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4 章
14.
豆豆满头黑线地看向他们：“你们……克制一点儿！”
“喂，你这个小丫头！”田田又拽了一下靠谱的小辫子，“太不靠谱了吧！怎么能偷看呢！”
“不偷看！”靠谱摇头，表示自己是正大光明地看着的，并不是偷看！
“非礼勿视知不知道啊？”田田还在教育她。
“妈妈，”靠谱小手指着田田，“阿姨叫扣谱……”
“是啊阿姨最坏了，我们不叫靠谱，靠谱多难听啊！”豆豆一歪脑袋，“打！”
“不知者不为罪啊，我怎么知道你忽然就不喜欢这名字了，话说这名字多好！”田田火速躲到程牧阳后面，“还有啊，不能乱打人！”
“我们有名字的！”豆豆引导靠谱，“我们叫什么名字啊宝宝？”
“石~沁~阳~！”小姑娘拖长了声音绘声绘色地回答。
据说这名字是孩子的爷爷给起的，说是他们家祖上就是河南沁阳的，远离家乡多年，就在后代的名字上纪念一下。这名字起了以后，豆豆家里的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总之就那么回事，用豆豆的话说，反正不跟我姓，管她叫什么呢！
田田听了宝宝骄傲地宣布自己名字之后忽然咕咕地笑了出来，程牧阳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可以了，孩子还在这儿呢！田田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干嘛啊，她又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豆豆有孩子在手上，没空去揍她，狠狠白了一眼才罢休。
这事儿也是有典故的，靠谱当初被大家叫做靠谱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当然是一万个不满意，本来么，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叫什么靠谱呢！
豆豆妈知道以后狠狠白了女儿一眼，就你点子多，石靠谱，你怎么不说叫石敢当呢！大宝当即夸赞说这名字好，一听就霸气，生出来之后病床上面就写个石敢当，几十米内生人勿近！
结果大宝也是照例被骂了一顿，后来等妈妈走了之后不忿地嘀咕：“石头，这名字有什么好起的，不过就是个代号，你看我们家起名字就不讲究，有词儿就直接用上了。”
“你是不讲究，好歹你那名字还是个人名字，”豆豆拆穿他，“现在要是叫你陶大宝，你乐意么？”
“那有什么不乐意的，大宝这名字多喜庆多淳朴，”大宝还是乐颠颠的，“电视上每天都在那儿说，‘大宝天天见’~~嘿，有那么多漂亮姑娘天天等着见我呢，有什么不好！”
“算了，不跟你比这个，你不要脸我们家孩子以后还得出来混呢！”豆豆照例是鄙视之。
大宝也不理她，直接对着石头展开攻势：“你看，你们家这孩子，要是男孩儿，就叫石柱，要不然叫大柱！怎么样？多响亮多有寓意！你别嫌它俗啊，大俗即大雅！”
石头是个厚道的小伙子，也没好意思提出反对，只是看着天花板默默地流汗。
“要是个女孩子……嗯，叫什么好呢，”大宝沉思着，嘴里嘀咕着，“还真有点不太好想呐……”
“你不是说要叫石小翠什么的吧？”田田惊恐地看着他。
“嗯不好不好，”大宝摇头，“这个太滥啦！”
“哎，石头他妈倒是说过叫石亚男什么的。”豆豆如是说。
“叫石亚男多俗气，非要强调一下性别么，那还不如直接叫石女算了！”
话音刚落一只茶杯就分毫不差地丢了过来，伴随着豆豆的嘶吼声：“你给我滚！”
最后靠谱大名敲定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这名字很好，可男可女，解决了基本问题。只有大宝犹自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嘀咕着，这什么名儿啊，一点儿不靠谱，还不如石女听着响亮呢！唉唉……结果自然又是遭到了豆豆一顿毒打。
“哦~~~~晓得啦！”田田也学了她的嗓音，“你叫石沁阳嘛~！你是美羊羊对不对啊？”
“红太狼！”靠谱指着她咯咯笑。
“好啦一天到晚红太狼黑太郎的，”豆豆把她的小手拿回来，“跟叔叔阿姨再见吧，咱们回家了！”
“这就走了？不再坐会儿么？”
“坐着干嘛呢？”豆豆抬着眉毛问程牧阳，“还留饭吃么？”
“……”程牧阳语塞，真要说留人吃饭的话，家里还真没什么可以吃的。他原来也没有自己在家做饭的习惯，田田回来之后也是每天散混，早饭就在楼下的小店解决了，中午各自有单位的食堂，晚上则是两家轮流蹭，隔三差五的还要去一些新开的店里探一探，其实也不需要自己开伙。
“嘿嘿底下新开个豆捞，我们去呗去呗？”田田晃着程牧阳的手嬉皮笑脸，“毛叔叔请客！”
“行啊！”毛叔叔一口答应。
“算了算了，下次吧，”豆豆第一百零一次帮女儿整理衣服，“上礼拜拉肚子才好，这一吃火锅还不就白白了……回头她奶奶又要说我不会养活了！”
“唉……上有老下有小的，伤不起啊！”田田一脸的同情。
“宝宝跟叔叔阿姨白白吧！”豆豆牵着靠谱的小手，“跟叔叔阿姨说，今天麻烦你们啦！”
“呦，这可不敢当，”程牧阳还惦记着靠谱的肿脑袋呢，“没照顾好还带个纪念回去。”
“嗯，小孩子嘛，教礼貌是最重要的，”豆豆接着教女儿，“还有，说妈妈改天请你们吃饭！”
“妈妈请吃饭！”这句话说得倒是很快，靠谱还自行加上了一句，“叔叔，到家喝酒！”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把田田和程牧阳震住了，连豆豆也是惊得没话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的！”
“舅舅！”靠谱说，“舅舅说，男人，喝酒！”
三个人均是一囧，大宝果然，还是暂时远离小孩子比较好！
“好咯~~~我们回家咯！来跟叔叔白白！”
“叔叔哈酒！”靠谱豪迈地招手。
“跟阿姨白白！”
“嘻嘻，红太狼白白！”
“……”田田脑门上的青筋浮了一浮，“白白……”
“红太狼是什么东西？”送走那对母女之后程牧阳很严肃地问道，眼神中闪烁着认真的求知欲。
“红太狼不是东西~~”田田吊他胃口。
“是一只狼么？”
“嗷……你不能自己去问google么！？”
“是个动画片儿嚒……”打开手机主动去学习了新知识的程牧阳很满足地点头，“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像沸羊羊啊！”
“一个两岁小孩儿说的你也要研究，”田田懒得搭理他，“那我很像红太狼么？”
“嗯，”程牧阳笑，“有点儿……”
田田站起身在屋里四处寻觅着，程牧阳于是好奇：“你在找什么？”
“平底锅！”
“这么暴力，还说不是，”程牧阳得心应手地把她抱到膝上，“你看，这里说了，红太狼是天蝎座的……”
“天蝎座的人多了！”
“嗯，还是魔鬼身材……”
“真的？”田田不相信地凑过去看了看，勉强点头，“好吧，那也是她像我！”遂捧着程牧阳的脸揉来揉去，“老公我要吃羊！”
“天这么热，吃羊要上火的。”程牧阳认真地说。
“那你晚上要吃什么？”
程牧阳又是憨憨一笑：“我想喝南瓜粥。”
“南瓜粥南瓜粥，你一天到晚就要喝南瓜粥！”
“那黑米粥也行。”
“不要不要不要喝粥！不许你喝粥！”田田抓着他挠来挠去，“你这个老年人！”
几个礼拜之前田田无意中透露自己最近胃口不佳，办公室里的那位很会养生的同事就介绍她去了附近一家卖粥的店，说里面一道五彩虾仁粥配上店里送的小菜，开胃生津再好不过了。
田田就按照她给的地址去了一次，可是迷迷糊糊的店员居然把货号给打错了，送了一晚南瓜小米粥过来，田田本来想让店员给换一下的，可眼见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懒得较劲了，再加上店家为了表示歉意还送了一份香酥小烧饼过来，刚好一起打包拎了回去。
本来她对南瓜这种东西就没什么兴趣，吃了几口之后就丢在了一边，不料程牧阳尝了一下居然赞不绝口，稀里呼噜地喝了个底朝天，剩下的小烧饼也都被一扫而空，完了还亮着星星眼地问她在哪儿买的，说好吃得不得了。
田田拧着眉毛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想到，这家伙，好像真的挺喜欢吃稀饭的。
“晚上喝粥多舒服啊！”他如实说道。
田田就从内到外的不同意他的观点，她多年的学习工作已经养成了晚上要吃大餐的习惯，白天没有休息的时间，抓到什么就随便吃一点儿，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有空去吃一点自己喜欢的。虽然说晚上吃多了很容易长胖，而且现在白天也不是没空，但是她还是很执着的喜欢在晚上去品尝各种美食，往往白天里看见了没什么感觉的东西，到了晚上通通都能让她食欲大振。
可是对于她的这种生活习惯，程牧阳是一百个不赞同，什么道理都说过了，田田就是充耳不闻。两个人白天基本上没时间在一起吃饭，到了晚上两家分别跑两次，一个礼拜就没剩下几天了。田田本来还想着这仅有的宝贵时光应该两个人好好度过，一起吃顿美餐，然后拉拉小手出去散散步活动活动，接着再拉拉小手回家睡睡觉运动运动，美好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你是个男人！你怎么能喜欢喝稀饭！”
“男人……怎么了！”
“黑米薏仁莲子山药枸杞，还有什么银耳大豆！”田田掰着指头数着，“那家店里的稀饭你快要吃遍了吧，你是多需要滋阴暖胃啊？！”
“哪有，我只吃过十一种而已。”程牧阳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就偏偏要认这个真，“那家店里有快六十种呢！”
“我不我不我不吃稀饭么不吃稀饭……”田田近似耍赖地缠着他，“吃稀饭一点都不好！”
“哦，都怎么不好了？”
“我告诉你哦，你小时候那会儿胃动力不足胃酸分泌不足，那是萎缩性的，是吃的不多才这样；现在吃的东西多了，消化也正常了，再喝那么多粥，就会胃酸过多。”田田指着自己，“我就是胃酸过多的，胃疼的时候可难受了！稀饭喝多了会溃疡，这是医生说的！”
“嗯，那半夜上网看电影，还要去吃一碗凉拌面，再加半瓶子辣椒酱，”程牧阳笑着看她，“这样对胃就很好了是吧？”
“反正我不喝稀饭！”田田断然道。
“猜拳，”程牧阳搬出了从小到大解决分歧的法宝，“谁赢了听谁的。”
“不行，谁输了听谁的！”田田不干，跟他猜拳她如果不耍赖就基本没有赢过。
“行。”
“好，一二三！”田田出拳头，程牧阳出剪刀。
“啊！不行不行你赖皮！”
“我怎么赖皮了……”程牧阳哭笑不得。
“反正你赖皮！我不管我不吃稀饭！”田田叽里哇啦地大叫。
“好好好那我们去九条巷那儿吧，好不好？”
“啊那家有黑山羊的啊，好的好的！”
“嗯，看我对你好吧？”
“哼，那家有皮蛋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于是，每次在一起吃晚饭，都要为了去哪儿、吃什么争执上很久很久。杜雅洁为了这个还曾经私下里告诫过田田，越是在生活小事上面越是不能有太大的分歧，能让步的时候就妥协一点，家庭生活里面很常见的那些矛盾都可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细节引起的。
“你没看过电视上放过的么？”杜雅洁拿事例来教育她，“一家里两口子都是博士，还是自由恋爱的呢，结婚没一年就分手了，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田田兴趣平平。
“那个老婆啊是个偏执狂，每次挤牙膏的时候都必须要从最后面开始挤，那个老公呢就有点随随便便的，经常从中间就开始了挤了。”杜雅洁绘声绘色，“结果那个老婆就受不了，每天都想着要把老公纠正过来，但是那个老公呐，那么多年习惯哪里这么快就能改了，就还是从中间挤，时间一长老婆就不干了，然后就吵架，接着不就离婚了！”
“这就离婚了？”田田有点诧异，“那你天天都让爸爸把毛巾摊开了晾在架子上，他也没听几回，也都是你后来自己去摊开的……你们不是也都好好的么？”
“我们这么老了，就不出这个风头赶这个时髦了！”杜雅洁白眼之，“我不就是担心你们嘛，小孩子没经过什么困难，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受不了——再说，毛头他不也是个博士么？我看他啊，搞不好也有点什么癖的，你要注意！”
“毛头没什么癖吧……挤牙膏什么的，也没这种担心啊，”田田很理所当然地说，“我的牙膏都是他挤好的。”
“你……你自己没有手啊！让人家挤什么牙膏！”
“又不是我让他挤的！”田田解释，“再说，我们反正一前一后起来嘛，他先去刷牙，顺手就把我的牙膏给挤上了呗。”
“他先去刷牙，你去干什么了！”
“嘿嘿……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么！”田田嬉皮笑脸，“有时候我也帮他挤的！”
“毛头你吃这个。”田田递过去一串腐乳鸡翅，“这个超级好吃！”
“毛头你吃这个！”
“毛头毛头，这个也好吃！”
“毛头你在吃什么？”
“毛头你的稀饭看起来好好吃，我也要……”
于是，每天的晚饭，也都是这么唧唧歪歪地过来了，毛头时常觉得有点吵，但是看着田田吃得满嘴油乎乎嘴巴鼓鼓的样子又觉得很可爱。她吃什么看起来都是香喷喷的，让人看着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反正从小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是吗，一转眼居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他们还是这样在一起吃饭，这样就足够好。
一起刷牙。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算每天只做这三件事，我也愿意跟你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