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祝福你和卓立臣长长久久
一抹伟岸的身躯从不远处的花树下走来。
月光洒下，男人修长的影子映在地上，慢慢地移动着，一大片阴影渐渐覆盖了唐木恩。
唐木恩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像是一座山朝着她压来，睁大眼看着卓越潇嘴角勾起的弧度，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影子如一头巨兽把她吞下，她陷在一片黑暗里，脸上的血色尽褪，唇瓣也变得苍白如纸，纤瘦的身形颤动着，几乎快要站不稳栽在地上。
卓越潇箍住她的腰，低头从上方俯视着她。
“阿潇……”唐木恩浑身颤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攥着卓越潇衬衣的领口，眼中的泪摇摇欲坠，语气里透着无助和请求道，“你听我解释。”
“好，你说。”卓越潇此刻看上去似乎很平静。
因为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消化这样的真相。
原本还庆幸那个寄给他文件的匿名人是安锦诗，安锦诗居心叵测，必定是想用一份假的亲子鉴定来陷害唐木恩。
然而他错了。
就在刚刚他亲耳听到唐木恩承认卓安是她的亲生儿子，哪怕是在体外取了卓立臣的精子，但卓安的亲生父亲还是卓立臣不对吗？
唐木恩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卓越潇面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是惊涛骇浪，目光紧锁着唐木恩没动。
“我……”唐木恩忽然间哑口无言。
她摇着头，眼中的泪不断地掉下来，从卓越潇胸口抬起被浸湿的脸，“我和二叔之间没有暧昧，更没有发生过关系。”
“所以呢？”卓越潇眸子里压下的猩红再次浮上来，冷笑着，怒痛交加下，话语里带着浓烈的嘲讽，“不管你为什么要用试管婴儿的方法制造出卓安这个孩子，也改变不了他是你你和其他男人的儿子这一事实。”
“你是想让我原谅你，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把卓安当成自己的儿子视如己出吗？唐木恩，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当他以为卓安是安锦词和卓立臣所生时，为了自己二叔和整个卓安的名誉，他可以答应老太太做卓安名义上的父亲，那是因为他不在乎。
他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第三任妻子爱得是谁，也不在乎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更不在乎卓安的存在。
可唐木恩不一样。
在他不知不觉中把唐木恩放在心上，已经割舍不下时，唐木恩竟然送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是不是当初你执意让卓安留在卓家时，把我赶去医院照顾安锦诗和卓安时，在这几个月里让我和卓安培养感情时，你就在实施让我接受卓安这个计划了？唐木恩，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卓越潇讥讽的语气里透着自嘲。
他笑了一下，眼中的猩红和失望却更浓烈，说着放开唐木恩，往后退出半步。
几天前唐木恩打算跟安家鱼死网破夺回卓安的抚养权时，他不知道唐木恩到底有什么阴谋，便由着唐木恩随意折腾，大不了他给唐木恩收拾残局。
可他这般宠着唐木恩换来的是什么？
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唐木恩百口莫辩。
那个时候她以为卓安是她和卓越潇的儿子，所以她把卓安留在卓家，有朝一日告诉卓越潇真相，让卓越潇与卓安父子相认。
然而现在呢？
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反驳？
唐木恩在没了支撑下慢慢地瘫在地上，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她低着头，两手捂着脸，月光下湿热的液体从她指缝间流淌出来，源源不断的，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
女人崩溃下哽咽的话语传来，模糊又满含着愧疚，“对不起……”
这是承认了？卓越潇高大身躯一震，垂眸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唐木恩，胸腔剧烈起伏着，两手紧攥成拳头，手背上蓝色的血管浮动，像是要裂开了般。
他整个人像坠入冰窖，满身冰冷，一颗心也在瞬间凉透了。
在收到那份亲子鉴定时，他选择相信唐木恩，愿意听唐木恩的解释，只要唐木恩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便当是安锦诗离间他和唐木恩的感情。
他不会让自己被安锦诗利用，他会继续和唐木恩好好的，他们一起携手重振卓家，一同抵挡外界的风风雨雨。
就在那天坐上旋转木马，把唐木恩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把唐木恩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他们是要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
可眼前的现实却在嘲笑他有多傻、多天真。
唐木恩从一开始就在骗他，明明第一次不是给了他，过去有那么多男人，甚至和卓立臣有了儿子，却还来招惹他。
怪谁呢？
怪他自己不该放下对唐木恩的猜忌和戒备，不该打开自己锁了多年的心门，让唐木恩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走进来。
“谁在乎呢？”卓越潇只觉得眼眶里涌出一股潮热的液体，别开脸不再看唐木恩，满身幽凉拒人千里的气质。
就仿佛新婚夜在灵堂里时，他神色间充满了厌恶和轻蔑，语气冷漠又残忍地对唐木恩说：“反正我对你也不曾有过真心，不过是在你欲擒故纵的勾引下，有了几分兴趣，把你当成了泄欲的工具。”
“但是现在和其他男人生了儿子的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倒胃口。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第二个安锦词而已。”
在卓越潇的这番话中，唐木恩因哭泣而颤抖不止的纤弱肩膀慢慢地停下来。
她放下手，蹲在地上抬起头仰视着身躯高大的男人，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好像过去那几个月宠着她、护着她，在每个夜晚与她融为一体，疯狂缠绵，餍足后在她耳边呢喃着她名字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那些浓情蜜意、恩爱欢愉，仿佛只是她做了一场旖旎的梦，梦醒后，她和卓越潇回到新婚夜灵堂相遇的那一刻。
“真的只是泄欲工具吗？”唐木恩紧咬的唇瓣上冒出鲜血，似乎是在问着卓越潇，也像是喃喃自语。
“是。”一个肯定的字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卓越潇的眼里是死灰一般的颓败，薄唇泛着青白色，整个人被月光一照，显得寂寥悲凉。
他看了卓立臣一眼，沙哑地笑出声对唐木恩说：“那从今往后你便做第二个安锦词好了，我们两人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你还是卓家的大少奶奶，我们互不干涉。”
“但愿你会活得长长久久的，不要重蹈安锦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悲惨结局。”
“阿潇！”唐木恩猛地从地上起身，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伸手想抓住卓越潇。
然而卓越潇面无表情地推开她，整个人无悲无喜的，转身大步往前面的方向走去。
唐木恩伫立在原地。
庭院深深，树木葱郁，卓越潇伟岸的身躯渐渐融入卓家的深宅院落里，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唐木恩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这时管家从前院匆匆赶来，见了唐木恩后，弯身恭敬地对她说：“少奶奶，老太太已经知道你从瑞士回来了，她让你早点回房间休息。”
“奶奶白天是不是也收到了匿名人寄来的那份文件？”唐木恩猛地回过神，突然想到什么问管家。
管家沉默不语。
唐木恩如遭五雷轰顶，推开面前挡路的卓管家，失魂落魄地跑去前院，“我去找奶奶。”
然而她到了前院，却被几个保镖拦下，告诉她老太太已经休息了，不会再见她。
“奶奶。”唐木恩泪如雨下。
今晚若是见不到老太太，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她弯下膝盖对着老太太紧闭的房门，“砰”一下跪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找老太太做什么，让老太太像原谅安锦词一样原谅她，接受她和卓立臣的孩子，继续把她留在卓家，做卓家的大少奶奶吗？
不可能了。
唐木恩无声地哭着，眼泪湿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她也没擦，任由滚滚热泪滑到下巴没入脖子里，两手紧握着拳头，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地跪着。
老太太始终没从房门里走出来，倒是佣人几次上前传达了老太太的意思，让她不要跪了。
唐木恩摇着头，眼中的泪流尽了，只觉得瞳孔里一片酸涩，疼得厉害，快要昏厥过去，却依旧坚持跪着，没有回去的打算。
佣人们回去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唐木恩一个人，霜寒露重，浑身本就冰冷没温度的女人背影孤傲，岿然不动，在浓浓的夜色里仿佛跪成了一道风景。
“我带她走。”背后不远处连映月隐在黑暗里看了几个小时，饶是铁石心肠如她，此刻的心也是疼了，忍不住就要现身走过去。
“让她跪着。”
连映月身侧一道低沉悦耳的男人嗓音传来，抬手便在面前设了结界。
这下连映月想出去也没办法了。
连映月转头，“王，你刚刚明知道卓越潇回来了，卓立臣和木恩的话会被卓越潇听到，你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止？”
“现在她这么跪下去根本无济于事，你不想法子帮帮她，还等着继续看戏吗？你不如直接告诉她真相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帮得她还不够多？我应该附身到她身上，用我的方式让卓越潇爱上我了，我再把卓越潇还给她？”月光下，男人的半张侧脸露出来，下巴构成一条优美的弧线。
他点点头，似乎真打算这么做，若有所思道，“嗯，既然这一世月神有本事把顾浅曦的红线再次扯在卓越潇身上，那我确实也有那个本事让卓越潇爱上‘我’。”
“……”
连映月不想跟阴间之王聊天，但想想这男人说得也对。
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唐木恩经历她和卓越潇的这场劫难，就算是掌控两人命数的阴间之王，也只能是推波助澜，能帮得有限。
“这个时候下一场大雨更应景。”
连映月听到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反对，身侧的男人一抬手。
转瞬间乌云遮挡了明月，“轰”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劈开墨黑的夜，不到半分钟天空中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
连映月顿时目瞪口呆，她家王就是这么帮唐木恩的？
一会儿功夫，整个天地间一片混沌，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淹没。
唐木恩那抹单薄的身影跪在瓢泼大雨里，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雨水漫入嘴里，整个人极其狼狈。
厚重的雨帘下，她的视线模糊，眼眶酸涩难忍，几乎睁不开眼睛了，身子摇摇欲坠着快要倒下去。
一抹挺括的身躯从大雨中走来，手中撑着伞几步到了唐木恩面前。
卓立臣蹲下身把雨伞全都打在唐木恩身上，拉着唐木恩的胳膊劝道，“木恩，回去吧。”
唐木恩的意识渐渐模糊，努力睁开双眼，却看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不。”她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一瞬间再次挺直了纤弱的肩背。
她不走。
就算今晚跪死在这里，她也不能走。
但她忘了，她不老不死、不灭不伤，哪怕是跪到这个阳世灭亡，恐怕也改变不了她和卓越潇早就定下来的悲剧结局。
卓立臣红着眼，欲言又止，最终咽下喉咙里所有的话。
他撑着伞，弯起膝盖陪着唐木恩一起跪了下去。
如果唐木恩不能得到原谅，那么在这件事里，他应该承担一大半的责任。
若是老太太要把唐木恩赶出卓家，他会带着燕归和唐木恩一起离开。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夜，唐木恩也跪了一夜，膝盖上的鲜血浸湿了衣服，暴雨中她的背影伶仃无依，身子晃动着，好几次都栽了下去。
她又竭力保持着清醒，按着卓立臣的胳膊跪直。
没人看见卓越潇在唐木恩背后不远的地方也站了一整夜。
冬日夜晚里暴雨如注，男人的脸色和薄唇被雨水浸泡得发紫，拳头紧握着，整个人早就失去了知觉，如一尊雕塑般动也不动。
大雨浇得他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酸胀的视线里是唐木恩单薄的背影，卓立臣坚定地陪在他身侧。
卓越潇紧握的手指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闭眼，心里泛起浓烈的自嘲，他上前有什么意义？
唐木恩怕是根本不需要他吧？
既然他们情深意重，想要跪，那便跪着好了。
快天亮的时候，唐木恩终于支撑不住了，身子一弯，眼看着就要倒在卓立臣的怀里。
“卓越潇过来了，他能看见我们，我们回去。”一直旁观的男人攥着连映月的手腕消失在了院子里。
————
唐木恩在医院醒来时，身边只有连映月。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失魂落魄的没什么反应。
“昨天晚上你差点晕倒在卓立臣的怀里时，卓越潇赶了过去。”连映月穿着一身白大褂，纤瘦高挑的身形站在病床前，眼眸低垂望着唐木恩。
唐木恩猛地看向连映月。
“卓越潇送你来了医院。他安排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知道了你的子宫内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连映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唐木恩晕倒了，卓越潇没直接找她，而是把唐木恩送来了医院，目的就是想从阳世中的医生这里确认唐木恩是否生过孩子。
唐木恩眸子里刚刚亮起的光芒猝然暗了下去，再次瘫坐在病床上，闭上眼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原来卓越潇并没有直接判了她的死刑，他给了她一次机会。
可结果呢？
她让卓越潇失望了。
唐木恩心里一片荒凉，从未像此刻这么绝望过。
她的命数到底是谁安排的？
一百年前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以至于让阴间之王以惩罚为由，选她做了永世不能轮回的死神，让她三生三世和卓越潇没有姻缘，让她爱卓越潇、想和卓越潇永生永世在一起的这条路如此坎坷艰难。
这时病房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出事了。”墨峥嵘匆忙走进来，似乎没注意到唐木恩已经醒了，他手中捏着手机对连映月说：“不知道媒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就在刚刚外界曝光了卓大少奶奶和卓二爷的私情，就连卓安的身世也被他们公诸于世了。现在卓安成了恩恩和卓立臣的儿子。”
月光洒下，男人修长的影子映在地上，慢慢地移动着，一大片阴影渐渐覆盖了唐木恩。
唐木恩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像是一座山朝着她压来，睁大眼看着卓越潇嘴角勾起的弧度，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影子如一头巨兽把她吞下，她陷在一片黑暗里，脸上的血色尽褪，唇瓣也变得苍白如纸，纤瘦的身形颤动着，几乎快要站不稳栽在地上。
卓越潇箍住她的腰，低头从上方俯视着她。
“阿潇……”唐木恩浑身颤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攥着卓越潇衬衣的领口，眼中的泪摇摇欲坠，语气里透着无助和请求道，“你听我解释。”
“好，你说。”卓越潇此刻看上去似乎很平静。
因为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消化这样的真相。
原本还庆幸那个寄给他文件的匿名人是安锦诗，安锦诗居心叵测，必定是想用一份假的亲子鉴定来陷害唐木恩。
然而他错了。
就在刚刚他亲耳听到唐木恩承认卓安是她的亲生儿子，哪怕是在体外取了卓立臣的精子，但卓安的亲生父亲还是卓立臣不对吗？
唐木恩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卓越潇面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是惊涛骇浪，目光紧锁着唐木恩没动。
“我……”唐木恩忽然间哑口无言。
她摇着头，眼中的泪不断地掉下来，从卓越潇胸口抬起被浸湿的脸，“我和二叔之间没有暧昧，更没有发生过关系。”
“所以呢？”卓越潇眸子里压下的猩红再次浮上来，冷笑着，怒痛交加下，话语里带着浓烈的嘲讽，“不管你为什么要用试管婴儿的方法制造出卓安这个孩子，也改变不了他是你你和其他男人的儿子这一事实。”
“你是想让我原谅你，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把卓安当成自己的儿子视如己出吗？唐木恩，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当他以为卓安是安锦词和卓立臣所生时，为了自己二叔和整个卓安的名誉，他可以答应老太太做卓安名义上的父亲，那是因为他不在乎。
他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第三任妻子爱得是谁，也不在乎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更不在乎卓安的存在。
可唐木恩不一样。
在他不知不觉中把唐木恩放在心上，已经割舍不下时，唐木恩竟然送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是不是当初你执意让卓安留在卓家时，把我赶去医院照顾安锦诗和卓安时，在这几个月里让我和卓安培养感情时，你就在实施让我接受卓安这个计划了？唐木恩，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卓越潇讥讽的语气里透着自嘲。
他笑了一下，眼中的猩红和失望却更浓烈，说着放开唐木恩，往后退出半步。
几天前唐木恩打算跟安家鱼死网破夺回卓安的抚养权时，他不知道唐木恩到底有什么阴谋，便由着唐木恩随意折腾，大不了他给唐木恩收拾残局。
可他这般宠着唐木恩换来的是什么？
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唐木恩百口莫辩。
那个时候她以为卓安是她和卓越潇的儿子，所以她把卓安留在卓家，有朝一日告诉卓越潇真相，让卓越潇与卓安父子相认。
然而现在呢？
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反驳？
唐木恩在没了支撑下慢慢地瘫在地上，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她低着头，两手捂着脸，月光下湿热的液体从她指缝间流淌出来，源源不断的，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
女人崩溃下哽咽的话语传来，模糊又满含着愧疚，“对不起……”
这是承认了？卓越潇高大身躯一震，垂眸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唐木恩，胸腔剧烈起伏着，两手紧攥成拳头，手背上蓝色的血管浮动，像是要裂开了般。
他整个人像坠入冰窖，满身冰冷，一颗心也在瞬间凉透了。
在收到那份亲子鉴定时，他选择相信唐木恩，愿意听唐木恩的解释，只要唐木恩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便当是安锦诗离间他和唐木恩的感情。
他不会让自己被安锦诗利用，他会继续和唐木恩好好的，他们一起携手重振卓家，一同抵挡外界的风风雨雨。
就在那天坐上旋转木马，把唐木恩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把唐木恩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他们是要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
可眼前的现实却在嘲笑他有多傻、多天真。
唐木恩从一开始就在骗他，明明第一次不是给了他，过去有那么多男人，甚至和卓立臣有了儿子，却还来招惹他。
怪谁呢？
怪他自己不该放下对唐木恩的猜忌和戒备，不该打开自己锁了多年的心门，让唐木恩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走进来。
“谁在乎呢？”卓越潇只觉得眼眶里涌出一股潮热的液体，别开脸不再看唐木恩，满身幽凉拒人千里的气质。
就仿佛新婚夜在灵堂里时，他神色间充满了厌恶和轻蔑，语气冷漠又残忍地对唐木恩说：“反正我对你也不曾有过真心，不过是在你欲擒故纵的勾引下，有了几分兴趣，把你当成了泄欲的工具。”
“但是现在和其他男人生了儿子的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倒胃口。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第二个安锦词而已。”
在卓越潇的这番话中，唐木恩因哭泣而颤抖不止的纤弱肩膀慢慢地停下来。
她放下手，蹲在地上抬起头仰视着身躯高大的男人，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好像过去那几个月宠着她、护着她，在每个夜晚与她融为一体，疯狂缠绵，餍足后在她耳边呢喃着她名字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那些浓情蜜意、恩爱欢愉，仿佛只是她做了一场旖旎的梦，梦醒后，她和卓越潇回到新婚夜灵堂相遇的那一刻。
“真的只是泄欲工具吗？”唐木恩紧咬的唇瓣上冒出鲜血，似乎是在问着卓越潇，也像是喃喃自语。
“是。”一个肯定的字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卓越潇的眼里是死灰一般的颓败，薄唇泛着青白色，整个人被月光一照，显得寂寥悲凉。
他看了卓立臣一眼，沙哑地笑出声对唐木恩说：“那从今往后你便做第二个安锦词好了，我们两人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你还是卓家的大少奶奶，我们互不干涉。”
“但愿你会活得长长久久的，不要重蹈安锦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悲惨结局。”
“阿潇！”唐木恩猛地从地上起身，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伸手想抓住卓越潇。
然而卓越潇面无表情地推开她，整个人无悲无喜的，转身大步往前面的方向走去。
唐木恩伫立在原地。
庭院深深，树木葱郁，卓越潇伟岸的身躯渐渐融入卓家的深宅院落里，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唐木恩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这时管家从前院匆匆赶来，见了唐木恩后，弯身恭敬地对她说：“少奶奶，老太太已经知道你从瑞士回来了，她让你早点回房间休息。”
“奶奶白天是不是也收到了匿名人寄来的那份文件？”唐木恩猛地回过神，突然想到什么问管家。
管家沉默不语。
唐木恩如遭五雷轰顶，推开面前挡路的卓管家，失魂落魄地跑去前院，“我去找奶奶。”
然而她到了前院，却被几个保镖拦下，告诉她老太太已经休息了，不会再见她。
“奶奶。”唐木恩泪如雨下。
今晚若是见不到老太太，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她弯下膝盖对着老太太紧闭的房门，“砰”一下跪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找老太太做什么，让老太太像原谅安锦词一样原谅她，接受她和卓立臣的孩子，继续把她留在卓家，做卓家的大少奶奶吗？
不可能了。
唐木恩无声地哭着，眼泪湿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她也没擦，任由滚滚热泪滑到下巴没入脖子里，两手紧握着拳头，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地跪着。
老太太始终没从房门里走出来，倒是佣人几次上前传达了老太太的意思，让她不要跪了。
唐木恩摇着头，眼中的泪流尽了，只觉得瞳孔里一片酸涩，疼得厉害，快要昏厥过去，却依旧坚持跪着，没有回去的打算。
佣人们回去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唐木恩一个人，霜寒露重，浑身本就冰冷没温度的女人背影孤傲，岿然不动，在浓浓的夜色里仿佛跪成了一道风景。
“我带她走。”背后不远处连映月隐在黑暗里看了几个小时，饶是铁石心肠如她，此刻的心也是疼了，忍不住就要现身走过去。
“让她跪着。”
连映月身侧一道低沉悦耳的男人嗓音传来，抬手便在面前设了结界。
这下连映月想出去也没办法了。
连映月转头，“王，你刚刚明知道卓越潇回来了，卓立臣和木恩的话会被卓越潇听到，你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止？”
“现在她这么跪下去根本无济于事，你不想法子帮帮她，还等着继续看戏吗？你不如直接告诉她真相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帮得她还不够多？我应该附身到她身上，用我的方式让卓越潇爱上我了，我再把卓越潇还给她？”月光下，男人的半张侧脸露出来，下巴构成一条优美的弧线。
他点点头，似乎真打算这么做，若有所思道，“嗯，既然这一世月神有本事把顾浅曦的红线再次扯在卓越潇身上，那我确实也有那个本事让卓越潇爱上‘我’。”
“……”
连映月不想跟阴间之王聊天，但想想这男人说得也对。
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唐木恩经历她和卓越潇的这场劫难，就算是掌控两人命数的阴间之王，也只能是推波助澜，能帮得有限。
“这个时候下一场大雨更应景。”
连映月听到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反对，身侧的男人一抬手。
转瞬间乌云遮挡了明月，“轰”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劈开墨黑的夜，不到半分钟天空中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
连映月顿时目瞪口呆，她家王就是这么帮唐木恩的？
一会儿功夫，整个天地间一片混沌，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淹没。
唐木恩那抹单薄的身影跪在瓢泼大雨里，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雨水漫入嘴里，整个人极其狼狈。
厚重的雨帘下，她的视线模糊，眼眶酸涩难忍，几乎睁不开眼睛了，身子摇摇欲坠着快要倒下去。
一抹挺括的身躯从大雨中走来，手中撑着伞几步到了唐木恩面前。
卓立臣蹲下身把雨伞全都打在唐木恩身上，拉着唐木恩的胳膊劝道，“木恩，回去吧。”
唐木恩的意识渐渐模糊，努力睁开双眼，却看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不。”她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一瞬间再次挺直了纤弱的肩背。
她不走。
就算今晚跪死在这里，她也不能走。
但她忘了，她不老不死、不灭不伤，哪怕是跪到这个阳世灭亡，恐怕也改变不了她和卓越潇早就定下来的悲剧结局。
卓立臣红着眼，欲言又止，最终咽下喉咙里所有的话。
他撑着伞，弯起膝盖陪着唐木恩一起跪了下去。
如果唐木恩不能得到原谅，那么在这件事里，他应该承担一大半的责任。
若是老太太要把唐木恩赶出卓家，他会带着燕归和唐木恩一起离开。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夜，唐木恩也跪了一夜，膝盖上的鲜血浸湿了衣服，暴雨中她的背影伶仃无依，身子晃动着，好几次都栽了下去。
她又竭力保持着清醒，按着卓立臣的胳膊跪直。
没人看见卓越潇在唐木恩背后不远的地方也站了一整夜。
冬日夜晚里暴雨如注，男人的脸色和薄唇被雨水浸泡得发紫，拳头紧握着，整个人早就失去了知觉，如一尊雕塑般动也不动。
大雨浇得他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酸胀的视线里是唐木恩单薄的背影，卓立臣坚定地陪在他身侧。
卓越潇紧握的手指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闭眼，心里泛起浓烈的自嘲，他上前有什么意义？
唐木恩怕是根本不需要他吧？
既然他们情深意重，想要跪，那便跪着好了。
快天亮的时候，唐木恩终于支撑不住了，身子一弯，眼看着就要倒在卓立臣的怀里。
“卓越潇过来了，他能看见我们，我们回去。”一直旁观的男人攥着连映月的手腕消失在了院子里。
————
唐木恩在医院醒来时，身边只有连映月。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失魂落魄的没什么反应。
“昨天晚上你差点晕倒在卓立臣的怀里时，卓越潇赶了过去。”连映月穿着一身白大褂，纤瘦高挑的身形站在病床前，眼眸低垂望着唐木恩。
唐木恩猛地看向连映月。
“卓越潇送你来了医院。他安排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知道了你的子宫内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连映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唐木恩晕倒了，卓越潇没直接找她，而是把唐木恩送来了医院，目的就是想从阳世中的医生这里确认唐木恩是否生过孩子。
唐木恩眸子里刚刚亮起的光芒猝然暗了下去，再次瘫坐在病床上，闭上眼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原来卓越潇并没有直接判了她的死刑，他给了她一次机会。
可结果呢？
她让卓越潇失望了。
唐木恩心里一片荒凉，从未像此刻这么绝望过。
她的命数到底是谁安排的？
一百年前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以至于让阴间之王以惩罚为由，选她做了永世不能轮回的死神，让她三生三世和卓越潇没有姻缘，让她爱卓越潇、想和卓越潇永生永世在一起的这条路如此坎坷艰难。
这时病房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出事了。”墨峥嵘匆忙走进来，似乎没注意到唐木恩已经醒了，他手中捏着手机对连映月说：“不知道媒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就在刚刚外界曝光了卓大少奶奶和卓二爷的私情，就连卓安的身世也被他们公诸于世了。现在卓安成了恩恩和卓立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