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犹似故人（五）
折剑山庄突然的变故，令前来赴约的人都不知所措，其中就包括玉虚昆仑门。
一来天衡道宗和昆仑门同气连枝，感情向来好得很，天衡道宗出事，就相当于他们昆仑门自己出事，二来白诺灵口中的柳维扬，正是昆仑门的弟子，而且那个柳维扬在没出事以前，在昆仑的地位很高，是玉虚子的直传弟子，与其他几位师兄弟一起，并称为‘昆仑七子’。
曾经在道观中，我听那老道士说起过昆仑七子的事，当时还想仔细打听，可惜却被师兄阻止，不过好在我聪明，在离开师兄跟着白汀瑶的这段时日，将此事打听清楚。
昆仑七子是指七个人，以他们的大师兄秦若瀛为首，其中就包括柳维扬徐婧容，还有玄祯仙尊的师父陆剑声。
另外三个分别是十多年前在昆仑山巅上被白翳真所杀的萧和瑟，以及萧和瑟的师父何道常，还有一个，便是现如今昆仑七子中仅存的，住在天玑宫中的喻文州。
这七个人修为高强，道法高深，又各有特点，在他们还存活于世的时候，是昆仑仙山最为辉煌荣耀的时光。
大师兄秦若瀛熟通兵法，深谙星辰布阵之术，对外号称算无遗策，天下无双，此人智计双绝，可惜心术不正，在南疆之战中勾结外敌，最终被喻文州肃清。
徐婧容更不用说了，昆仑仙山上最负盛名的女弟子，她的修为在昆仑即便是昆仑七子中都无人能及，很多年前的南疆之战，婆娑教见中原来势汹汹，他们抵挡不过，便祭出上古凶器浮屠塔，浮屠塔中锁着历年来枉死在南疆厉鬼的魂魄，里面的煞气凶险异常，只要被它们缠上，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高深的剑仙，必死无疑。
因当年昆仑与天衡道宗的一点恩怨，曹桓对昆仑门很是嫉恨，因此南疆之战中，始终让昆仑门的弟子冲锋陷阵，挡在最前头，昆仑门死于浮屠塔下的弟子不计其数，掌门玉虚子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的场景，更不想看到任何弟子再有损伤，因此无奈之下，只能献祭自己的仙灵，封住浮屠塔的血煞之气。
徐婧容是玉虚子的徒弟，且玉虚子一向对她不错，师徒两人感情深厚，眼见着师父以身献祭，徐婧容自然不愿意，手持天殊，闯向浮屠塔，硬生生在那件上古凶器上刻下一道划痕，可惜如此有能力有胆识的姑娘，最后也走了歪路，在昆仑山巅上剑斩天门，引起各派群起围攻，死得惨不忍睹。
至于柳维扬，这个人据说向来深居简出，能让他下山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昆仑师门派遣的任务，要么就是下山捉到处闯撞的徐婧容。
此人的剑术高超，堪称天下第一，手持一柄天璇剑，与徐婧容的天殊放在一起，堪称昆仑的双璧，有人说他是徐婧容的师弟，也有人说他是徐婧容的师兄。
在南疆之战中，一路披荆斩棘，杀到婆娑教的总坛，立下赫赫战功，可惜酒醉误事，好端端地跑去欺辱齐嘉和白伶俜，还杀了天衡道宗的前宗主曹桓，搞得身败名裂，最后被白翳真杀死在死亡沼泽中，现如今，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陆剑声是玄祯仙尊沈星沉的师父，听说此人轻功了得，从南疆之战回来后，昆仑门起了一场大火，火势发生在凌云阁，所谓凌云阁，是建立在悬崖峭壁上的一座书阁，里面收藏着昆仑门历代传下来的秘籍心法，凌云阁地势险峻，仅靠四条玄铁锁链牵引着阁楼，寻常弟子连上都上不去，别说拎着木桶前去救火了。
眼见着昆仑门的千年基业毁于大火中，陆剑声持剑飞上凌云阁，耗尽毕生功力斩断牵引凌云阁的玄天锁链，最终凌云阁从空中坠落，里面的书籍虽没有完全保存下来，却也救下了一小半，可惜陆剑声却因此真气涣散，当场吐血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陆剑声拼尽性命保下来的秘籍心法，在第二天就被昆仑掌门打包送给了天衡道宗。
回首过往，无论是秦若瀛，还是徐婧容和柳维扬，都误入歧途，做过对不住天衡道宗的事，昆仑掌门如此做法，或许有谄媚献宝之嫌，却也是将功折罪，赔偿天衡道宗的损失，昆仑上下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昆仑师门千年流传下来的秘籍心法，被天衡道宗的人赶着牛车一箱箱地拉走。
再说何道常与萧和瑟，这两人的命运比徐婧容和柳维扬还要悲惨，毕竟徐婧容和柳维扬的死，全是他们自己作的，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何道常与萧和瑟这两位，现在想来就有点无辜，何道常是在南疆之战中不幸亡故的，听说是为了从火场中救人，自己却葬身火海，而萧和瑟呢？心里爱慕着何道常，从南疆回来以后，精神似乎不大正常，听到有人调笑何道常的事，更加受刺激，动手将那些人打了一顿，被打的人自然不甘心，此事闹到昆仑，昆仑罚萧和瑟闭关思过，不料她却闭关入了魔。
剑伤同门，还想从昆仑逃出，最终被白翳真斩杀在昆仑山的冰雪中。
我听说，这个萧和瑟是个大美人，当年一身红衣，迷倒了江湖上不知道多少少年郎，可她心里却始终只有她师兄一个人。
还听说，那个何道常喜欢养鹤，她喜欢养莲，两人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还曾传出‘红莲白鹤’的佳闻。
回首往事，那些人的生死似乎都与南疆之战有关，而开端，就是柳维扬杀死曹桓，又逼奸齐家和白伶俜的事，本是铁板钉钉，可看白诺灵如今的举动，又觉着不对。
若当真问心无愧，为何要害怕，为何要求饶？
我躲在暗处，本想继续看戏，不料排演这场戏的幕后主使却不愿意，见白翳真纵身飞起，去接被白诺灵扔掉的孩子，许开阳寻到时机，也向白翳真刺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在许开阳的宝剑将要刺向白翳真，眼见着计划将要成功时，不远处的白伶俜首先反应过来，天殊出鞘，向许开阳划了出去。
那柄天殊剑的威力，我曾是见识过的，即便不拿白伶俜当作主人，仅凭剑气就将许开阳重伤，许开阳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昆仑弟子刺杀天衡道宗的宗主，这件事不管对昆仑门，还是天衡道宗都是一件大事，亦是一件丑事。
因此白翳真抱好孩子，看向许开阳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敢来行刺本宗？”
许开阳被天殊剑的剑气所伤，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却又强撑着站起身，拿剑指着白翳真：“姓白的，你与我有灭族之仇，你说我为何杀你？”
听到此处，连我都不由愣了愣，灭族之仇，那可是几辈子都忘不了的仇恨，原先还以为这许开阳不安好心，对白诺灵的行径又有点狠毒，可如今看来，却又值得同情。
不过，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毕竟白翳真这个人，向来对外的形象都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做这种恶毒阴损的事。
白伶俜收回天殊剑，冷冷道：“尔等宵小，还敢大言不惭，我们天衡道宗向来行事磊落，谁与你有灭族之仇？”
可是白翳真却不说话，不仅不说话，脸色还有点难堪，他现在的样子我看着有点眼熟，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前些天他在白家行馆看到我时，也是和现在一样的表情，震惊，难堪，又有点难以置信。
“你……”
盯着许开阳，良久才艰涩地问了一句：“你是……”
“许师弟，你在说什么呀？”
昆仑门的人见此，再也坐不下去了，很明显的，他们不想得罪天衡道宗，但也不想凭白担负罪名。
“你是十二岁那年来的昆仑门，当时你说家里闹饥荒，父母跟弟弟出来逃难，都在路上饿死了，我们昆仑才会收留于你，如今你却又说自己与白宗主有灭族之仇……”
顿了顿，看向白翳真，又看了看许开阳，沉默下来，很明显，在如此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知道该帮谁。
许开阳持剑仰天大笑了几声，这笑声甚是悲切，若只论现场表现的话，我大约是站在许开阳这边的。
笑完之后，他又拿剑指着白翳真：“不错，我的父母和弟弟都是在路上饿死的，可是你们却不知道，真正让我们逃难的，并不是饥荒，而是来自白家的追杀。”
他向前走了几步，即便明知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也毫无退缩：“姓白的，你可还记得十多年前，南府国入主北朝时，被你灭族的徐氏满门？”
白翳真更加震惊，身形一晃，险些没站住，望着许开阳缓缓摇头：“不……不可能……”
“你当然不相信我们徐氏一族还有后人在，毕竟当年我姑姑徐婧容，如此高深的修行和背景都惨遭你手……”
许开阳脸上落下泪，一字一句地质问：“人人都以为我是许开阳，若我说，我根本不姓许，而是姓徐呢？”
一来天衡道宗和昆仑门同气连枝，感情向来好得很，天衡道宗出事，就相当于他们昆仑门自己出事，二来白诺灵口中的柳维扬，正是昆仑门的弟子，而且那个柳维扬在没出事以前，在昆仑的地位很高，是玉虚子的直传弟子，与其他几位师兄弟一起，并称为‘昆仑七子’。
曾经在道观中，我听那老道士说起过昆仑七子的事，当时还想仔细打听，可惜却被师兄阻止，不过好在我聪明，在离开师兄跟着白汀瑶的这段时日，将此事打听清楚。
昆仑七子是指七个人，以他们的大师兄秦若瀛为首，其中就包括柳维扬徐婧容，还有玄祯仙尊的师父陆剑声。
另外三个分别是十多年前在昆仑山巅上被白翳真所杀的萧和瑟，以及萧和瑟的师父何道常，还有一个，便是现如今昆仑七子中仅存的，住在天玑宫中的喻文州。
这七个人修为高强，道法高深，又各有特点，在他们还存活于世的时候，是昆仑仙山最为辉煌荣耀的时光。
大师兄秦若瀛熟通兵法，深谙星辰布阵之术，对外号称算无遗策，天下无双，此人智计双绝，可惜心术不正，在南疆之战中勾结外敌，最终被喻文州肃清。
徐婧容更不用说了，昆仑仙山上最负盛名的女弟子，她的修为在昆仑即便是昆仑七子中都无人能及，很多年前的南疆之战，婆娑教见中原来势汹汹，他们抵挡不过，便祭出上古凶器浮屠塔，浮屠塔中锁着历年来枉死在南疆厉鬼的魂魄，里面的煞气凶险异常，只要被它们缠上，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高深的剑仙，必死无疑。
因当年昆仑与天衡道宗的一点恩怨，曹桓对昆仑门很是嫉恨，因此南疆之战中，始终让昆仑门的弟子冲锋陷阵，挡在最前头，昆仑门死于浮屠塔下的弟子不计其数，掌门玉虚子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的场景，更不想看到任何弟子再有损伤，因此无奈之下，只能献祭自己的仙灵，封住浮屠塔的血煞之气。
徐婧容是玉虚子的徒弟，且玉虚子一向对她不错，师徒两人感情深厚，眼见着师父以身献祭，徐婧容自然不愿意，手持天殊，闯向浮屠塔，硬生生在那件上古凶器上刻下一道划痕，可惜如此有能力有胆识的姑娘，最后也走了歪路，在昆仑山巅上剑斩天门，引起各派群起围攻，死得惨不忍睹。
至于柳维扬，这个人据说向来深居简出，能让他下山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昆仑师门派遣的任务，要么就是下山捉到处闯撞的徐婧容。
此人的剑术高超，堪称天下第一，手持一柄天璇剑，与徐婧容的天殊放在一起，堪称昆仑的双璧，有人说他是徐婧容的师弟，也有人说他是徐婧容的师兄。
在南疆之战中，一路披荆斩棘，杀到婆娑教的总坛，立下赫赫战功，可惜酒醉误事，好端端地跑去欺辱齐嘉和白伶俜，还杀了天衡道宗的前宗主曹桓，搞得身败名裂，最后被白翳真杀死在死亡沼泽中，现如今，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陆剑声是玄祯仙尊沈星沉的师父，听说此人轻功了得，从南疆之战回来后，昆仑门起了一场大火，火势发生在凌云阁，所谓凌云阁，是建立在悬崖峭壁上的一座书阁，里面收藏着昆仑门历代传下来的秘籍心法，凌云阁地势险峻，仅靠四条玄铁锁链牵引着阁楼，寻常弟子连上都上不去，别说拎着木桶前去救火了。
眼见着昆仑门的千年基业毁于大火中，陆剑声持剑飞上凌云阁，耗尽毕生功力斩断牵引凌云阁的玄天锁链，最终凌云阁从空中坠落，里面的书籍虽没有完全保存下来，却也救下了一小半，可惜陆剑声却因此真气涣散，当场吐血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陆剑声拼尽性命保下来的秘籍心法，在第二天就被昆仑掌门打包送给了天衡道宗。
回首过往，无论是秦若瀛，还是徐婧容和柳维扬，都误入歧途，做过对不住天衡道宗的事，昆仑掌门如此做法，或许有谄媚献宝之嫌，却也是将功折罪，赔偿天衡道宗的损失，昆仑上下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昆仑师门千年流传下来的秘籍心法，被天衡道宗的人赶着牛车一箱箱地拉走。
再说何道常与萧和瑟，这两人的命运比徐婧容和柳维扬还要悲惨，毕竟徐婧容和柳维扬的死，全是他们自己作的，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何道常与萧和瑟这两位，现在想来就有点无辜，何道常是在南疆之战中不幸亡故的，听说是为了从火场中救人，自己却葬身火海，而萧和瑟呢？心里爱慕着何道常，从南疆回来以后，精神似乎不大正常，听到有人调笑何道常的事，更加受刺激，动手将那些人打了一顿，被打的人自然不甘心，此事闹到昆仑，昆仑罚萧和瑟闭关思过，不料她却闭关入了魔。
剑伤同门，还想从昆仑逃出，最终被白翳真斩杀在昆仑山的冰雪中。
我听说，这个萧和瑟是个大美人，当年一身红衣，迷倒了江湖上不知道多少少年郎，可她心里却始终只有她师兄一个人。
还听说，那个何道常喜欢养鹤，她喜欢养莲，两人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还曾传出‘红莲白鹤’的佳闻。
回首往事，那些人的生死似乎都与南疆之战有关，而开端，就是柳维扬杀死曹桓，又逼奸齐家和白伶俜的事，本是铁板钉钉，可看白诺灵如今的举动，又觉着不对。
若当真问心无愧，为何要害怕，为何要求饶？
我躲在暗处，本想继续看戏，不料排演这场戏的幕后主使却不愿意，见白翳真纵身飞起，去接被白诺灵扔掉的孩子，许开阳寻到时机，也向白翳真刺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在许开阳的宝剑将要刺向白翳真，眼见着计划将要成功时，不远处的白伶俜首先反应过来，天殊出鞘，向许开阳划了出去。
那柄天殊剑的威力，我曾是见识过的，即便不拿白伶俜当作主人，仅凭剑气就将许开阳重伤，许开阳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昆仑弟子刺杀天衡道宗的宗主，这件事不管对昆仑门，还是天衡道宗都是一件大事，亦是一件丑事。
因此白翳真抱好孩子，看向许开阳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敢来行刺本宗？”
许开阳被天殊剑的剑气所伤，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却又强撑着站起身，拿剑指着白翳真：“姓白的，你与我有灭族之仇，你说我为何杀你？”
听到此处，连我都不由愣了愣，灭族之仇，那可是几辈子都忘不了的仇恨，原先还以为这许开阳不安好心，对白诺灵的行径又有点狠毒，可如今看来，却又值得同情。
不过，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毕竟白翳真这个人，向来对外的形象都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做这种恶毒阴损的事。
白伶俜收回天殊剑，冷冷道：“尔等宵小，还敢大言不惭，我们天衡道宗向来行事磊落，谁与你有灭族之仇？”
可是白翳真却不说话，不仅不说话，脸色还有点难堪，他现在的样子我看着有点眼熟，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前些天他在白家行馆看到我时，也是和现在一样的表情，震惊，难堪，又有点难以置信。
“你……”
盯着许开阳，良久才艰涩地问了一句：“你是……”
“许师弟，你在说什么呀？”
昆仑门的人见此，再也坐不下去了，很明显的，他们不想得罪天衡道宗，但也不想凭白担负罪名。
“你是十二岁那年来的昆仑门，当时你说家里闹饥荒，父母跟弟弟出来逃难，都在路上饿死了，我们昆仑才会收留于你，如今你却又说自己与白宗主有灭族之仇……”
顿了顿，看向白翳真，又看了看许开阳，沉默下来，很明显，在如此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知道该帮谁。
许开阳持剑仰天大笑了几声，这笑声甚是悲切，若只论现场表现的话，我大约是站在许开阳这边的。
笑完之后，他又拿剑指着白翳真：“不错，我的父母和弟弟都是在路上饿死的，可是你们却不知道，真正让我们逃难的，并不是饥荒，而是来自白家的追杀。”
他向前走了几步，即便明知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也毫无退缩：“姓白的，你可还记得十多年前，南府国入主北朝时，被你灭族的徐氏满门？”
白翳真更加震惊，身形一晃，险些没站住，望着许开阳缓缓摇头：“不……不可能……”
“你当然不相信我们徐氏一族还有后人在，毕竟当年我姑姑徐婧容，如此高深的修行和背景都惨遭你手……”
许开阳脸上落下泪，一字一句地质问：“人人都以为我是许开阳，若我说，我根本不姓许，而是姓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