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插播-求婚记（下）
学生早在里面炸了锅，两个女生站在房间中央一唱一搭的，身边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哦，阳阳，达令，”一个女生微微屈膝作花痴状，“Will you merry me？Please？？”
“你懂得相对论么？”另一个女生则仍旧戴着防护镜，表情桀骜，故意沉着嗓子，“要是你知道EPR悖论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EPR是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和罗森三位物理学家的简称，他们为论证量子力学的不完备性提出了该悖论）
“Oh达令，”屈膝的女生仰着脸说得绘声绘色，“我爱你的心就像欧拉等式，虽然它很小，但是它包含了整个世界！”
周围的学生顿时爆笑，那女生倒是很有专业精神，坚持着演了下去，“请允许我为你戴上这神圣的指环！”
她的手里忽然多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螺母，也不知道从哪摸来的：“亲爱滴，你喜欢红宝石还是蓝宝石？”
桀骜的女生头扬得更高：“哼，红宝石蓝宝石，都不过是三氧化二铝罢了！”
Cos田田的女生腰哈得更低：“啊，亲爱滴你喜欢钻石么？那是自然界中最坚硬的物质，代表我坚贞的心！”
桀骜的女生桀骜地竖起一根手指：“金刚石是不稳定的物质，你烧一把火它就成了二氧化碳！”
学生们笑得腿软，程牧阳靠在门边却看得大跌眼镜，他平时虽然是爱讲道理了一点，可是怎么说也不是这副找打的样子啊！
“啊，老师！”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场面才略微控制住了，程牧阳郁闷地看着他们：“笑好了？”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两个女孩子早窜到了人群最后面，觑着眼睛看着他，贼眉鼠眼地笑。
“要把金刚石一把火烧成二氧化碳，是要三昧真火么？”程牧阳不满地指出他们的漏洞，“而且我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他竖起一根手指抗议道。
“嘿嘿，这是化学系蒋老师的招牌动作，我觉得好玩嘛！”刚才cos他的女孩子远远地解释道。
“那个，老师……”班长不停地挠着鼻子，“他们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请客喝喜酒啊？”
“对啊对啊，我们要喝喜酒！”学生们一迭声的嚷起来。
“喝喜酒？”程牧阳抱起胳膊，表情当真斤斤计较了起来，“你们连份子钱都没上，凭什么喝喜酒？”
“哎呀老师别这样嘛！”学生讨价还价，“不请客怎么行，我们嘴巴可不是很严啊~~”
程牧阳眯起眼睛来打量他们，这些孩子，胆子越发大了，居然拿这个来威胁他。他并不是个喜欢跟人分享私生活的人，像别人那样把自己爱人或者家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或者摆在办公桌上，也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没什么，”他慢悠悠地说，“该知道的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
他虽然不太主动，但毕竟还在与人交往，最近好事将近，总有一些人会知道，况且这种事情向来传得很快，他甚至收到了学校里一些不认识的人的发来的祝福邮件。并且他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是很光明正大的事情。
“可是老师，让女孩子来求婚可不好啊，你看人家多着急！”
“是啊是啊这样显得很没种诶！”
“哦你刚才都没听他们说嚒，老师第一次求婚失败啦！”
事实证明无聊的学生们为了蹭一顿免费饭都会做出些什么无聊举动来，这一句一句的硬是把程牧阳听得满脑袋弹簧，只好认输：“好了！你们晚上找个地方去吧！”他抬了抬下巴，“班长把发票拿回来我报销。”
嗯哼，别的倒还好说，总不能让别人说他很没种吧！
“哦也！！！”小阴谋终于得逞，学生们已经眉飞色舞地开始讨论哪里最好吃哪里最贵，且哪里又贵又好吃。
“老师也跟我们一起吧？”班长到底还要顾忌一点点，但程牧阳又一个眼锋扫过去之后，他也立刻退缩了，“那那，那算了，呵呵。”
程牧阳重新扣好外罩的扣子，接着把防护镜戴上：“上课！”
田田从学校里出来一路都是踩着云的，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看橱柜，一个回马枪直接又杀回了豆豆的店里。
豆豆正在柜台后面教店员用咖啡机，见她进门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再次大惊失色：“怎么？失败了？”
“毛头不愿意么？”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可把豆豆急坏了，干脆从后面绕了出来，“怎么会呢，是不是你又说他什么了？”
“我好累啊……”田田步履沉重，一脸的不堪负累，她慢腾腾举起左手，“这个戒指好~~~~~~~重啊，戴得我都走不动了！”
“噗——”研究咖啡机的小男生瞬间喷了出来。
田田经常来豆豆这爿小店里，同店里的服务员小姑娘们都混得挺熟了，这一声吆喝，引得四周闲来无事的服务员小姑娘们通通围了过来，叽叽喳喳惊叫连连。
“好大好漂亮啊！田田姐你命真好！”
“呜呜呜我也要嫁人！”
“田田姐你上次说了给我介绍男朋友的呐？”
“……”
豆豆站在圈子外面吆喝：“嗨嗨嗨！都站好了站好了，来客人了哎！该干嘛干嘛去！”
等人群散去之后她毫不客气地照着田田的脑袋来了一下子：“死丫头还给我玩儿个欲扬先抑！”
“你敢打我！”田田捂脑袋怪叫，“小心我叫我Fiance过来kick your ass！”
“乱七八糟的说什么鸟语！”豆豆随手又敲了她一下子，拽过她的手来看了看，“啧啧，这下子满意了吧，折腾这么多年，可算让你折腾上了！”
“嘿嘿我要去买新衣服，”田田鬼迷心窍地看着戒指，“你说什么衣服和这个戒指最配啊？”
“不穿衣服最配！”
“讨厌！”田田白了她一眼，“我改主意了，我要去看婚纱！”
“就说你会变卦！”豆豆很了然地点头。
起初在研究婚礼计划的时候，田田为了体现自己是不随波逐流的那一种人，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她拒绝穿婚纱举行婚姻，她觉得那既傻逼又没心意，和每个站在酒店门口等着客人的丑娃娃新娘没有任何区别。她要穿上能展现自己个性的衣服，最起码是别致的小礼服，这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她让Gibson去帮她买了再寄过来。
“哼，现在你又要穿婚纱了，等过两天搞不好就想要去影楼拍照，”豆豆看她的样子就忍不住冷嘲热讽，“等到了婚礼那天你还要话那种纸糊一样的妆，然后露着半个胸站在街边上等着别人围观。”
“嗯嗯。”田田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把手指折过来翻过去又拨弄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她，“你刚说什么？”
“我刚才说啊，”豆豆忽然坏心眼地笑道，“你在这瞎开心成这样，搞不好这个戒指也是他没送掉的存货呢！”
“哼，才不会呢！”田田不为所动，“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玩偶手办，一买就是一套——毛头才没这么多钱买这么多呢！”
“那有没有可能是把那项链给拆了找人重装的？”豆豆火上浇油道。
这番话让田田原本喜悦澎湃的小心灵又迅速脆弱了起来，虽然明知道豆豆她是在开玩笑，就像虽然明知道手上这枚戒指跟章梦妍没有任何关系，也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的毛头跟章梦妍同样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心里怎么都没有办法轻松面对，那就像是个魔咒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发作，却永远有效。
男人们的前女友是女人终身的情敌，无论当初两人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无论当初分手是谁辜负了谁，如果多年前的女朋友上门来请求男人的帮助，差不多九成以上都会获得成功。有的男人甚至都不会拒绝跟前女友再度发生关系。田田可以肯定毛头不会主动跟章梦妍发生什么，但是如果那人找上门来呢，毛头那么呆呆的，听几句软话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了，他会不会就这么上当受骗呢？
这种念头要么就干脆没有，一旦有了萌芽就会像毒蔓一样在心里疯长，绞得人透不过气来。田田离开豆豆的咖啡馆的时候脚步有点虚浮，豆豆看了便觉得奇怪，但是想到这个人来的时候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是兴奋得有点晕头转向了，便也没有深究，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加叹气。
几个小时之后程牧阳有些气喘吁吁地闯到了店里来，豆豆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哎哟稀客啊！”
程牧阳没心思跟她啰嗦：“田田呢？还是没过来？”
“咦，不是跟你说了人不在这儿么，来了以后又走啦！”豆豆奇怪，“电话里说了不信，还得亲自跑一趟啊？”
程牧阳流露出罕见的焦虑神色来，迟疑了好几次才对她说：“我找不到她了。”
“找……找不到？”豆豆一愣，“什么叫找不到？打电话啊！”
“打了，打了十几个了，一直是关机。”
“关机？”豆豆掏出自己的电话拨了出去，“……果然关了，她家里去找了么？”
“家里打了电话，说不在。”又不能冒冒失失地跟老人家说什么人不见了这种话，让他们白担心。
“我自己家都去过了，”程牧阳说，“还有新房子那儿，她下午说去那儿看橱柜的，结果我去了那里的工人说她下午根本没来，橱柜明天送过去。”
“那她还能去哪？”豆豆想了想，“在街上逛着？”可是按照田田的习惯，二十四小时都是开机的啊。
程牧阳胸口起伏不定，“下午她还去我那儿的……”
“是啊我知道，她去……”豆豆下意识地接话，忽然醒悟到现在可不是什么八卦的时候，便又对他描述了一遍，“她去之前在我这呆了会儿，完了之后又回来呆了一会儿……啊……！”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程牧阳，也是犹豫不决的样子：“下午她好像，是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程牧阳紧张道。
“嗯，也没什么啦，我们随便开了几句玩笑，”豆豆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把她们下午的对话叙述了一遍，又接着强调了一下，“我不是那意思啊，真的……她当时很高兴的，高兴坏了！走路都走不稳，我就笑话了她几句……”
“你，你别担心啊，她不会有事儿的！”豆豆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她这是要，要结婚了，婚前综合征啊——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爱瞎想，看什么都觉得慌得很。”她拿了包对着店员吩咐了几句就匆匆走了出来，“咱们俩分头行动吧，在她平时喜欢去的地方仔细找一下，说不定她一个不开心就去逛街了呢？”
程牧阳别无他法，只得点头依了她的意见。
“怎么走？”出了门之后豆豆指着路标问他，“往这边是南街夜市，那边是大东门，直走是CBD那边。”不等他发话便又立刻摇头，“她一般不会一个人去商场的……这样我去南街夜市，那里我比较熟，你去大东门，出发！”
程牧阳看着她步伐匆匆地离开，站在原地竟然觉得一片茫然，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对田田的了解竟然少得可怜，如果没有豆豆提醒，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大东门那里有很多家店，卖什么的都有，他不知道她会对什么感兴趣，只有顺着街边的店铺一间间地找，全然没时间顾忌他人异样的目光。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他觉得把这辈子的街都给逛遍了，仍然毫无结果。
“喂，毛头，找到了么？”豆豆打电话来询问，显然也是没有进展，“南街这边我都跑遍了，每家都进去了，连卖艺的我都挤进去看了，都没有……”
“我也没找到。”
“毛，毛头，你别急啊，”豆豆担心得不行，好像田田是被自己几句话逼得离家出走了一样，“咱们再接着找找，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报案吧，可是报案也得等24小时以后不是吗？这个死丫头到底去哪了！
“没事，”程牧阳的口气有些淡淡的，听起来却格外吓人，“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毛头我……”豆豆越发不安起来。
“你回去吧，家里人该等急了。”程牧阳对她说，“我自己再找找，没事的。”
是的，不会有事的，谁都不会有事的，程牧阳也这样对自己说。只是她到底去了哪里？即便是忽然想要退缩了反悔了，也大可以直接来告诉他，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不要再来玩这种失踪的游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还是先回家等等吧，他发了短信，打了电话，如果她有心开机的话，一定会看见，只要她看见了，一定不会无动于衷的。如果真的……他很决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田田不会出事的，他有这样的直觉，并且相信这样的直觉。
几方搜寻无果，程牧阳有些精疲力竭，他打开家门，站在门口晃晃悠悠地换着鞋子，一边用手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客厅里瞬间一片光明，田田惊得从沙发上跳起，双眼无神地看着门口，好半天才揉了揉眼睛：“唔……你回来了？”
程牧阳的鞋子脱了一半便僵立在门口——他们找了她一晚上，她却在这里会周公，还睡得浑然忘我，白白让他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田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一直在这儿？”他犹自觉得不可思议，哪里都找遍了，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是啊，”田田闷闷地回答道，“我早就回来了，等你等到现在——饭都没吃呢！”
程牧阳绷紧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有再多不安或者怒意也都抛之脑后了，再多的误会和忐忑此刻也都变得毫无讨论的价值。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回来就好。他一直在未知的地方寻找着她，却不知道她其实就在最平常最普通的地方——一直在等着他。
他瘫坐在沙发上，田田蹭了过去：“你去哪儿啦？怎么回来这么晚？”
程牧阳没说话，把她按进怀里，一边又一边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时他才觉得，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甚至现在想来居然还有些后怕：如果她真的就那样一言不发地走了，从此消失了，他一定不会就那样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像从前那样。他想他一定会疯掉，如果没有疯，拼了命也要找她回来，否则生不如死。
“你怎么了啊？”田田奇怪地问他，“哪里不对劲了？”
“田田……”他喃喃说道：“你太好了，我怕我永远也赶不上你。”
“我爱你，”他紧紧抱着她，“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每天都想——可是我做的不好。我以为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也努力了，但是还是不够。”
“毛头，你怎么了？”她很疑惑地看着他，“你求婚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既然这样……还说这么多文艺腔的怪话做什么？？
“你喜欢什么，以后都要告诉我……每一样都要告诉我。”程牧阳没理会她这样煞风景的提问，郑重地嘱咐她。
“哈，我喜欢什么，这你都不知道么？”她笑嘻嘻地向他扑过去，“我就最喜欢你啦！”
在所有过去和将来里，所有值得纪念和期待的景色里，所有美妙的时光里，我最喜欢你。
“咦你打我电话的啊？”田田终于发现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我睡觉呢，给按成静音了……十九个？！还有短信！你到底要干嘛啊？”
程牧阳忽然醒悟过来，按住她的手：“别……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