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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山庄变故(五)

    孟摇光说,这个提议对我们有利,而且天衡道宗人多势众,我们只能避其锋芒,等回到昆仑,面见他们的那位掌门再作商议。

    我觉着有些不靠谱,毕竟以那位昆仑掌门和天衡道宗的关系,搞不好会将我和许开阳当作向天衡道宗献媚的工具,亲自动手杀了我们。

    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师父和师兄都不在,我孤身一人,面对他们这么多人,只能暂且答应,再作商议。

    折剑山庄的地牢里,我被人用铁链捆着,看着对面同样被捆成粽子的许开阳,许开阳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良久,终于忍不住嚷嚷:“哎哎,乡巴佬,你看什么?”

    “……”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又很认真地提醒:“你的那位玄祯师兄,到底还是我救回来的,请你现在他的面子上,对我说话客气一点。”

    “就你?”

    许开阳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

    若不是我现在行动不便,已经动手将他打死了,不过考虑到这小孩的种种行径,八成是个坏人,即便用往生咒,也没有办法将他复活。

    我问他:“既然你对你的玄祯师兄那么在意,为何在岐山的时候,还要暗算他?”

    “你懂什么?”

    许开阳没好气地道:“玄祯师兄虽平日少言寡语,但对我们师兄弟们还算不错,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暗算于他,更何况,我暗算他,只是不想让他帮着昆仑攻打岐山而已,本意是想拖住他,谁能想到会将他害死?”

    听到这里,我更加不解了:“岐山不是说有个魔头妖女,四处残害无辜么,怎么你却帮着岐山,不愿让昆仑攻打他们?”

    许开阳怔了怔,脸色闪现出一丝的尴尬,支支吾吾地道:“跟你说了你又不懂!”

    我觉着,这个许开阳对我的态度,实在是太差了,望了他片刻,提醒道:“你有没有听那些人说,我极有可能是徐婧容,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是你的姑姑,你对我如此差,难道就不怕被人说是目无尊长么?”

    “姑姑?”

    许开阳又上下打量了我几下:“可得了吧,就你这样还是我姑姑徐婧容?做梦去吧!”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徐婧容,然后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屁孩当场打死,不过话说回来,师兄说过,他会一直暗中保护我的,为何直到现在,还没见到踪影?

    难道是看天衡道宗人多势众,那个白翳真和白伶俜修为高深很厉害,他可能不是对手,所以直接丢下我跑路逃命了?

    以我对师兄的了解,这种缺德的事,他是极有可能做出来的。

    正想着,牢门外却传出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我耳朵最尖,听到声音,不由心中一动,还以为是师兄赶来就我了,可看到从门口落在台阶上,一点点变得清晰的影子,却又失望起来,根本不是师兄,而是一个提着灯笼,手中配着刀剑的护卫。

    他来到跟前,冲我们嚷嚷:“你们谁叫阿婧?”

    我向他扯出一个笑脸,看向许开阳:“你看他长得像叫阿婧的么?”

    “……”

    护卫脸色沉郁地看了我一会儿,才道:“我们宗主要见你,先跟我走吧。”

    我曾想过,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白伶俜派来的,把我骗出牢房,然后趁我不备杀人灭口。

    不过这里是折剑山庄,也算是天衡道宗的地方,我若在这里出了事,白翳真和白伶俜都脱离不了干系,白伶俜应该没那么傻,想要引火烧身吧。

    跟随护卫出了牢房,他果然带着我走到白翳真所在的地方,在那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一身淡青色的纱裙,梳着温婉大方的发髻,单看背影就知道是江采。

    我走上前,很惊奇道:“江姑娘,你为何会在这里?”

    江采看向我,眼神中瞬间闪现出一抹异样的光彩,看得出来,她至今都还拿我当作那个易初莲。

    但很快地又意识到我并不是易初莲,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与弟弟来岐阳办事,听说阿婧姑娘在此落难,所以特来看看。”

    我很感动,向她施礼:“多谢江姑娘。”

    江采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道:“昔日姑娘成人之美,完成我的心愿,还解开了我的心结,想必是拿我当作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须如此客气?”

    说着,又看向白翳真道:“这位阿婧姑娘是我的朋友,我能以自闲山庄作为保证,她不是你们所要寻找的徐婧容,还请白宗主放了她,不然我们自闲山庄定不会罢休。”

    白翳真站在屋中,很奇怪,明明是江采在跟他说话,他却一直盯着我。

    良久,才做出决定道:“你带她走吧。”

    自闲山庄虽然远在洛河城,不过到底财力地位还是不容小觑的,连白翳真都不得不做出退让。

    “那就多谢白宗主了。”

    江采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放我走,愣了一下,向他低头施礼,就准备带着我走。

    “阿婧……”

    白翳真却在身后喊出我的名字,可除了师父和师兄,还从未有人如此亲昵的喊过我,他与我不过萍水相逢,还险些害我丢了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回过身道:“阿婧这个称呼,是和我很亲近的人才能喊的,你我仅在这折剑山庄中见了几面,还没熟悉到可以让你直接喊我闺名的地步,烦劳白宗主下次见到我,记得改口。”

    白翳真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默了片刻,才改用温凉的声音称呼:“阿婧姑娘。”

    他好像有点伤情的样子,试探地问我:“如若有天,被姑娘发现我就是你的仇人,可否记得我今日放你的恩情?”

    我问他:“你想让我记着你的恩情,以后对你手下留情?”

    我觉得,白翳真真是多虑了,且不说他根本不可能是我的仇人,即便是,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是他的对手,别向他求饶不要杀我就不错了,又何必劳他向我讨这个人情?

    “不。”

    他断然否认,然后又细不可闻地说了一声:“如若有可能,让姑娘记得我对你的好,即便哪天姑娘想起我对你的不好,也能让你对我少恨一些……”

    不知为何,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停顿下来,自嘲地苦笑一声,再度改口:“不对,你可以恨我,但不要讨厌我,有许多事,我身不由己,即便曾经伤你害你,也并非出于我愿。”

    我这才反应过来,白翳真又拿我当作他们口中的徐婧容,他对我说的这些,其实是对徐婧容说的。

    可我诚然并不是徐婧容,无法替她做出回答。

    只能道:“白宗主,你杀了徐姑娘的全族,又杀了她那么多师兄弟,却只告诉我,她之所以那么恨你,想要杀你,是因为误会?”

    白翳真再度沉默下来,许久才缓缓地道:“阿婧姑娘说得对,我与她之间从来都不是误会,而是死敌,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死敌,除此之外,再无第二种结果,可是……”

    他的神情中掩着激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迅速低下头掩饰局促和慌张:“我如此说,或许姑娘不会相信,当初在昆仑山,即便她斩断天门,断了我的仙路,被各派围攻之时,我也依然希望她能闯出去,活下来,即便哪天她再次回来时,是想要了我的命,我也确确实实是不想让她死的。”

    时至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徐婧容她都已经死了,而且这些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笑,道:“白宗主对徐姑娘用情至深,令人钦佩,但愿哪天徐姑娘能了解你的苦心,然后对你少一些恨意,也少一些讨厌吧。”

    白翳真却摇头,坚持道:“我对她不是情,绝对不是情……”

    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明明口口声声说着爱惜徐婧容胜过自己的性命,却又偏偏要了她的命,还害死人家全族,明明在我面前表现对徐婧容有多深情款款,却又偏偏不肯承认自己对徐婧容的感情,或许对他而言,承认对徐婧容的感情,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因为一旦承认,就要面对徐婧容是因他而死,而他们之间又横着一笔血仇的事实,他真正怕的不是死,而是来自徐婧容的憎恨和厌恶。

    但这与我依然没有什么关系,被白汀瑶抓来至今,因为徐婧容,害我险些丢了小命,当务之急,是快去寻到师兄。

    跟着江采出了折剑山庄,却在山庄外的树林中见到师兄,我简直痛哭流涕,抓着师兄的衣袖诉苦:“师兄,你可来了……”

    正要向师兄控诉折剑山庄和天衡道宗的种种罪行,师兄却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慢悠悠地道:“几日不见,师妹看起来胖了不少,这几天在人折剑山庄,过得挺滋润的吧。”

    “哪有!”

    我很义愤填膺地否认:“是他们一直虐待我,还想要杀我,师兄,你不想为我报仇吗,我们冲回去把那些折剑山庄和天衡道宗的人杀了吧!”

    这话,自然是吓唬他的,师兄果然被我吓到,握拳轻咳了一声,道:“师父说过,忍辱负重方能成就大事,况且你这不是叫我去给你报仇,而是让我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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