “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医生问。

    “呃……”田田眼睛珠子转了半天,“面包吧,好像是。”

    “面包?”程牧阳说,“就放在桌上那个——抹茶的?”

    “什么抹茶的,”田田说,“我买的是竹炭的面包,黑的!”

    “我今天看见了啊,是黑的,上面有抹茶……”话音未落就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田田,不是吧?!

    田田已经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忍住欲呕的冲动,不料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还是冲出了诊室一头扎进了厕所里。

    “肠炎,”医生依旧淡定,大笔一挥之后递给程牧阳一张写得龙飞凤舞的处方,“点滴吧,每天两瓶,一共四天;注意卧床休息,十二小时内最好不要再吃东西,明天早上起来吃点流食。”

    杜雅洁知道了之后只觉得无言以对,这是怎样猪一样的味觉才会把生了霉的面包也往嘴里塞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杜雅洁唠唠叨叨,“那些膨化剂的东西都不要再吃了不要再吃了,你就是不听!”

    “那是竹炭的嘛,”田田无力地辩解,“我觉得跟别的面包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发霉发得快一点啊?!”杜雅洁大怒,“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注意……家里没东西吃了么?!带回去的那些饭菜呢?”

    “吃光了……”

    说来也着实是惭愧,程牧阳跟何田田两个人智商加起来怎么说也有三百,但于做饭一事上居然是白痴一对,除了最基本的下面条下水饺这种可以饱食充饥的手段之外,于其他红案白案之事上基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

    好在两个人多少都有点自知之明,于此事上也都不逞强,一谈到做饭经常是你推我让一派和谐,摇骰子堵大小什么的通常也都是在这种时候才能用得上。

    不过也有一种更加简便的方法,那就是猜拳。田田从小于猜拳一事上就不怎么精通,但骨子里又有中死不认输的无赖,因此就算跟程牧阳猜拳是屡战屡败,还依旧是屡败屡战从不气馁。

    直到有一天。

    “啊哈!”田田举着拳头大叫,“我赢了!你去!”

    程牧阳淡然:“谁说你赢了?”

    “我出拳你出剪,当然我赢了。”田田自豪之感溢于言表,“你可不许赖账!”

    “我这是大剪子,”程牧阳把手跟她的放在一起比较,“你是小锤子,怎么会砸得坏?”

    “……”田田气结,程牧阳能跟她这样死磕到底从不一声作则挺身而出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了吧。

    “你们两个都不会烧饭么?”杜雅洁痛心疾首,“连最简单的都不会?番茄炒鸡蛋都不会?”

    “其实我是会的,”田田忸怩了一下,“上次炒的时候,火大了一点……”

    程牧阳一时没按捺住:“鸡蛋粘在锅上铲都铲不下来,最后连锅一起扔了——火是大了一点。”

    杜雅洁深深觉得自己养了个废物出来,不仅家门不幸,还丢人丢到外面去了,当即给田田下了死命令,半年之内必须学会做饭,否则断绝母女关系。

    于是就有了那样热闹非凡的一幕,田田捏着锅铲子颤颤巍巍地翻动着,杜雅洁在旁边一面指导一面呵斥——按说做饭这件事还是申明珠比较擅长,但是人家段数那么高,田田这个当媳妇的不能从白痴阶段就向人家请教吧,还是得在家里训练得差不多能拿得出手了才行。

    丢人呢,还是在自己家里比较好啊。

    一切鸡飞狗跳都结束了之后,饭桌上摆起了几个大盘子,分别是发黑的空心菜、粗壮的土豆丝、醋放得过量了的油焖茄子,以及一碗看不出什么原料的汤,上面飘着几片没撕均匀的黑木耳。

    程牧阳跟何宗远同时满脸悲壮地拿起了筷子。

    空心菜只不过是炒得过头了,还能吃;土豆丝有点不熟,呃,硬着头皮吃吧;茄子呢,嗯,只能说,熟了……

    田田一边慢慢扒着饭,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程牧阳,心里很盼望他能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这样凄凉的局面,不料先开口的还是何宗远,

    “宝宝啊,你这个汤很好啊,很好。”何宗远点头,“我喜欢。”

    田田顿时泛起泪花,到底还是亲爹好啊!

    程牧阳闻言便喝了一大口汤,差点呛得七窍生烟,这才想起何宗远是个重口的人,最近上了年纪身体略有不适,家里便减了盐分,田田这汤正对他胃口。

    一顿饭下来热菜都没怎么动,倒是摆在一旁的泡菜萝卜被吃个精光,外加何宗远汤泡饭吃了慢慢一大碗。

    “还是爸爸好,”田田回家之后由衷地感叹,接着就谴责程牧阳,“你呢,我都看着你了,你就知道装死!”

    晚上吃着从田田家里带回来的清粥小菜,泡菜萝卜和腌辣椒,还有特制的蒜蓉酱。论做饭杜雅洁可能比不上申明珠,但她腌出来的四川泡菜是一绝,酸甜脆爽,和梗米粥放在一起吃简直让人心旷神怡宠辱偕忘,程牧阳低头闷不吭声稀里哗啦吃了一碗又一碗。

    “嗯,我现在觉得做饭也挺好的,”田田点点头,“明天晚上咱们一起去买菜,我想吃毛豆啦,我做给你吃!”还犹自保证着,“这次绝对会炒熟的!”

    程牧阳顿时眼前一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岳母,就怕猪一样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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