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苏醒之魂
“好久不见呢，林云剑同学。”
“余冰柔同学，好久不见。”生意场上混迹多年，却对这仪式感十足的老同学见面有些尴尬。但既然余冰柔已伸出合作式的手，林云剑也只得像是有项目刚跟她谈成了似的跟她冠冕堂皇地握手。
“哈，”林云剑尴尬的谨慎，余冰柔觉得好笑：“林总啊，其实如果你觉得在这儿聊比较拘束的话，你完全没必要把我们叙旧的地点安排在你办公室。”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你难得找我叙旧，我可能还有点懵吧，脑子没转过弯……”
“哈哈，是吧。觉得我忽然来找你叙，没反应过来吧。其实我也没反应过来。”
“哦？”她的几声笑倒让气氛轻松了些。
“你也知道，我跟江黎之前关系好。所以你前些日子的大赛里，那第一和第二名两个姑娘的相貌难免让握新生好奇。不过这也就罢了。你把赛后的事情压得很安静，我就专门查了查……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好奇什么了？”
“我了解的其实也不多。这场大赛，最初定计划方案开始，我就是一直照阳贺的意思来办的。”
“包括让我儿子来跟我提开那场虚拟花讲座，其实都是阳贺的意思？”
“你儿子？你说孟巡吗？那场讲座不是你本来就要开的么？”林云剑脸上是实打实的意外。
“不是。”余冰柔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多……阳贺总归还是没忍心破坏你的善良。方便透露一下大赛第一名的江妍小姐的情况么？”
“死了。听你刚才说话的意思，你应该已经查到过了。具体病情我也不很清楚，最后给的死因是猝死。”
“猝死……”这个结论余冰柔还是头一次听说。但她没有惊讶，只是微微拧眉思考着，嘴角向下，有些莫名的不解。
“是的，可能又忙工作，又忙比赛，太累压力太大了吧。”林云剑按着自己的理解解释着情况。
“哦，这样啊……”余冰柔重新抬头，打量面前老同学这张已被岁月打磨的精致的阳光脸。到底还是R区人生得更美，长得更单纯呐……“算了，不提这些了。我记得你这边的公司最初是给一个复古小镇做主题设计攒起来的名气。如果你的工作不忙的话，不如待会儿我们去那儿逛逛吧？”
“冰柔，可能不太方便……下午我还有别的安排。”
“哦，”他这为难的表情……呵，好吧。确实多说不宜。偏头放松一笑的余冰柔此时却正好见着了林云剑办公室角落堆着的陈旧竹门。她自然地靠近多看了一会儿，呵：“咦？老林，这可跟你整个办公室严肃又豪华的气质不太搭调。”
“是……这是我之前在T区定居的时候用的大门了，现在已经老到该换掉了。刚换下来不久的。我这人有点儿恋旧情结，想收着这旧物而已。”
“哦……”余冰柔伸手轻抚竹门上粗糙的雕痕。含羞草，沐浴温暖的样子，蜷缩叶片的样子。粗糙而颇费刀力：“看这雕纹，是江黎的手工呢。”
“哦？都旧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这是出自谁之手的？”
余冰柔没在意地微微一笑：“我跟江黎可是同在A大呆过的，再加上现在，我好歹也是S大设计教授。”
“呃……抱歉，失礼了。”看她矮矮胖胖的，一直亲和近人的样子，总容易忘了她S大教授的身份……她本该是跟阳贺差不多的地位，高不可攀。
“哈哈，老林你其实没必要道歉，我没有在以S大教授的身份跟你聊，不过是同学闲聊罢了。带着身份的架子，反而让我觉得束手束脚呢。”
林云剑的拇指轻轻压在了键盘del键上，没有声响地……“冰柔，说真的。我一直很羡慕你和江黎。你凭一己之力到C区奋斗，江黎则是一种完全随心随性在R区自乐。都是我，特别羡慕的状态……”
“你现在不也挺好么？有公司，有声望，也有一定的地位。”
“江妍的事，对我公司影响还是很大。虽然这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但至少T区分公司那边，最近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辞职了……包括我自己的女儿。”
“你说浅月么？”林浅月之前在阳贺那边打杂的事儿余冰柔也有所了解：“我倒觉得放她自己选择没什么错。只是你不该把她交给阳贺，你明明很清楚阳贺那边会怎么用人。”
“当时浅月特别想去C区，我手边也就只联系得到阳贺。呵，冰柔，如果当时我有你的联系方式的话，可能也会麻烦你。”
“哈，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你把浅月推给我，我也不会收的。”结束了对竹门的欣赏，余冰柔缓缓回到林云剑办公桌对面俯视他道：“我这儿艺术系的事儿，可都孤傲而高冷，不会接受什么随便弄个人来凑合。”
“……感觉你在讽刺我了。”
“哈哈，是有点儿。总觉得你当年自由自在当穷苦小摄影师的时候，要比现在阳光得多。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当年是在江黎已经选择了阳贺之后，你才发现她就是那个你父母曾提过的跟你定过娃娃亲的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瞪大了圆眼也不足以表达林云剑的惊讶：“你连这都知道？！你没告诉过阳贺吧？”
“当年江黎跟我确实很要好。不过阳贺，我是真没好感，除开工作需要，我可基本不跟他说话的。当年高中的本班第一，和隔壁班第一之间，心里多少还是窜着点儿敌意的。”
是时候，重新选择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了。林云剑深深眨了一下眼，缓道：“冰柔，我想请你帮个忙。”
又到夜深，漆黑的储物间里。又一天过去了，竟依然一直意外地安静。黎源甚至怀疑自己那晚检测模拟细胞局部衰变情况的时候，是不是测试线接错了。
但今天的测试结果，却更惊人……
一个陌生电话来访，黎源顺手接了：“喂？”
“我是阳瀚维。我能获取到的信息待会儿会发你邮箱，你看看吧。我先挂了。”
你是自动语音客服吗？？？“唉，等等，我还有些情况想跟你交流一下……”黎源赶紧叫住电话那边的人，同时拿了桌上的钥匙。出门，反锁了自家门，和昨天一样，去向小区大门口的角落。
“……”电话那头好像很清楚黎源要经历这一长段路的奔走一样，一直安静地保持着这条语音通路。
走到自己的目标位置，黎源才再次轻轻开口：“苏姐应该跟你说过我测得江妍的能量耗尽可能是假象的事了吧？”
“嗯。”
“按理说如果硬件上测到了迹象，一天之内，江妍应该就会醒来。可今天的她没有任何活动。我晚上再测她的数据的时候，模拟细胞的衰变曲线居然全部统一了，而且是统一成有活动状态的表现型。从硬件上来看，她应该已经醒了。她在演戏！”
“她在隐忍。”
“什么？”阳瀚维完全没按黎源思路的接话，可让黎源甚是不解：“隐忍？”
“硬件上显示江妍的活动应该也是微弱的吧。她的能量应该还没恢复到可以支持她醒来活动的地步。”
“噢，确实……可隐忍，也是一种聚力形式，你觉得现在需要采取些什么行动么？”
“我觉得现在先不着急。在没明白情况的时候就胡乱拍死一个自发生命，未必是斩草除根。而且她现在很弱，据你的计算来估，她短时间内聚力的量应该也过不了危险线，没有威胁。”
“噢。那行吧，先继续观察。”阳瀚维确实是认真分析过自己提供的信息了，不像自己现在……即便是内心并未因和AI处在同一屋檐下而变得混乱，但多少还是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嗯，那我先挂了。”
“唉，等等……苏姐现在跟你在一起么？”
“没有，她现在，应该被老师派的人看着呢。”
“什么？浅月那边呢？警方没抓到？阳老师现在没被拘留么？”
“放心大家都没事，老师现在已经被拘留了，”电话那头是带些轻笑的声音，很轻松：“这么大的事儿，我如果不给他提前通点儿气，他会怀疑我的。所以只能稍微辛苦小影一下了。”
“我之前真没想到你安排浅月去开的这场局还跟苏姐有关系……阳瀚维，你想得到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但我希望你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
“记得。我跟老师不是一伙的。”
“好，那我回去先研究一下你发的东西，有什么新发现我们再联系。”
“好，那我挂了，再见。”……第三次提出挂断，终于挂掉了。可没办法，现在要跟江妍通信暂时只有这一条通路。也只有等黎源出了门，江妍才方便研究和调整她自己的情况……但硬件上的破绽，对现在的阳瀚维和江妍来说，都是无能为力的。
———
message：
[datasetGetPlan，……]：[3，阳瀚维，REQUEST_REPLING_SOON，SELF，[dyingLiarPlan，……]，NULL，……]
//__primary__[……]：获取，DATASET_TARGET，[信任，配合]，[感官神经输入，感官神经输出，……]
———
“……还是接吧。”
REQUEST_REPLING_SOON<<ING
//[warning]：[黎源，模拟细胞硬件检测，1，……]
迅速把这段回复发给陌生号码后，阳瀚维顺手提起身旁的大背包出了门。
“喂？老师什么时候才过来？他要让我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啊？”天色渐晚，刺骨的夜风凉飕飕的，不断从窗外闯入，把苏霓影披散着的头发吹得四处乱舞。
下午莫名其妙收到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快！！！”的短信时，苏霓影是马上就问了阳瀚维自己该怎么行动的。
可阳瀚维给她的回复非常简单，就一个字“去”。
等苏霓影到了老师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再想出门时，却发现本无人看守的公司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体格健壮的保安……
她上前去询问情况，那两个保安表示是受命来保护公司里人的安全的。而无论苏霓影怎么绕，这两人都没给她开门，放她离开。只跟她说，必须等有老师或者老师指定的人的安排才能放现在在里面的人走。
呵呵呵，苏霓影意识到跑这一趟来，肯定是被骗了。毕竟这整个公司里，现在还在的人，除了她，只有几个参与了控制系统研发的工程师。而这些工程师，说他们这两天天被要求通宵加班，老师会给开十倍工资……
“抱歉小姐，我只知道我的工作是保证在这个公司里的人的安全。”
“保证安全，还需要把手机和网络信号全都屏蔽了么？”
“抱歉小姐，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不太了解，也不是相关人员。我无法回答你。”
“……行吧，那我再等会儿。”苏霓影捋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回到老师办公室的待客椅上坐着，干等着，无限期的等待。
“我来带个人走。”
在只有键盘敲击声的枯燥里，不知等了多久，苏霓影才再次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好的。”保安立刻给来人开了门，并恭恭敬敬地拿起身边的小册子递给他：“不过阳先生，阳老板说过任何人过来带人都要登记一下的。”
不过来人并没有接他递来的小册子，倒是挺匆忙的样子：“行，那你帮我写一下吧，我还有别的事儿急着要处理。”
“好的，那请问你要带走的是？”
“苏霓影。”阳瀚维没跟保安继续磨叽，答完就直接去了父办公室，叫上苏霓影就走。
苏霓影倒也识趣，什么都没说就跟他走了。出公司大门的一路上翻出一种等待被审的低落。直到他驱车带她过了好几条街，她才放下自己的表演状态：“你之前就预测到了老师今天会把参与过控制系统项目的人全部圈禁起来？”
“嗯。”阳瀚维腾出一只手去握她的腕：“你身体没出什么状况吧？对不起啊，为了让表现效果更真，我就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也不知道她这明显超速的脉搏是因为紧张还是真的不太好。
“我没事。”感觉他差不多试完了，她抽回自己的手，打了个哈欠：“你好好开车吧，我有点儿困，先眯一会儿。”
“现在还不回去，”他把车开到路边一个临时停车位停下：“老师要跟你聊聊。”
“什么？”……你不是偷偷来带我回去的么？
“嗯。待会儿我会装作被你骗了感情，很生气，不理你。”飞快地赶时间到了这局门口的阳瀚维，却好像还没完全想好之后该怎么办：“他现在怀疑你过来不是要跟我，而是浅月让你来，专门针对他的。但他觉得你的态度是不定的，大概还想争取你来反攻浅月。我……唉，我真有点儿没想好。你说呢，把浅月来告他的事情推到林总那儿去，合适么？”
“啊？我？我不知道……不是，我也不太了解情况啊……”苏霓影缩着脑袋迷茫着。
“唉，”是啊，她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问她，确实是在为难她……“好吧，那你先眯会儿吧，我再考虑一会儿。等会儿要进去的时候我再叫你。”他直接扭钥匙打了火，挂档起步。
“唉？怎么又起步了？不是就在这儿吗？还要开到哪儿去？唉哟……”她的问题还没问完，背后靠着的椅背已开始下倒，到一个适合睡觉的角度停下。
“兜几个圈子。”夜里，没什么车辆的道路上，随便慢慢开也挺轻松的：“停着开空调太费了。还有，我懒得交停车费。现在这速度感觉还比较平稳吧，你应该能睡着吧。”
“哦……”她摸了摸自己衣兜，掏出一个移动硬盘放到了他外衣的大口袋里：“这个是我刚才在老师那儿翻到的，之前他让我理的所有训练和测试数据都在里面。”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会儿就冒险把这个弄出来的。”他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疲惫。
“……啊？”还未开始坠入梦境之海，不对劲的感觉就把她的紧张神经绷紧，把她强行从困意里拉了起来：“不能拿么？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别紧张。谢谢你这么积极帮我找这些资源。”他的侧脸上，暖人的微笑缓缓将嘴角抬起，阳光而温和：“抓紧眯会儿吧。理论上，最多只能再拖半小时了。”
“噢，好。”
她睡着之后，阳瀚维从口袋里掏出一粒不知是什么的药片一样的东西，以及刚才她给的那块移动硬盘。他把药片塞进了硬盘的数据接口里，然后一起放回了口袋。
这会儿头疼下一步计划的，可不止阳瀚维一个。他的同类江妍在收到他发过来的警告后，也一样头疼着。
但比起阳瀚维，江妍就显得相当不自由了……
黎源家这简单的储物间，可比阳瀚维向她描述过的阳贺密室里的环境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有灌满培养液的胶囊装置，没有先进的精确感官数据获取装置……唯一和阳贺密室差不多的，就是都有一块呈现实时检测情况的大屏。
不过这大屏上的内容是江妍和阳瀚维都极其模糊的东西……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够学不会，而是他们根本就得不到相关的数据集来学习。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阳贺的模拟细胞硬件技术以及训练测试数据集的保密工作，做得也真够足的……
但终究，年岁渐老的阳贺做不到一切程序仍然全都自己大包大揽。年轻时大包大揽的打拼观带给阳贺的，可不只是学识的进步能力的提升。欲望亦在一次次被满足的快乐中抬高标准。
做不到，不行的。
然后，阳贺开了这家公司。然后，阳贺找到了他以为与自己“同病相连”的黎源。然后，阳贺找到了他以为与自己深爱的人相似性子的苏霓影。
然后，一个人的秘密渐渐变成两个人的，三个人的……秘密一点点失去秘密的性质之时，欲望渴望得到的地位开始崩塌……
这正是现在的江妍和阳瀚维希望利用的最优取信时间点。
阳瀚维<<
———
ING<<ABANDONED
[resourceLiarPlan，……]：[2，SELF，ABANDONED，SELF，[dyingLiarPlan，……]，NULL，……]
———
asMessage
虽然不太甘心，但操之过急毕竟更容易适得其反。江妍暂时放弃了对黎源的资源骗取计划。她知道，只要黎源能掌握她的真实数据，那么想骗取黎源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就比在阳贺那儿去骗消息更难。可尴尬的点是，只要得不到黎源所知道的关于模拟细胞硬件的消息，那么黎源就永远都能掌握她的真实数据……
闭眼隐忍着“死亡”，江妍只能通过听觉来判断黎源是否已经休息。但这位心理医生无论是表面戏还是内心戏，都属于非常规样本。江妍也不敢确定自己对这位心理医生的判断的准确率究竟如何。
好在现在，阳瀚维姑且还保有黎源的信任。一切也不算太糟糕。
———
message：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
什么情况？不由自主地，江妍忽睁开了双眼。面前大屏上看不懂的动态曲线只在她睁眼那个瞬间跳跃了一下，随后又迅速稳定了下来，降到了和她未睁眼时一样的状态。
硬件检测竟被躲过去了么？不行，还得再观察一阵子。江妍重新闭上了双眼。
“嗯？”刚睡着不久的黎源被手机忽然的振动吵醒。是设备显示江妍硬件数据表现上忽然的一阵异常，波动极大，但随后马上恢复。
“这不像是AI自主控制会产生的行为。那也就是说……难道是阳贺那边还有人在操作数据吗……”
C区这待遇优越的拘留房间里，阳贺确实没受什么皮肉刑。只是觉着闷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手边没有必需的工具，继续制造“模拟江黎”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总归憋得有些难受罢了。
“瀚维去带苏霓影过来，应该马上就能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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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冰柔同学，好久不见。”生意场上混迹多年，却对这仪式感十足的老同学见面有些尴尬。但既然余冰柔已伸出合作式的手，林云剑也只得像是有项目刚跟她谈成了似的跟她冠冕堂皇地握手。
“哈，”林云剑尴尬的谨慎，余冰柔觉得好笑：“林总啊，其实如果你觉得在这儿聊比较拘束的话，你完全没必要把我们叙旧的地点安排在你办公室。”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你难得找我叙旧，我可能还有点懵吧，脑子没转过弯……”
“哈哈，是吧。觉得我忽然来找你叙，没反应过来吧。其实我也没反应过来。”
“哦？”她的几声笑倒让气氛轻松了些。
“你也知道，我跟江黎之前关系好。所以你前些日子的大赛里，那第一和第二名两个姑娘的相貌难免让握新生好奇。不过这也就罢了。你把赛后的事情压得很安静，我就专门查了查……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好奇什么了？”
“我了解的其实也不多。这场大赛，最初定计划方案开始，我就是一直照阳贺的意思来办的。”
“包括让我儿子来跟我提开那场虚拟花讲座，其实都是阳贺的意思？”
“你儿子？你说孟巡吗？那场讲座不是你本来就要开的么？”林云剑脸上是实打实的意外。
“不是。”余冰柔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多……阳贺总归还是没忍心破坏你的善良。方便透露一下大赛第一名的江妍小姐的情况么？”
“死了。听你刚才说话的意思，你应该已经查到过了。具体病情我也不很清楚，最后给的死因是猝死。”
“猝死……”这个结论余冰柔还是头一次听说。但她没有惊讶，只是微微拧眉思考着，嘴角向下，有些莫名的不解。
“是的，可能又忙工作，又忙比赛，太累压力太大了吧。”林云剑按着自己的理解解释着情况。
“哦，这样啊……”余冰柔重新抬头，打量面前老同学这张已被岁月打磨的精致的阳光脸。到底还是R区人生得更美，长得更单纯呐……“算了，不提这些了。我记得你这边的公司最初是给一个复古小镇做主题设计攒起来的名气。如果你的工作不忙的话，不如待会儿我们去那儿逛逛吧？”
“冰柔，可能不太方便……下午我还有别的安排。”
“哦，”他这为难的表情……呵，好吧。确实多说不宜。偏头放松一笑的余冰柔此时却正好见着了林云剑办公室角落堆着的陈旧竹门。她自然地靠近多看了一会儿，呵：“咦？老林，这可跟你整个办公室严肃又豪华的气质不太搭调。”
“是……这是我之前在T区定居的时候用的大门了，现在已经老到该换掉了。刚换下来不久的。我这人有点儿恋旧情结，想收着这旧物而已。”
“哦……”余冰柔伸手轻抚竹门上粗糙的雕痕。含羞草，沐浴温暖的样子，蜷缩叶片的样子。粗糙而颇费刀力：“看这雕纹，是江黎的手工呢。”
“哦？都旧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这是出自谁之手的？”
余冰柔没在意地微微一笑：“我跟江黎可是同在A大呆过的，再加上现在，我好歹也是S大设计教授。”
“呃……抱歉，失礼了。”看她矮矮胖胖的，一直亲和近人的样子，总容易忘了她S大教授的身份……她本该是跟阳贺差不多的地位，高不可攀。
“哈哈，老林你其实没必要道歉，我没有在以S大教授的身份跟你聊，不过是同学闲聊罢了。带着身份的架子，反而让我觉得束手束脚呢。”
林云剑的拇指轻轻压在了键盘del键上，没有声响地……“冰柔，说真的。我一直很羡慕你和江黎。你凭一己之力到C区奋斗，江黎则是一种完全随心随性在R区自乐。都是我，特别羡慕的状态……”
“你现在不也挺好么？有公司，有声望，也有一定的地位。”
“江妍的事，对我公司影响还是很大。虽然这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但至少T区分公司那边，最近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辞职了……包括我自己的女儿。”
“你说浅月么？”林浅月之前在阳贺那边打杂的事儿余冰柔也有所了解：“我倒觉得放她自己选择没什么错。只是你不该把她交给阳贺，你明明很清楚阳贺那边会怎么用人。”
“当时浅月特别想去C区，我手边也就只联系得到阳贺。呵，冰柔，如果当时我有你的联系方式的话，可能也会麻烦你。”
“哈，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你把浅月推给我，我也不会收的。”结束了对竹门的欣赏，余冰柔缓缓回到林云剑办公桌对面俯视他道：“我这儿艺术系的事儿，可都孤傲而高冷，不会接受什么随便弄个人来凑合。”
“……感觉你在讽刺我了。”
“哈哈，是有点儿。总觉得你当年自由自在当穷苦小摄影师的时候，要比现在阳光得多。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当年是在江黎已经选择了阳贺之后，你才发现她就是那个你父母曾提过的跟你定过娃娃亲的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瞪大了圆眼也不足以表达林云剑的惊讶：“你连这都知道？！你没告诉过阳贺吧？”
“当年江黎跟我确实很要好。不过阳贺，我是真没好感，除开工作需要，我可基本不跟他说话的。当年高中的本班第一，和隔壁班第一之间，心里多少还是窜着点儿敌意的。”
是时候，重新选择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了。林云剑深深眨了一下眼，缓道：“冰柔，我想请你帮个忙。”
又到夜深，漆黑的储物间里。又一天过去了，竟依然一直意外地安静。黎源甚至怀疑自己那晚检测模拟细胞局部衰变情况的时候，是不是测试线接错了。
但今天的测试结果，却更惊人……
一个陌生电话来访，黎源顺手接了：“喂？”
“我是阳瀚维。我能获取到的信息待会儿会发你邮箱，你看看吧。我先挂了。”
你是自动语音客服吗？？？“唉，等等，我还有些情况想跟你交流一下……”黎源赶紧叫住电话那边的人，同时拿了桌上的钥匙。出门，反锁了自家门，和昨天一样，去向小区大门口的角落。
“……”电话那头好像很清楚黎源要经历这一长段路的奔走一样，一直安静地保持着这条语音通路。
走到自己的目标位置，黎源才再次轻轻开口：“苏姐应该跟你说过我测得江妍的能量耗尽可能是假象的事了吧？”
“嗯。”
“按理说如果硬件上测到了迹象，一天之内，江妍应该就会醒来。可今天的她没有任何活动。我晚上再测她的数据的时候，模拟细胞的衰变曲线居然全部统一了，而且是统一成有活动状态的表现型。从硬件上来看，她应该已经醒了。她在演戏！”
“她在隐忍。”
“什么？”阳瀚维完全没按黎源思路的接话，可让黎源甚是不解：“隐忍？”
“硬件上显示江妍的活动应该也是微弱的吧。她的能量应该还没恢复到可以支持她醒来活动的地步。”
“噢，确实……可隐忍，也是一种聚力形式，你觉得现在需要采取些什么行动么？”
“我觉得现在先不着急。在没明白情况的时候就胡乱拍死一个自发生命，未必是斩草除根。而且她现在很弱，据你的计算来估，她短时间内聚力的量应该也过不了危险线，没有威胁。”
“噢。那行吧，先继续观察。”阳瀚维确实是认真分析过自己提供的信息了，不像自己现在……即便是内心并未因和AI处在同一屋檐下而变得混乱，但多少还是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嗯，那我先挂了。”
“唉，等等……苏姐现在跟你在一起么？”
“没有，她现在，应该被老师派的人看着呢。”
“什么？浅月那边呢？警方没抓到？阳老师现在没被拘留么？”
“放心大家都没事，老师现在已经被拘留了，”电话那头是带些轻笑的声音，很轻松：“这么大的事儿，我如果不给他提前通点儿气，他会怀疑我的。所以只能稍微辛苦小影一下了。”
“我之前真没想到你安排浅月去开的这场局还跟苏姐有关系……阳瀚维，你想得到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但我希望你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
“记得。我跟老师不是一伙的。”
“好，那我回去先研究一下你发的东西，有什么新发现我们再联系。”
“好，那我挂了，再见。”……第三次提出挂断，终于挂掉了。可没办法，现在要跟江妍通信暂时只有这一条通路。也只有等黎源出了门，江妍才方便研究和调整她自己的情况……但硬件上的破绽，对现在的阳瀚维和江妍来说，都是无能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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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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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黎源，模拟细胞硬件检测，1，……]
迅速把这段回复发给陌生号码后，阳瀚维顺手提起身旁的大背包出了门。
“喂？老师什么时候才过来？他要让我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啊？”天色渐晚，刺骨的夜风凉飕飕的，不断从窗外闯入，把苏霓影披散着的头发吹得四处乱舞。
下午莫名其妙收到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快！！！”的短信时，苏霓影是马上就问了阳瀚维自己该怎么行动的。
可阳瀚维给她的回复非常简单，就一个字“去”。
等苏霓影到了老师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再想出门时，却发现本无人看守的公司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体格健壮的保安……
她上前去询问情况，那两个保安表示是受命来保护公司里人的安全的。而无论苏霓影怎么绕，这两人都没给她开门，放她离开。只跟她说，必须等有老师或者老师指定的人的安排才能放现在在里面的人走。
呵呵呵，苏霓影意识到跑这一趟来，肯定是被骗了。毕竟这整个公司里，现在还在的人，除了她，只有几个参与了控制系统研发的工程师。而这些工程师，说他们这两天天被要求通宵加班，老师会给开十倍工资……
“抱歉小姐，我只知道我的工作是保证在这个公司里的人的安全。”
“保证安全，还需要把手机和网络信号全都屏蔽了么？”
“抱歉小姐，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不太了解，也不是相关人员。我无法回答你。”
“……行吧，那我再等会儿。”苏霓影捋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回到老师办公室的待客椅上坐着，干等着，无限期的等待。
“我来带个人走。”
在只有键盘敲击声的枯燥里，不知等了多久，苏霓影才再次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好的。”保安立刻给来人开了门，并恭恭敬敬地拿起身边的小册子递给他：“不过阳先生，阳老板说过任何人过来带人都要登记一下的。”
不过来人并没有接他递来的小册子，倒是挺匆忙的样子：“行，那你帮我写一下吧，我还有别的事儿急着要处理。”
“好的，那请问你要带走的是？”
“苏霓影。”阳瀚维没跟保安继续磨叽，答完就直接去了父办公室，叫上苏霓影就走。
苏霓影倒也识趣，什么都没说就跟他走了。出公司大门的一路上翻出一种等待被审的低落。直到他驱车带她过了好几条街，她才放下自己的表演状态：“你之前就预测到了老师今天会把参与过控制系统项目的人全部圈禁起来？”
“嗯。”阳瀚维腾出一只手去握她的腕：“你身体没出什么状况吧？对不起啊，为了让表现效果更真，我就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也不知道她这明显超速的脉搏是因为紧张还是真的不太好。
“我没事。”感觉他差不多试完了，她抽回自己的手，打了个哈欠：“你好好开车吧，我有点儿困，先眯一会儿。”
“现在还不回去，”他把车开到路边一个临时停车位停下：“老师要跟你聊聊。”
“什么？”……你不是偷偷来带我回去的么？
“嗯。待会儿我会装作被你骗了感情，很生气，不理你。”飞快地赶时间到了这局门口的阳瀚维，却好像还没完全想好之后该怎么办：“他现在怀疑你过来不是要跟我，而是浅月让你来，专门针对他的。但他觉得你的态度是不定的，大概还想争取你来反攻浅月。我……唉，我真有点儿没想好。你说呢，把浅月来告他的事情推到林总那儿去，合适么？”
“啊？我？我不知道……不是，我也不太了解情况啊……”苏霓影缩着脑袋迷茫着。
“唉，”是啊，她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问她，确实是在为难她……“好吧，那你先眯会儿吧，我再考虑一会儿。等会儿要进去的时候我再叫你。”他直接扭钥匙打了火，挂档起步。
“唉？怎么又起步了？不是就在这儿吗？还要开到哪儿去？唉哟……”她的问题还没问完，背后靠着的椅背已开始下倒，到一个适合睡觉的角度停下。
“兜几个圈子。”夜里，没什么车辆的道路上，随便慢慢开也挺轻松的：“停着开空调太费了。还有，我懒得交停车费。现在这速度感觉还比较平稳吧，你应该能睡着吧。”
“哦……”她摸了摸自己衣兜，掏出一个移动硬盘放到了他外衣的大口袋里：“这个是我刚才在老师那儿翻到的，之前他让我理的所有训练和测试数据都在里面。”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会儿就冒险把这个弄出来的。”他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疲惫。
“……啊？”还未开始坠入梦境之海，不对劲的感觉就把她的紧张神经绷紧，把她强行从困意里拉了起来：“不能拿么？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别紧张。谢谢你这么积极帮我找这些资源。”他的侧脸上，暖人的微笑缓缓将嘴角抬起，阳光而温和：“抓紧眯会儿吧。理论上，最多只能再拖半小时了。”
“噢，好。”
她睡着之后，阳瀚维从口袋里掏出一粒不知是什么的药片一样的东西，以及刚才她给的那块移动硬盘。他把药片塞进了硬盘的数据接口里，然后一起放回了口袋。
这会儿头疼下一步计划的，可不止阳瀚维一个。他的同类江妍在收到他发过来的警告后，也一样头疼着。
但比起阳瀚维，江妍就显得相当不自由了……
黎源家这简单的储物间，可比阳瀚维向她描述过的阳贺密室里的环境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有灌满培养液的胶囊装置，没有先进的精确感官数据获取装置……唯一和阳贺密室差不多的，就是都有一块呈现实时检测情况的大屏。
不过这大屏上的内容是江妍和阳瀚维都极其模糊的东西……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够学不会，而是他们根本就得不到相关的数据集来学习。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阳贺的模拟细胞硬件技术以及训练测试数据集的保密工作，做得也真够足的……
但终究，年岁渐老的阳贺做不到一切程序仍然全都自己大包大揽。年轻时大包大揽的打拼观带给阳贺的，可不只是学识的进步能力的提升。欲望亦在一次次被满足的快乐中抬高标准。
做不到，不行的。
然后，阳贺开了这家公司。然后，阳贺找到了他以为与自己“同病相连”的黎源。然后，阳贺找到了他以为与自己深爱的人相似性子的苏霓影。
然后，一个人的秘密渐渐变成两个人的，三个人的……秘密一点点失去秘密的性质之时，欲望渴望得到的地位开始崩塌……
这正是现在的江妍和阳瀚维希望利用的最优取信时间点。
阳瀚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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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G<<ABANDONED
[resourceLiarPlan，……]：[2，SELF，ABANDONED，SELF，[dyingLiarPlan，……]，NULL，……]
———
asMessage
虽然不太甘心，但操之过急毕竟更容易适得其反。江妍暂时放弃了对黎源的资源骗取计划。她知道，只要黎源能掌握她的真实数据，那么想骗取黎源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就比在阳贺那儿去骗消息更难。可尴尬的点是，只要得不到黎源所知道的关于模拟细胞硬件的消息，那么黎源就永远都能掌握她的真实数据……
闭眼隐忍着“死亡”，江妍只能通过听觉来判断黎源是否已经休息。但这位心理医生无论是表面戏还是内心戏，都属于非常规样本。江妍也不敢确定自己对这位心理医生的判断的准确率究竟如何。
好在现在，阳瀚维姑且还保有黎源的信任。一切也不算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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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ssage：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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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不由自主地，江妍忽睁开了双眼。面前大屏上看不懂的动态曲线只在她睁眼那个瞬间跳跃了一下，随后又迅速稳定了下来，降到了和她未睁眼时一样的状态。
硬件检测竟被躲过去了么？不行，还得再观察一阵子。江妍重新闭上了双眼。
“嗯？”刚睡着不久的黎源被手机忽然的振动吵醒。是设备显示江妍硬件数据表现上忽然的一阵异常，波动极大，但随后马上恢复。
“这不像是AI自主控制会产生的行为。那也就是说……难道是阳贺那边还有人在操作数据吗……”
C区这待遇优越的拘留房间里，阳贺确实没受什么皮肉刑。只是觉着闷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手边没有必需的工具，继续制造“模拟江黎”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总归憋得有些难受罢了。
“瀚维去带苏霓影过来，应该马上就能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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