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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纳兰且容

    就这么眼看着方结大踏步走了进来,小二识人,知道面前衣着不凡神情却有些落寞的人是谁,少梁城的新贵方将军,倒也不奇怪,他们的酒好,不少武生也愿意来捧场,主人明着卖酒暗着卖茶,这文武是俱不得罪,实乃妙策。

    笑容热情又周到的将人接待坐上了二楼包间,顺手拎了壶今年的新茶给倒好了端到方结的面前。方结不想被打扰,语气不振的只说要壶好酒添两碟花生牛肉即可。

    这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错不得,小二“哎”了一声就去备了。

    酒水上了桌,方结径直倒了一碗灌入了肚肠,酒是好酒,也没问这名字,闻着清香,入口绵柔,吞咽顺滑。在苦寒之地亦或者险山恶水之处哪里能喝到这个,战时生活粗糙的很,现如今精细起来了多多少少还有点不习惯。

    要说哪里不好,大概就是这酒喝着不上头,越喝越上瘾,脑袋也越来越清醒,都说杯中物解忧物,为何方结却觉得越喝越是心烦意乱。

    齐舒拒绝他的说辞还犹在耳边,他有些不解为什么齐舒的心意说变就变,明明战事五年她频繁寄予他书信的,那些真情真意绝不是虚假,可是为什么?不过是迫不得已娶了滇国的纳兰公主。何况,纳兰公主也是真心爱慕他的,为何齐舒就不能理解呢?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娶得多一房妻妾又如何?未免小气。定是她这几年未曾好好修习女戒女规之类,变得粗鄙浅薄了。

    自他回来之后,从祖母处听到了些关于齐舒的事情,刚开始还不敢相信,现在真的用事实来打他的脸,她真的是太令他失望了。

    一壶酒喝完之后,方结起身付了账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方府此时正乌云压顶,谁也不敢靠近老太太的屋子,潘氏正在里面生闷气,没多久就出来催促下人问方结怎么还没有回来?眼神之狠厉、口气之恶劣如下山猛虎般要吃人似的。

    下人均是心中有苦难言,只得说催了催了。

    这将军府里面就这个老太太架子大,难伺候。这将军府的正妻滇国的纳兰公主也没像她那样嚣张跋扈,倒是极好相处的。

    “咣当”门又被狠狠地推开,心浮气躁的方老太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站在院子中战战兢兢神色畏惧地下人喝道:“我的结儿到底回来了有啊!”

    方老太太简直就是在咆哮了,这都下午了,不是老早就从宫中出来了么?到现在都不回来,饭食不知道用了没有,这都快急死她了。

    下人瑟瑟缩缩地说将军此时正在暮春酒馆吃酒,催了几次说是马上就回来了。方老太神色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回了屋子,门又被咣当关了起来。

    结儿真是出息了,这才刚坐上了将军的位子,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反了她了,一个个的,反了!反了!这让她的面儿往哪里搁?

    前一个刚耍泼皮无赖混得了郡主的位置,后一个新进门的孙媳妇不知道每日躲在房里避而不见,眼看着心尖尖上的孙子,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她在方家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这边方结喝完了酒,步履有些虚浮,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府中他的祖母已经发飙成了什么样,只觉得可能怒气不小埋怨甚多,毕竟祖母最是厌恶的是齐舒,最是见不得她好的,可是先前明明是好好的,为什么竟会变化至此呢?

    犹自想着借口说辞怎么解释今天上午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回去已然是风暴中心了。

    将军府里,一间满眼皆是喜庆红色的屋子里,有一女子正揽镜自照。

    凑近了细看,这女子五官与魏国人有异,肤色显得有些黄黑,算不上什么白嫩水灵,眉毛浓粗颧骨略突,脸部线条有些平,耳朵贴近脸颊,乍一看不算出色,实际上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女子。

    手上持着青黛却迟迟没有动作,心思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

    这位就是方结娶的新妇,纳兰公主。

    滇国皇帝纳兰达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大王子名为纳兰且贺,二女儿即是纳兰且容。

    边疆的战事耗了五年,滇国不同于魏国,没有那么多的财力物力可以跟魏国对着耗,所以最后以滇国实在实力不济而战败于魏国。

    但纳兰达又不愿意俯首成为附属国,纳兰且贺便有意让纳兰且容自己的亲妹妹去接近方结,从而促成了这桩婚事,某种意义上来说纳兰且容也是到魏国做质子的。

    纳兰达刚开始不同意,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纳兰且容却自己主动请求就按照这样的计划执行。

    至于原因,她自己心里想的很清楚,一方面魏国的富庶比之滇国肯定是优越太多,潜入到其境内肯定是只赚不亏的,另一方面,方结的军事素养以及策划谋略都十分出众,滇国将士每次对上方结也是吃亏的多,若是以她自己的口才将之策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打探过了,魏国现在正处于军事储备的断层,老一代资历优秀的将军病的病,残的残,死的死,类似方结这一代的新军还没有完全成型,虽然滇国内损严重十年之内暂无一战之力,但是不排除其他国家虎视眈眈。

    就纳兰且容了解到的这些,有识之士定然也会知晓,砧板上的肉,还是块好肉,谁不上切一块?倘若她滇国能做着切肉的刀把,那定然也是沾得油水荤腥的。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推门进来的声音。

    放下眉笔,纳兰且容转过了身来,见是自己从滇国带来的侍女,原本脸上端着欣喜激动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看侍女的模样倒是很从容,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公主可是要梳妆?”看着梳妆镜前,那些妆奁里的首饰乱七八糟,头发更是肆意披散,身着素白内衣,应是刚起床。

    “嗯,过来替我打理。”

    “是,公主。”依布闻言走近了纳兰且容的身边,揉了湿布轻轻擦洗了一番,后将头发拢结在头顶或头侧,或前额与脑后,在扎束后挽结成椎,用簪或钗贯住,盘卷成一椎,这种结椎式的发髻最适已婚少妇所用,依布也特地去学了魏礼的风俗习惯。

    从妆奁里取出了丝绸包着的八角形印着梅花的粉块,仔细涂抹到了纳兰且容的脸上,保证皮肤的光洁,再以青黛描眉,施以胭脂,最后点上口朱。

    耳饰选了一串红色的珊瑚珠,

    打理完了之后也倒是有点像半个魏国人了,但是眉宇间依然流露出独属于滇国人的气质。

    依布很骄傲,身为滇国人。

    “依布,外面怎么了,这么吵闹的?”纳兰且容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地说道。嫁到将军府里已经有半月有余了,虽然不是事事如意,但是也还算顺畅,除了方结的奶奶要求他们新婚夫妇的院子搬到老太太的院子旁边这件事,其他什么事情方结都顺着纳兰且容。

    “将军祖母在发脾气呢,说是传来的消息让她很是不满。”依布在外面转了圈回来,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消息?”想到有关那个老太婆的,纳兰且容顿时就觉得周身阴霾。

    “公主,将军的前未婚妻齐门舒女被陛下册封了晴明郡主。”

    “哦?这么说来倒是有些意思了,失了将军夫婿竟然得了个封号,估计有得偷笑了。”纳兰且容站起了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伸手拧过了插花的枝头,有些阴沉讽笑地说道。

    布依站在旁边没有作什么应答。

    “那天我让你去打听的人,怎么样了?”想起那天偷揭盖头的时候偷看到的人,纳兰且容不自觉得竟然有些怀恋,听说魏国风土女子娇柔白皙可人,男子俊逸潇洒刚强。可既来到这里,真不觉比之滇国优在哪里,除了那宁泽,这名字还是她偷听到的。

    听到小姐这样询问,伊布详细至极的叙说了一遍,无论是街头巷尾的传闻,还是宁府传出来的描述,都无所缺漏。

    纳兰且容越听越满意,不时穿插些细小的提问,可谓是关心之至。

    主仆间絮语了一小会,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纳兰且容看了眼依布,示意她去开门。

    等到倚布将门给打开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着了淡青色的衣裙的丫鬟,将军府里的侍从男性着黑衣,丫鬟多着淡青色无花纹的衣裙。

    “什么事?”依布的魏国官话还不是很熟练,说起来有些别扭。

    丫鬟橙儿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地上,俯首不敢看主子,她是外院的,没有公主的召唤是不能随便进来后院的。

    “禀公主,将军已经回来了,现在在老太太那处呢。”公主身边的大丫头让她仔细注意,要是将军回来就来禀报。

    纳兰且容看了眼橙儿,发现她的双腿都在不停地颤抖,看样子是害怕至极,胆大的不如胆小的好用,嘴角轻轻勾起了细微地弧度。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叫橙儿。”

    “进府多久了?”

    “回公主,刚半月不到。”她是被家贫被卖到将军里的白身。

    “嗯,做的不错,下去吧。”

    “是。”

    橙儿颤颤地站起身来,本想将门给合上,但是又怕此举唐突了公主,于是就放弃了,直接离开了。

    纳兰且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大雨刚刚停息,她的相公回来了也是时候去关心关心了,也算做到了新妇的职责。

    “依布,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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