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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通缉犯的生涯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有很多未读消息。

    爸,妈,小妹,死党,上司,同事……之前联系不联系,关系紧密不紧密的人,都给我发了消息。

    我看着那么多未读消息,一个个点开。但无不例外地向我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丢了,我给你买个新的。”

    我想了想,把卡拔了丢到下水道里,又举了块石头把机子砸了。

    “没想到你做事还挺干脆。”卷毛看我如此果断的动作,忍不住感慨道。

    我收拾收拾这些碎片,然后说道:“现在联系他们,对谁都不好。”

    我抬起头,盯着卷毛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这是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整个巴黎都在通缉我,事件甚至已经在国内发酵了,无论对什么人来说,我都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危险分子。

    他没有理由帮我。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

    卷毛在逃避我的问题。

    “沈亦诚,我能相信你吗?”为什么所有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愣了一下,“你以为我报的警?”

    我颓靡地靠在墙上,现在自己身无长物,其实也是非常不希望怀疑眼下唯一一个还站在我身边的人。但是我已经遇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了,我非常需要一些能明确的真相。

    “我拿到鞋子之后回头找你,路过酒吧看到了警察,我就猜你在里面。绕了一圈想找机会混进去,后来就看见你从旁边跑出来了。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又怕引人注意,所以才没有及时叫住你。”

    现在我浑身上下都在痛,脑子却开始高速运转。

    其实我第一次在餐厅遇到卷毛的时候就怀疑过他的动机,但仔细一想却觉得不成立。如果他想卖我,根本用不着套近乎。

    “沈亦诚,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你会相信我?”

    他笑了笑,“可能因为我心地善良,觉得你一脸可怜兮兮受了冤枉的模样……”

    我摆摆手,已经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正经话了。

    我又想起刚才酒吧里会说中文的女人,如果是初次见面,谁会主动去帮一个正在被警察追捕的人?或者我认识她,或者她认识我。

    我被通缉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但是我没跟卷毛说这些。我只能抬抬手招呼他回酒店。

    我实在太累了,几乎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直接倒在大街上。

    不过卷毛显然没有多少自知之明,从见我没有对他为什么相信我这件事深究之后,一直到回到酒店房间里,他的嘴都喋喋不休没有停过。

    “所以你怎么那么蠢?追个人都能追岔到追到酒吧去?”

    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脸埋在枕头里一阵窒息,但是身子又懒得动弹,硬生生地憋了一口气。

    心口和胸口一样闷。

    卷毛见状终于住了口,沉默了半晌,重新开口时语气少了调侃的味道:“心事重重的,是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我翻了个身,眼睛都不想睁开。

    卷毛顿了顿,见我不说话,居然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不想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你现在很困,但是每一分每一秒对你来说都是在往更危险的境地靠近。我现在能保证你可以平安地躺在这里睡一觉,但是我不能保证这一觉有多久……”

    “我很困,你别吵。”我打断了他。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房间里突然极其安静,如果不是听见了卷毛的呼吸声,我会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过了好半天,他又开口道:“这是从Bernard的邮箱里拷贝出来的邮件。我只看了前面几封,你一会仔细看看,说不定能解释你们的关系。”

    说完,我听到他把硬盘搁到桌子上的声音。

    “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待到七点半才走,我走之后,你……自己小心。”

    卷毛的语气太有诚意了,我忽然有些内疚,连忙睁开眼睛,却看到他已经拿出剧本开始背台词了。

    计划其实是有的。

    从Bernard房子里发现的资料估计得看好一会,暗室里面的东西可能远比我以为的要多。同时Bernard的妻子还是很有必要见一面的。

    纠结了半天,脑子越来越重,加上卷毛背台词像念经书一样催眠,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等我醒来的时候,卷毛已经走了,桌上硬盘旁还留了一部手机。

    心里惦记着事,其实睡得一点都不沉,醒来以后依然非常疲惫。但卷毛说得没错,现在时间对我来说非常宝贵。

    我打开自己行李箱里面的电脑,把相关可能泄露我当前所在地址的账号都删除,然后捋了捋眼下的重要线索:

    1.Bernard的妻子。

    2.Bernard的书房和暗房的细节照片。

    3.Bernard与我的往来邮件。

    4.Bernard私人电脑上的两个文件夹。

    按照人的使用习惯,一个邮箱地址可能会同时注册好几个网站的账号,Bernard说不定也不例外。我突然想到刚毕业那会,曾经热衷于研究爬虫软件,也捣鼓了一个差不多的,于是找出那个软件运行,输入Bernard的邮箱地址。

    搜索结果有些慢,我趁着这段时间,打开硬盘里备份的“我”和Bernard的通信邮件。

    来往邮件总共150封,几乎每三天都一个来回。按照这个频率,我们的联系已经维持一年多了。一个一年多的邮箱通信记录……竟然有人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年多来登录我的邮箱,果真厉害。

    邮箱内容,都是全英文的。我看了看几行,虽然大多是口语,但不免佩服那个“我”的语言能力。这样无障碍地沟通,起码对于现在的我是不行的。

    我想了想,转了个方向,准备调查那个“我”的IP地址。

    爬虫软件的搜索结果果然显示一百多行与我的通信记录。虽然无法显示内容,但是IP地址信息已经暴露出来。

    关于IP地址,网络上本来是可以直接查的。但前提是=在IP地址准确的情况下,并且4段数字清晰,一般是一个区公用一个IP,所以大部分只能查到一个小范围。

    但当我在网络上输入这个IP后,页面提示“请输入正确地址”。

    我内心冷笑了一下。

    果然加密了,连接着代理服务器。看来确实是有人用匿名IP操作我的邮箱。

    虽然连接着代理服务器,可以躲避一半用户的查找。但是用户真正使用的IP地址也会记录在代理服务器上面,只不过加密方法被隐藏了。

    而IP的加密方式,一般都是采用国际通用的几个方式。就像密码本一样,如果重新自己创造一个密码,成本太高,一般人都会选择已有或者比较流行的方式进行加密。我只能尽力用自己知识的覆盖面去试着解锁IP加密方式。

    我看着电脑上运行的两个程序,一个爬虫,一个解密。爬虫软件网址如果不是恰好覆盖到,那也搜不到我需要的信息。而解密软件中,如果IP地址没有按照我所熟知的几个加密手法,那也解不出来。

    不免觉得自己的方法存在很大的侥幸因素。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IP解密结果竟然真的出来了,是一个公共网络使用地址。确切的说,能查到显示的地理位置原先是一个公共网咖,巴黎的公共网咖。

    巴黎?

    我怎么可能一年多前就出现在巴黎,这明明是我第一次出国,连护照都是新的。

    护照……我突然想到,如果说之前有人就在巴黎这个公用网络上和Bernard进行通讯,而警察认为这个人是我的话,从侧面来说,就相当于我那个时候已经在巴黎了。

    这样的话,应该就有出国记录,护照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想到这个,我立马停了下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箱的夹层里面放着我的全部证件。护照被塞在一个蓝色的皮夹里面。我抽出护照本,准备拿着它及相关的邮件通讯记录向警方证明,我陈臻就是一个普通良民,和这个Bernard没有一点关系。

    一想到这,之前的烦恼就好像被冲掉一样,顿时欣喜若狂,充满期待地翻开我的护照。

    护照表面已经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崭新的封面了。不仅看上去有些陈旧,封面角落还起了一层皮。里面盖了好多个章,一页一个,累加起来起码超过了十几页。

    随便翻了一页,法国海关的盖章日期是20170304.

    一年以前的时间。

    这是我的护照?怎么回事?难道被掉包了?我赶紧翻回第一页,个人信息上面分明写着:陈臻1991-12-1……完全符合,包括我那丑得要死的证件照。

    合上护照,我深吸了一口气。难道连护照都可以伪造了吗?

    我的护照一直和行李箱放在一起,只在卷毛的酒店里过了一夜。难道是卷毛掉包了我的护照?

    真的是他要害我?

    那他为什么还要帮我躲避警察?

    无力感再一次向我袭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和我开玩笑。

    Bernard是自杀还是被杀,我们之间通过邮件与否,我是不是第一次出国……为什么事情与我的记忆产生如此严重的偏差?

    我笃定的事情,却走向了另外一种极端?

    “那人”是不是想找个替罪羊?反正每年都那么多人失踪,直接买条人命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嫁祸到我的头上?

    我怒吼一声仰头倒在了床上。

    然后摸来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Bernard的葬礼不到两小时。

    还是先去一趟拉雪兹公墓,接着去网咖所显示的地址看看。但愿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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