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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游说

    “你是要去哪儿?”不能轻易答应,可若要拒绝,除了要找个好理由之外,还应该下一个狠心,不在意这个商人的生死,貌似两者都不容易。果然,做好事变成惹上麻烦事是绝对有可能的。

    “某是柯国商人,姓李名义,此次由柯赴蒋,是为了买卖,哪知行经蒋国,路遇匪盗,同行之人俱亡,此番买卖就算成,只怕利益微薄,尽赔付与亡人之亲了。”

    没想到他一反应过来,就开始算账了,看来商人唯利不是空穴来风,眼前就是实例。看看被杀的人,都是白净皮肤,腰不粗骨不壮,明显不是练武之人,靠着这样的人跑买卖,几乎等于遗珠于市了;不过也是,练武之人哪里看得上这种小商小贩。

    我们五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却都微点了下头。去蒋国,又是往北走,是能够与我们同程,但同程多久,也不好说,跟着商人,也能掩护身份,是两相有利的事。

    “李义,我且问你,是去蒋国何处?”我想先问个清楚,好做计较。

    “某去黎都,”他急急地道,显然误会了什么,“多谢壮士。”

    啊,我还没有答应,你竟然先谢我了,我又对先斩后奏有了新的理解;好在既是同程,又可算是同地,心里总算没有什么大的芥蒂,只是还要看看其他人的意见。

    我看向阿仁,他也正好看过来,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了。

    “既如此,你便跟着我们吧,”这个时候也用不着说什么七拐八绕的话,“我们也是去黎都。”

    “你们也是去黎都,那真是太好了,”是好,你的买卖不怕了,你的货物保全了,我们却多了些风险,“诶,可惜了某这些仆从,跟了某数年,没想到今日竟殁于此;壮士,某可否再求你们帮个忙?”

    啊,才刚刚帮你一个,没说几句话又要帮一个,若如此算,此行至黎都,都可直接成圣成佛了;我又对得寸进尺有了新的理解,我就不说话,静静地听你要说什么。

    “古人有云: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古人又云:生命于天地间,不可永恒。而今乱世之中,更不值一提,然中道去世,不亦悲乎?”

    是啊,有理,不过你到底要说什么,庆幸自己能够活着,然后大发一通人生感悟和劫后余生的幸运吗?还是在救你性命的人面前。

    “古人有云:相逢即是缘;古人又云:不必曾相识;古人还云:必有贵人助;古人最后云:此事不可辞。”他又继续说道,我隐觉他是有所指代,果然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相逢此处,就是有缘,虽然互不相识……”

    “住口,”我觉得李义确实有趣,就听他一直说着,看看能够说到怎样的高度去,身边一人突然大声喝止,是许虎的声音,“你啰哩啰嗦这许多,到底是何意?”我原本以为他甚重礼节,或许如此,但听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磨牛皮,出于他武将急切的本能,自然大声喝止。

    “壮士莫怒,且听某慢慢说来,虽不相识,我却觉得……”李义并未被吓得不说话或是辩解,反倒仍以之前的语气娓娓道来;好一个厉害的商人,竟到如此程度了吗?若他去茶馆说书,想必顾客要踏破门槛了吧,就算他说得不好,有人大闹,他亦可神色不变继续说下去。

    “说人言,”许虎又喝止了他,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妥,放低声音说道,“我是习武的人,你与我讲礼义,我尚可听听,只是你莫要讲诗书,也莫要长篇大论。”

    “是的,壮士,某正名李义,”他这么说是听岔了还是故意戏弄许虎我不知道,我瞥见许虎的脸跳了两下,但没再说话,而李义也没有再继续长篇大论,“某是说,几位壮士能否替某掩埋了这些仆从?”

    “你早说便是,”许虎吐出口气来,转身就去搬动躺在地上的尸体,“何必如此费言,使我头大。”是了,你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们帮忙,只是你又装作脸皮薄的样子说一大通,是要让我们反过头来替你说出,真个好计谋。

    既然许虎中了他的计,我们也无法撇开,好在同李义也来帮忙了,至少让我觉得他还不是什么奸诈之徒;我们就在路边挖了个大坑,埋了他的仆从,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小把碎银两,扔进坑去,口中言语什么斯尔银钱,路上好走。你这点银两怕是不够这十几人好走的吧,可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好像也不能指摘你什么。

    我想到在这大路上,陈列匪盗尸体也不妥,若有人走过,吓不到大人,吓坏了小男孩小女孩也不好,报官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就与阿仁四人拖了他们连同他们的刀一起到路边的草丛里,这样就可以交代他们的大致身份了。

    随后我们在李义那儿换了干净衣服,弃了血衣,赶着他的四辆马车,沿大路向黎都而去。我和李义坐第一辆,只是一直是他在赶车,不知是道路颠簸还是马车老旧,我的屁股都咯疼了,不知道阿仁他们怎么样。

    路上才知李义是柯国巨商,在九州跑买卖,难怪会说书,且脸皮变化无常,看来不是我所想的小商小贩。我问他如何仅带着十几个仆从压货,从柯国往黎都来时,他沉默不言,许久才说是自己贪利,还一副悔恨不已的表情,若说他悔恨,那还说得过去,若说他贪利,他是贪利,可也是可贪而贪,这种不保险的小贪,相对于他的巨富,实在说不过去,而且以他之力,从公子世家手里借几个练武好手应该不难,况且他养着的习武之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吧,如何就这么几乎显摆式地做不保险买卖,况且是自己亲自压货?那不是说我很富,我没人,快来抢吗?只是他明显不愿说,我也不好追问。

    “壮士,不知你怎么称呼?哪里人氏?”他真是好兴致,赶车不累,坐车不累,还要找人聊天。

    “你就叫我阿天吧,”我不便告诉他真实名姓,也确实没有必要告知他,至于说是哪里人,总不能说是黎国人吧,且不说蒋国律法,黎国亡国而自称黎人,就已经很让人起疑了,“我们都是蒋国人氏。”

    “观你们的相貌,不是平常人吧?”他倒是很会看人,也是,毕竟是巨商,可谓阅人无数,只是他不待确定,似乎他本身已经自我确定了,也是,五个习武之人,结伴而行,遇匪不避,是平常人能干的事吗,“去黎都做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好生无礼,打听身份,打探行动,若非他一副油光满面的富商样子,我几乎以为他是来打探的奸细了。

    “就是去游玩游玩,”我随口说道,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怎么能编个如此蹩脚的借口,这不是告诉他我在编谎嘛,得想办法减轻他的怀疑,“我们几人仗剑,已走过许多地方了。”

    “哦?”他的音调怪异,明显是不相信的。

    “你不信?”我故意带着如遭贬抑的不忿语气说道,“我们游历过的地方只怕不比你行商过的地方少。”我之所以敢于这么说,也是因为就算他发问,以我所知的,应该都能说出一二来,毕竟师父有那么多藏书,我也真的出于某种目的去翻看过。

    只是他没有发问,也没再说话,安心赶他的车了,不知他是不是因为屁股被咯痛了所以无心聊天。

    马车行走的并不快,好在是大路,所以一天下来也走了不少,而且不知李义是有意无意,好像有些绕开城池或关隘,不过这样也好,少了盘查,若是遇到盘查,必然是要让阿仁避一避的。

    晚上我们在一片树林边歇脚,这样便于停放马车,又生了堆火,只是没有聊关于起义或复国的事,实际上因为李义在的关系,我们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讨论过相关的事。

    我们拿出自己的干粮和猪肉,李义拿出的是晾牛肉和精细的面饼,还有好几坛酒,还未开封就能闻到酒香了,好酒,这让我想起几天前在盘龙村的酒来,可惜逃亡匆匆,根本无从携带。

    “几位壮士,某感谢你们相救,”他把面饼酒肉拿到火堆边来,“这是某商队携带的,如今也吃不得这许多,大家一道吧。”

    听到他的话,兼任粮草官的阿仁就收起了干粮和猪肉,我承认猎人李的猪肉确实制作得不错,可猪肉毕竟是猪肉,牛肉和酒毕竟是牛肉和酒。

    说实话,巨商到底是巨商,跑外的商队牛肉都晾制得极好,面饼的细致程度恐怕比得上高等酒肆里的了,那酒也没话说,不是盘龙村里的小酒馆可比的,当然了,盘龙村小酒馆的酒也不是寻常酒肆可比的。

    我们酒足饭饱,围着火堆坐定,我想着是否要安排值夜的时候,李义突然开口了。

    “几位壮士,个个都是好手,”他拱了拱手,这让我心生不好之感,“不知可有兴趣到某的府中容身啊,某的商队在外,就缺像诸位一样的好手呢。”

    果真不好,酒肉不是白吃的,商人不是白叫的,这吃不了许多的东西也不白给,可你刚刚明明说感谢救命之恩的,是也,你未曾说酒肉是感谢之物。嗟乎!入子之道也,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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