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家
国内的电视剧起步很晚，从来没拍过长篇剧，这会都是上下集，或者三五集。最长的就是《敌营十八年》，一共九集，导演也是王扶霖。
所以制作一部注定长达几十集的电视剧，天生就存在困难，再加上红楼梦这个百年大IP，导致每个人都压力巨大，丝毫不敢懈怠。
王扶霖对演员的要求极为明确，首先要像，然后年纪要小。
林黛玉进贾府时，约莫是十二三岁，宝玉要略大一二岁。他不可能找小学生来演，遂把年龄限定在二十岁左右，心智可以成熟，但感官上一定要稚嫩。
比如“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这段：宝玉逛到潇湘馆，见黛玉在午睡，便死乞白赖要一块躺着。黛玉不肯，俩人就在床上打打闹闹，还讲了耗子精的故事。
你让那些成名的演员来演，像刘晓庆、龚雪、郭凯敏之类，用王扶霖的话说叫“大男大女”，一下子就粗俗了，没有两小无猜的感觉。
因此选角非常艰难，迄今为止还没有特别中意的，尤其宝黛钗凤四个核心人物。
其实对陈小旭，王扶霖也不太满意，觉得鼻子太高了，但相比之下，算是目前最出挑的。
“她的联系方式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这姑娘是钢都话剧团的，以前在杂技团，会跳舞，地方好找。”
“哦，难怪身段好看，气质也不错。先列入黛玉的备选吧，到时候一起通知。”
“好嘞，那陈琮呢？”白老师问。
“陈琮……”
王扶霖顿了顿，又记起那个年轻人的样子，道：“也列入吧，角色先不要准备。”
……
陈小旭只请了三天假，排的满满登登。
俩人上午见完导演，跟着就坐车返回，深夜抵达钢都。还好昨天抽空去逛了逛，给家人买了点小礼物，陈琮带的六十多块钱所剩无几。
午夜时分，火车站显得非常冷清。
昏黄的大灯泡亮着，映着一座破旧的老站，值班人员拎着煤气灯一晃一晃，给乘客指引方向。
他们一出来，就瞧见一团黑影卧在空荡荡的广场，姑娘试着叫了声：“爸？”
“哎，等你们半天了！”
黑影往前动了动，居然是一个男人骑着辆倒骑驴。
“叔叔好！”
陈琮连忙招呼，帮忙把行李放在车上，问：“我爸怎么没来？”
“你爸又下乡了，最近忙的很。”
“那我骑吧，您歇会儿。”
“用你骑干什么，上车坐着去！”
陈父把俩孩子赶上车，再加上那些行李，有些费劲的蹬了起来。好在初夏时节，气候也不冷，反而一身身的冒汗。
一路聊着在京城的见闻，说可能被选上了，让回来等通知巴拉巴拉。
街上十分悄静，连条狗都没有，约莫一小时左右，方看见那条熟悉的巷子。与以往不同，今天好几家都亮了灯，还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
仨人不明所以，等近了一瞧，嗬，里面还停着辆警车。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叔叔，正押着一个瘦小男人出来。
另有个娇俏的年轻女子坐在院里哭泣，她丈夫一边安慰一边冲那男人大骂：“平时人模狗样的，一大把年纪能干出这事来，你就是个犯罪分子！臭流氓！”
“呜呜呜……你别说了，多丢人……呜呜……”
“哎，那不是老王么，犯什么事儿了？”
陈父索性停下车，凑近打听，众人七嘴八舌的一说，才明白事情缘由。
老王是个木匠，在附近小有名气，也住大杂院。四十多岁，没娶过媳妇，颇为本分，结果就在刚刚……
丫拿着把剪子抹黑溜进对门，把人家新媳妇儿的裤头剪了——小媳妇儿正在炕上睡着呢！
卧槽！
陈琮很神奇啊，剪女人裤头这种操作真是清新脱俗！
妥妥的流氓罪，这辈子就算完了。哎哟，他瞧那木匠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上了警车，最终只能归咎于时代开放，人的本性也在不断放飞。
真要说起来呢，跟那种裹着风衣在街上乱晃，见着漂亮女生就刷的一下露丁丁的老变态没啥区别，都是性压抑的产物。
仨人围观了最后的高潮时刻，皆感心满意足，嚼着谈资，几分钟后就到了自家门口。
女人们都没睡，一番嘘寒问暖，也免不了为王木匠惋惜云云。
…………
当夜，陈琮躺在外屋的小床上，明明身体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对陈小旭来讲，报名红楼梦或许赌上了一辈子的勇气，但对他而言，只是某个阶段的某种想法的尝试。
如果他记得不差，红楼梦的筹备工作持续了一年多，要到明年四月份，才会在圆明园开办第一期学习班。
现在才六月，有大半年的空余时间。
干点什么呢？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他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父母六十多，不过经常有演出，能捞点补贴什么的。这种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当然不会满足。
目前的大形势是，农村在从大集体时代往联产承包责任制过渡，工厂企业仍以国营为主，没人敢大喊私营自办。过去是计划经济，买粮买油买布都有限量，市场封闭，商品不流通。
而且有一个很关键的政策，就是价格双轨制。
所谓双轨制，就是国家统一定价和市场定价共存，同一商品分成计划内和计划外两种，在计划内以较低的价格出售，在计划外则按市场价格出售。
这也直接催生了八十年代最赚钱的一种职业：倒爷！特别是官方倒爷，什么水泥、钢材、电视机、缝纫机、石油，凡是个东西都可以倒腾，以至于催生了中国第一批权贵资本。
背景要硬，人脉要广，否则当不起倒爷。比如牟其中，他今年会从山城的一家兵工厂，低价购买一批铜制钟，再高价卖到魔都，然后就因投机倒把进去了……
在83年，开家私营商店都很敏感，不过明年就好了，明年会进行经济体制改革，正式提出商品经济的概念。
而在此后七八年中，个体户和民营企业纷纷涌出，开启了90年的狂野时代。
“这大半年不能浪费，还是得赚点钱！”
陈琮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自己压根摸不着倒爷的层次，正好不用做大，小打小闹可以，安全性也有保障。
于是又绕了回来，干什么呢？
他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隐约有了些想法。
所以制作一部注定长达几十集的电视剧，天生就存在困难，再加上红楼梦这个百年大IP，导致每个人都压力巨大，丝毫不敢懈怠。
王扶霖对演员的要求极为明确，首先要像，然后年纪要小。
林黛玉进贾府时，约莫是十二三岁，宝玉要略大一二岁。他不可能找小学生来演，遂把年龄限定在二十岁左右，心智可以成熟，但感官上一定要稚嫩。
比如“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这段：宝玉逛到潇湘馆，见黛玉在午睡，便死乞白赖要一块躺着。黛玉不肯，俩人就在床上打打闹闹，还讲了耗子精的故事。
你让那些成名的演员来演，像刘晓庆、龚雪、郭凯敏之类，用王扶霖的话说叫“大男大女”，一下子就粗俗了，没有两小无猜的感觉。
因此选角非常艰难，迄今为止还没有特别中意的，尤其宝黛钗凤四个核心人物。
其实对陈小旭，王扶霖也不太满意，觉得鼻子太高了，但相比之下，算是目前最出挑的。
“她的联系方式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这姑娘是钢都话剧团的，以前在杂技团，会跳舞，地方好找。”
“哦，难怪身段好看，气质也不错。先列入黛玉的备选吧，到时候一起通知。”
“好嘞，那陈琮呢？”白老师问。
“陈琮……”
王扶霖顿了顿，又记起那个年轻人的样子，道：“也列入吧，角色先不要准备。”
……
陈小旭只请了三天假，排的满满登登。
俩人上午见完导演，跟着就坐车返回，深夜抵达钢都。还好昨天抽空去逛了逛，给家人买了点小礼物，陈琮带的六十多块钱所剩无几。
午夜时分，火车站显得非常冷清。
昏黄的大灯泡亮着，映着一座破旧的老站，值班人员拎着煤气灯一晃一晃，给乘客指引方向。
他们一出来，就瞧见一团黑影卧在空荡荡的广场，姑娘试着叫了声：“爸？”
“哎，等你们半天了！”
黑影往前动了动，居然是一个男人骑着辆倒骑驴。
“叔叔好！”
陈琮连忙招呼，帮忙把行李放在车上，问：“我爸怎么没来？”
“你爸又下乡了，最近忙的很。”
“那我骑吧，您歇会儿。”
“用你骑干什么，上车坐着去！”
陈父把俩孩子赶上车，再加上那些行李，有些费劲的蹬了起来。好在初夏时节，气候也不冷，反而一身身的冒汗。
一路聊着在京城的见闻，说可能被选上了，让回来等通知巴拉巴拉。
街上十分悄静，连条狗都没有，约莫一小时左右，方看见那条熟悉的巷子。与以往不同，今天好几家都亮了灯，还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
仨人不明所以，等近了一瞧，嗬，里面还停着辆警车。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叔叔，正押着一个瘦小男人出来。
另有个娇俏的年轻女子坐在院里哭泣，她丈夫一边安慰一边冲那男人大骂：“平时人模狗样的，一大把年纪能干出这事来，你就是个犯罪分子！臭流氓！”
“呜呜呜……你别说了，多丢人……呜呜……”
“哎，那不是老王么，犯什么事儿了？”
陈父索性停下车，凑近打听，众人七嘴八舌的一说，才明白事情缘由。
老王是个木匠，在附近小有名气，也住大杂院。四十多岁，没娶过媳妇，颇为本分，结果就在刚刚……
丫拿着把剪子抹黑溜进对门，把人家新媳妇儿的裤头剪了——小媳妇儿正在炕上睡着呢！
卧槽！
陈琮很神奇啊，剪女人裤头这种操作真是清新脱俗！
妥妥的流氓罪，这辈子就算完了。哎哟，他瞧那木匠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上了警车，最终只能归咎于时代开放，人的本性也在不断放飞。
真要说起来呢，跟那种裹着风衣在街上乱晃，见着漂亮女生就刷的一下露丁丁的老变态没啥区别，都是性压抑的产物。
仨人围观了最后的高潮时刻，皆感心满意足，嚼着谈资，几分钟后就到了自家门口。
女人们都没睡，一番嘘寒问暖，也免不了为王木匠惋惜云云。
…………
当夜，陈琮躺在外屋的小床上，明明身体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对陈小旭来讲，报名红楼梦或许赌上了一辈子的勇气，但对他而言，只是某个阶段的某种想法的尝试。
如果他记得不差，红楼梦的筹备工作持续了一年多，要到明年四月份，才会在圆明园开办第一期学习班。
现在才六月，有大半年的空余时间。
干点什么呢？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他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父母六十多，不过经常有演出，能捞点补贴什么的。这种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当然不会满足。
目前的大形势是，农村在从大集体时代往联产承包责任制过渡，工厂企业仍以国营为主，没人敢大喊私营自办。过去是计划经济，买粮买油买布都有限量，市场封闭，商品不流通。
而且有一个很关键的政策，就是价格双轨制。
所谓双轨制，就是国家统一定价和市场定价共存，同一商品分成计划内和计划外两种，在计划内以较低的价格出售，在计划外则按市场价格出售。
这也直接催生了八十年代最赚钱的一种职业：倒爷！特别是官方倒爷，什么水泥、钢材、电视机、缝纫机、石油，凡是个东西都可以倒腾，以至于催生了中国第一批权贵资本。
背景要硬，人脉要广，否则当不起倒爷。比如牟其中，他今年会从山城的一家兵工厂，低价购买一批铜制钟，再高价卖到魔都，然后就因投机倒把进去了……
在83年，开家私营商店都很敏感，不过明年就好了，明年会进行经济体制改革，正式提出商品经济的概念。
而在此后七八年中，个体户和民营企业纷纷涌出，开启了90年的狂野时代。
“这大半年不能浪费，还是得赚点钱！”
陈琮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自己压根摸不着倒爷的层次，正好不用做大，小打小闹可以，安全性也有保障。
于是又绕了回来，干什么呢？
他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隐约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