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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女帝病危

    第十六章

    夕阳残光映照在四方古城内,昏黄之色勾勒出一抹怅然,城后唯一一片胡杨树林里,司濯走在前面,龙子衿跟在身后,她垂眸望着地面上他颀长的身影,心头莫名升起寂寥料峭之感,恍然间,她想起了那日在南褚皇宫,楼夙与她分别时的场景。

    “司濯,是不是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孤独的?”她停下脚步,轻声唤了他的名字,拧眉问道。

    “你是想问,楼夙会不会很孤独,对吗?”她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司濯轻勾起薄唇,嘴角划出一道苦涩的弧度,他们相识于年幼,可是她的眼中,却从未有过他。

    当年,东辰的永安郡主做客西漠皇宫,离开时,母妃让自己随行,那时她说得含糊,他听得朦胧,压根不知这一去便是多年再未回。

    长相厮守,她和他却隔着千山万水,他恨她强人所难,她向来无视他眼中的愤怒,终于待到荣归故里之时,他的母妃,已经成了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成了西漠的皇后娘娘,而他竟然被告知,幼年时的异国他乡之行,皆是为了成就今日的大权在握,缘来缘去,终是他恨错了人,错怪了她。

    “楼夙……”龙子衿仰起头,绝美的脸上带着清淡的忧伤,她低声开口,柔婉地唤着南褚新帝的名字,嘴角绽开一抹自嘲的浅笑,“今朝为帝,后宫美人,三千佳丽,孤独吗?”

    “深深宫墙,岂有深情久伴?”司濯冰冷的眼底,尽是薄凉,他自幼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眼见着母妃是如何和那些新晋的美人妃嫔们勾心斗角,眼见着父王苍老的脸上,一双睿智的眼眸如何坐山观虎斗,这深宫里的情谊,便是最不值钱的,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所以他才会变得如此冷情。

    报……

    远处,一个身着西漠皇宫禁卫服饰的男子,气喘吁吁地朝着司濯和龙子衿的方向跑过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张密封的信笺。

    “启禀七殿下,这是宫里快马加鞭派人传过来的密报!”那人俯首,将手中的密函交到了司濯的手中,而后悄然退下。

    龙子衿眨了眨眼,转过身去,这毕竟是西漠的国事,她一个异国郡主,应该回避。

    许久,清风徐来,夜色渐浓,龙子衿算计着时间,转过头来,却看到司濯紧攥着拆开的信笺,眉心拢起,双眸深沉地望着地面,她轻抬起素白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开口道,“喂!怎么傻了?”

    虽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向来沉稳的司濯,此时的反应,着实有些古怪,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样。

    “夭夭!”他出声呵斥了她的玩笑话,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思忖片刻,抬头对上她浅笑的眉眼,声音低沉道,“你……”

    她漆黑璀璨的双眸,如夜空中明亮的星光,清澈如水的眼底,映着他的影子,此时,他却不知如何对她开口。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该不会是密函里的事情和我有关吧?怎么吞吞吐吐的?”她莞尔一笑,反手握住他节骨分明的手指,追问道。

    司濯犹豫万分,终究还是不忍出口,他将手中的信笺展开,递给了她。

    “女帝病危,大限将至……”龙子衿双手握着信笺,口中喃喃念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她双眸流转,又重新看了一遍,的确没错。

    仰头,看着司濯的双眸,她眼眶发红,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轻声发问,“司濯,这信是不是写错了,把‘汝’或者是‘吾’写成了‘女’?”

    司濯没有说话,他紧抿薄唇,走向她面前,伸手揽过她轻颤的双肩,将她拥入怀中,手抚她丝柔的长发,鼻腔里尽是她独有的幽然桃香,他低声开口,“想哭就哭吧!”

    感受着他怀抱中的温暖,龙子衿的心却是冷的,她双目楞仲,麻木地站在原地,紧攥着信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女帝?这日濯王朝,除了东辰的皇甫心容,还哪里来的女帝?

    她的皇姨娘,终究是要撑不住,要离开她了吗?

    泪如雨下,可是龙子衿却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里是四方城,人多眼杂,东辰的永安郡主哭成这样样子,准会被人暗自揣测。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臂弯里,泪水浸透他贵胄的锦衣,司濯轻拍着她纤瘦的脊背,轻叹着仰头,双眸尽是疼惜,“有我在……”

    他从不擅长甜言蜜语,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最真挚的承诺,当夜,司濯便安排好一切,快马加鞭地从四方古城里驱车奔向东辰地界。

    简单大气的马车里,一应俱全,软塌之上,龙子衿身穿一袭白色长裙,外披一件粉色短罩衣,三千青丝被挽起一个发髻,上面插了一支被打磨得锃亮的镂空桃花银簪,她苍白的小脸上,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是桃子,整个人窝在软绵绵的被子里,一言不发。

    许久,她终是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的司濯,担心地问道,“你不交代一声,就这么离开,不会有事?”

    “我还以为这一路,你都不会和我说话呢?”司濯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拿了一个白色的瓷勺,轻舀着瓷碗里温热的清粥,“实不相瞒,我去四方城,本就是为着墨昱手下的三千黑面铁骑,不过现如今,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不要也罢!”

    司濯是西漠最受宠的皇子,出身尊贵,向来养尊处优,即便是来东辰,身边的侍卫随从也是跟了整整一队人马,舀粥喂饭这等事情,他做起来有些手忙脚乱。

    “谢谢!”她垂眸,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尽管司濯放弃和墨昱的交易,可能不全然是为着她,但是此时他为她做的,让她无法不感激。

    “其实,这么多年,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他端着一碗清粥,坐在她的对面,垂眸,升腾的轻薄雾气扑面而来,温热了他的双眸,他低柔问道,“当年,你带我离开西漠,是我母后求你的,对吗?”

    她心下一惊,倏然抬头,对上他深幽如潭水的双眸,许久,轻轻颔首,算是默认,“当年,云妃娘娘求我带你离开,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找我,让我帮她隐瞒这个秘密,说这是保你性命唯一的办法,我想了很多,内心有抗拒,但是看到她忧伤的眼睛,我想起了已逝的额娘……”

    她终究是心地善良,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人,就独自承担了这份埋怨!

    司濯没有告诉她,其实云妃并没有那么伟大,多年的骨肉分离,不过是她掌权的计谋;

    事到如今,他倒是要感谢母妃,感谢她的辗转心思,让他明白万里山川,他独恋的终是她的眉梢,咫尺天涯,恩怨都放下。

    从容浅笑,他向来孤高冷清的眉眼染上一层柔光,轻舀一勺白粥,低头吹了吹,端起瓷碗,一并凑到她苍白的唇边,“路途还很远,你先喝点清粥,再睡一会儿!”

    “我……”本想说吃不下,可是看到他眼底的一抹期许,龙子衿的声音瞬间没了底气,她勉强撑起了身子,顺着他的手,轻开口。

    四方古城圣殿内,墨昱望着座下前来禀报之人,冷冷问道,“七皇子还交代什么了?”

    “只说有急事,先行离开,便无其他!”那人皱眉深思,恍然抬头,说道,“他还让我说两句诗给教主!”

    “说!”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教徒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不敢抬头看教主的反应。

    呵呵!

    墨昱不怒反笑,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命里没有吗?我看未必吧!”

    “来人,备匹快马!”墨昱起身,疾步走出殿外,眼神飘向东辰的方向,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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