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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有狐客盗文气(下)

    “鬼哉?怪哉?妖怪哉?”诸多念头在余休的脑中闪动,总之对方不是人。

    见白衣女子在向自己走来,余休别无法子,心中陡想:“先诈唬对方,震慑一二。”

    “呔!”他盯着女子,猛地提气大喝。余休此时非人,乃是一团阴神,他也不知自己提的是什么气,喝的是什么声音。

    余休的喝声响起,女子果真能听见,动作都顿了顿。余休看见,又脱口而出:“汝是人是鬼?”

    质问喝出,四下一时寂静,女子竟然停住了动作,口中喃呢也停住,她抬着脑袋,诡异地盯着余休。

    余休看见这种情况,心中略微发悚,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惹恼了对方。但是他的脸上依旧镇定,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寻觅破绽。

    两人僵持三息,女子直勾勾的盯着余休,说:“你……”

    “你、看我……像、人么?”女子的话声古怪,吞咽艰难。

    她见余休没有反应,喉咙咯咯直响,又重复说:“你、看我、像人么?”

    余休听了好半天才弄懂对方的意思,他静下心来,心中一时微惊微喜。

    “《草堂志异》上记载过一桩妖怪灵异的事,说是妖怪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就会穿人衣、学人言、问人礼,以求能尽快化得人身,增长智慧。”

    “所谓‘问人礼’,便是质问他人,问其动作举止是否像人,俗称‘讨口封’。人答‘是’或“像”,则妖怪欢天喜地而走;人答‘不像’,则妖怪心怀仇怨,睚眦必报。”

    余休心中闪过念头:“《草堂志异》乃是奇书,这故事应该有道理可寻,但它是读书人的书,不可全信。”

    余休心中思虑许久,发现女子口中的话声逐渐顺畅。

    “你看我像人么?”对方始终直勾勾的盯着他,嘴皮子蠕动,话声已经和番邦人口中的官话一模一样。

    余休按捺住心思,说:“尔可知人与非人,有何区别?”

    女子听见,身子僵立在原地,怪异的摇动脑袋。余休当即开口:“人之求物,以物易物,皆大欢喜。兽之求物,以力夺物,两败俱伤。”

    “此即人兽之别。”余休斩钉截铁的回答,又问:“尔想当人耶?”

    女子听见,站在原地默默的思索起来。良久,她口齿艰难的说:“我想、做人!”

    余休听见,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此情此景,和《草堂志异》中记载的“讨口封”一事,当真有点像。

    余休脸上不露分毫,拱了拱手,说“贵客临门,不请而自来,想必对我有所求。”

    他双手一摊,慨然道:“此身除却一条性命,其余者,皆可与你交换。”

    女子听见余休的话,双眼顿时放出光芒来,是幽绿色的光,和豺狼野犬一般。她咯咯直点头,急忙伸出一支臂膀,指着某个方向。

    “气、文气,我要!”女子急不可耐的说,“文气,我要食……要智慧,要做人!”

    余休瞅见女子的动作,眼睛微眯,问:“文气?可是要借用我顶上文气?”

    白衣女子猛点头。她股间的尾巴彻底暴露了,是银灰色的,正在不停摆动。

    余休适时露出松懈的表情,说:“甚好。我早已入道,不准备再考取功名,文气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送给你无妨……”

    他顿了顿,问:“你用什么东西和我交换?”

    女子听见,突地大张其口,喉咙咯咯直响,然后双手捧着,从口中吐出一块玉器。

    余休看过去,发现是一块玉蝉。

    玉蝉者,生以为佩,死以为含,往往被视作是“丧葬玉”。女子吐出的这块玉蝉,想必是她在坟地里捡到的,又或者是从死尸口中掏出来的。

    余休暗皱眉,眼帘微抬,点头说:“此玉虽瑕,但质地温润,想来是块好玉。”他冲女子招手,“你且过来几步,给我好好看一下。”

    女子见余休同意交易,眼睛大亮,喉咙中咯咯发响,像是在欢喜,然后步履蹒跚的往余休身边走。

    余休看着女子步伐,心中默默计数。

    “一步、两步……”

    待女子走到第三步,两人之间已然不过两步。

    此时余休闭上眼睛,心中陡然大喝一声:“走!”他心念定下,狠意一发,猛把阴神转向,往某一方向投去。

    这方向,正是白衣女子刚刚伸手指出来的方向!

    猛地,余休跳出了香火烟气的范围。刺痛感再次袭来,他仿佛又落进了冰天雪地、刀山火海的地狱!!!

    “啊!”正当余休要惨叫时,一股吸力忽然传来。

    他只感觉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有了身体。余休一时惊喜,“肉身!回归肉身了!”

    阴神和肉体合二为一,余休来不及多想,赶紧睁开眼睛。可他眼中黑漆漆的,身子依旧被几堵墙困住,是“鬼打墙”!

    余休这时却不慌,他心中冷笑,立刻咬破了舌尖。

    含住一口舌尖血,余休猛往身前吐出,并且赶快伸手摸向膝边的剑器

    “噗!”……呲呲呲!热血喷出,滋滋声响。

    呼呼!“鬼打墙”的幻术顿时湮灭,火烧纸帘一般,一干二净。

    等余休再睁眼,他发现自己还端正的坐在佛堂中修行,并且眼中突然亮堂,能看十几步远。

    此时一只狐狸正人立在他的身前,狭长的兽眸中露出惊愕之色。

    余休盯过去,狐狸成狗一般大小,银灰色的毛皮,双手抱着某物,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符纸。

    啪!黄色的符纸突然自焚,变成了飞灰。“叽叽叽!”额头符纸被烧掉,狐狸陡然惊醒,眼睛露出惊惧之色,它的身子战栗,惊叫着就要逃开。

    可这时余休突地冷笑,狐狸距离他不到两步远,他怎么可能让这畜生逃掉?余休提起剑器,狠狠地往前面一刺。

    “啾!!!”惨烈的狐狸叫声响起,“叽叽!叽啾……”

    噔!剑器瞬间贯穿狐狸的身子,将它狠狠地钉在佛像上面。

    银灰色的狐狸躬着身子,不停的在佛像上挣扎,像是在向佛像磕脑袋。可是佛像自身都难保,无头断臂的,如何能保得了它?

    余休见自己一剑刺中敌人,心神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但是他来不及喘息,赶紧强打起精神往狐狸走去。

    狐狸见余休向自己走来,叫声更惨:“叽啾啾!”它的眼睛中还人性化的流露出哀求,让人见之心软。

    若是有道之士在此,会发现这狐狸的皮毛发亮,眉眼俊秀,同时举止妩媚可爱,应是一只母狐狸。

    余休来不及想这些,他看着狐狸,心中只道:“禽兽之变诈几何哉。”一个字也没有说,直接捏住对方的脖颈,狠狠拗断了脊骨。

    “啪咔!”脊骨一断,狐狸的四肢顿时瘫软,手上抱着的东西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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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有江生,文名远扬。生闻某寺有狐,善读书人,熏熏然往之……及归家,卧床数月,醒后不复一字一词。时人盛传文气为狐所夺,江郎才尽矣。”——《草堂志异: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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