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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仙韶院辛夷拜新师 文德殿赵祯等来人

    却说辛夷跟着菊三四练柘枝舞已有半个多月,单论脚步稳健,身段轻盈都已很好,惟独眼波流转生涩,羞怯有余媚态不足。菊三四要她去慈寿殿求些无用精巧玩意儿带,绝不能是给稚气女儿用的。辛夷听话来要,还被祖筠酸了一番,说菊三四是假公济私,分明骗东西欲转赠她人。

    趁辛夷多少替他辩驳几句的当儿,锦瑟进了间耳室,挑了个鼓鼓囊囊青绢银线鸳鸯纹小口袋掷给她,说“拿去给你那冬至没影儿就盼春的师父”。

    辛夷接住,掂量掂量问:“是什么这么轻。”

    锦瑟走近她身前,拿起来让她闻了闻,隐隐一股辛辣味道,这才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红蓝花的花腊。”

    辛夷将口袋摁回她手里,埋怨道:“师父轻易不叫我来取,定是有要事,姐姐你是多舍不得,太后娘娘缺什么好东西,就拿这个打发了我。”

    锦瑟“哼”了一声:“不要便罢。”收到怀里又说:“这是吐蕃进贡的花种养大制成,颜色可与外面两日便收进来的不同,研成胭脂涂在脸上就似胡人。对咱们是没用,可若是你在异域朝天小儿队里面沾一分,谁及得了你半点?”

    辛夷听到心动,赶忙赔笑,又要将回来,这样疾步奔到菊三四跟前。

    菊三四打开口袋,说果然色泽与一般红蓝花不同,是个好用之物。辛夷问:“咱们什么时候磨成胭脂,还是留做口脂?”

    菊三四摇头不答,只让她装好跟着自己,两人一路走到仙韶院,遇着个小女乐,问她:“舞旋色陈怜怜在何处?”

    女乐说:“发闲呢,自打生了旱蝗,宫中不肯有舞乐声张,一个月才被传跳过三四次,还不是光明正大的。”说着领他们二人到了一间凉亭,叫他们在这儿候着。

    没一会儿陈怜怜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绯色长袖窄砌衣出来,懒懒步入亭中,菊三四起身向她请好。陈怜怜瞧着手上十根新染红指,问他们来意。

    菊三四朝辛夷挥手,让她将花腊拿出来。她虽然半路上已经料到这是用来送礼的,不想竟是拿与陈怜怜,因有些不乐意,心道上次好东西也是给她,这次又是给她,下次再不说了。于是扭捏取出,交到陈怜怜手里,顺道讲了一遍来历。

    陈怜怜拿出一朵,撕下一瓣在手中磨碎,点头道:“是个好东西。”系好又问:“有事?”

    菊三四笑说:“这孩子确有事讨教,可不是单为这个才来,也是她心中感念娘子平日照顾。”

    陈怜怜道:“她天天早上起来就没了踪影,直奔着找你去,十匹马也拉不回的劲儿,我就是想照顾也没地方下手。”

    话说得辛夷脸上一红,不由得垂首不语,只有眼睛偷偷飘到菊三四身上。却听他说:“可日后免不了劳烦,咱们还想向娘子多请教眼儿媚之法。”

    陈怜怜“扑哧”笑出声:“她才多大,你未免过分急躁了。”

    菊三四叹说:“因得上面的令,好歹要教她独舞,娘子如此精熟,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陈怜怜不免皱眉,欲说教坊虽然有官伎的名声,你还真当我这儿是外面市妓私娼,兼带着蓄养红倌?

    菊三四瞧出她不满,赶忙说:“娘子莫作多想,我只是敬娘子秋波姿态如初春薄霜于闺秀,娇花嫩蕊于词官,惹人频频流连。”

    辛夷旁边直翻白眼,陈怜怜却逗乐了几声,冲她道:“人人都说你师父是个孤傲清高的人儿,今日才知嘴上功夫如斯,这你也得学着点,以后有地方用。”又对菊三四说:“我呢,教她也成,只是你别拿个花腊就打发了我,这东西咱们仙韶院得了赏赐,也存了一些,并不算十分稀罕。既然要我教,下次带个真的好物来吧。”

    菊三四要辛夷道谢,三人再说了会儿话,天色渐暗,也就各自回房。

    第二日常朝。

    因今天便是要祭附章献李氏神主到奉慈庙的日子,赵祯命中书门下颁了一条诏令,降东京、西京囚犯罪刑一等,徒刑以下释放;而永定陵及蝗灾严重地区附近,需应召从军的百姓,免除其兵役,租赁赋税等。而赐宴时所商讨之马文千案,涉事陇州知州孙济被贬到烟瘴缭绕之地雷州,其余误判人员皆严惩不贷。

    类似诸多冤案,各有发落,绝不从轻,惟独那宫中吃菜事魔案绝口不提。又因他不主动言明,朝臣也无一人特意商讨,实不知赵祯到底有何考量。

    李迪呈上另一份拟好的诏令,追赠周王赵祐为皇太子。赵祯叫拿去太史局揣摩,倘无差池则明日便可颁布。

    再有就是郭颢蓁此次清查后宫闲物,并自献出五月俸钱,统共十四万五千贯,加之银九千两,金一千五百两,赵祯让依照灾情发放补贴。

    除此暂无更严重之事,不细赘述。

    及至退朝入文德殿,赵祯有感郭颢蓁此次尚算有功,便让阎文应去坤宁殿,说待过几日蝗虫退去,便赐绢一万匹,棉五千两,线路罗各一千匹。

    郭颢蓁正在翻看造作所呈上来此次所有闲物置换的钱粮,听到赵祯赏赐,对阎文应道:“你回禀官家,若旱蝗才去便复行铺张之举,岂非枉费了后宫一片诚心?切莫再随意赐赠。”

    阎文应替赵祯吃了个闭门羹,有些犹豫如何转述,颢蓁说:“你原话说了便可,再叫官家有话自己来讲,不必中间隔了这么多人。”说罢,叫惜墨送他出去。

    等惜墨回来,劝说:“圣人,这几日官家亦有些心烦,且提些让官家顺心的话才好。”

    “本殿身为中宫之首,如何能只做谄媚之辞?”

    惜墨心道纵是如此,也不必偏要针对。可这话哪敢说出声,只能替她惋惜。

    阎文应出来经过坤宁殿后夹道,见杨太后的凤舆正往文德殿赶。他本欲上前请安,不想这几个人托着老大一个舆车,脚步却比他还快。他不禁哑然,意识到这是有什么急事要发生,遂加紧一程,想绕个路先赶到赵祯身边,不能错漏半点风声。

    果然他速度快些,先入文德殿向赵祯回报了郭颢蓁的话。赵祯听完倒是未动怒,只叹说:“她怎么仍旧这种脾气。”

    正说着,忽地文德殿门打开,外面的内侍还来不及报,杨太后已经风风火火站到赵祯面前。

    阎文应微微垂首退到周成奉身边,眼珠子在二人脸上左右摆动,他竟觉得赵祯毫不惊讶,似正在等着杨太后到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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