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朵儿家这个小区，全是联排的小洋房，离学校特别近，步行只十来分钟。权恒家和小朵家属于同一栋东西两户。
从小朵三岁半，权恒四岁时两家就搬了进来，开始隔壁住的是权恒的父母权新建和厉秋行，大约五六年后，他们离婚，先是权新建搬去了东江市，紧接着厉秋行也出了国，来照顾外孙的自然就变成了他外公。
权恒先一步开了铁栏小院门，没打招呼，拐进自己家。小朵没搭理他，拉着楼薇没进院子，就大声的喊妈妈开门。
三年间，楼薇多次来过小朵家，加上朵爸朵妈都亲切热情，并不拘谨，一进门就喊：“阿姨，今天我能蹭到你最拿手的烧茄夹吗？”
朵妈带着围裙，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笑道：“今天你们拿志愿表，我一猜你就得来，馅儿都填好了。从来没在家住过，估计再回学校交志愿表，又是大早晨，来不及来回赶吧，今天一定要住下。”
楼微笑道：“我就是这样打算的。”马上去洗手，“我帮忙打下手。”
朵垂头：“我有失宠的感觉，我是不是亲生的？”
朵妈一面洗菜，回头笑道：“就你那个成绩，若不是亲生的，我早扔了。”小朵做伤心状“生无可恋呀。”引得一阵大笑。
笑罢，朵妈吩咐小朵：“去厉爷爷家告诉他们一声，今天在咱们家吃，商量一下你们报学校的事。今早上他们家做饭阿姨请假了。”
小朵有点不情不愿，“能不能只喊厉爷爷自己？”被横了一眼，乖乖的迈着小步去了，还回头嘟嘟着：“受难日狂风暴雨要来了。”
半小时之后，平时忙碌很少在家的朵爸，也为女儿商量报考赶了回来，饭前坐在一楼客厅里看报纸。小朵儿的身材外貌遗传老爸多些，高挑，眉目清晰，让人看着很舒服。
权恒和他外公厉爷爷，从隔壁过来吃饭时，楼薇在厨房出了一身汗，已经换上了小朵的连衣裙，白裙红纹，配了她的高马尾，平时小朵穿是俏皮，而穿在楼薇的身上是清新。从二楼挑台向下看去，正迎上权恒惊艳的目光，还没有细琢磨，小朵儿也出来，一面下楼梯一面问：“怎么样？怎么样？我穿着肥一点，薇穿着正好呢，好看吧？”
楼薇轻笑，也跟着下楼：“请不要炫耀你瘦得人神共愤的身材。”声音很低，小朵扁嘴点头得意状。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朵妈认同的点头：“确实好看，”小朵儿好像夸赞她一样，扬着脸坐下：“平时她都不穿裙子，其实特别适合呢。”
楼薇也走下来，恢复了端正脸，厉爷爷，楼薇也是见过的，在桌前礼貌的向前欠身：“厉爷爷好。”他轻点头弯一丝嘴角儿，今年刚刚退休，也不像以前见到时那么严肃，短发有几儿丝白，却精神奕奕。
六人各自坐下，安静的吃完饭，楼薇小朵帮着收拾清洗，朵妈烧好茶水，摆好，楼薇对于这种饭桌上不说话，饭后又浪费时间商量事情的方式，非常不习惯，自己家可是一面吃饭，一面讨论问题的。她也知道这是大家庭的礼仪，学着大家，尽量不发出声音。
重新和小朵挨着坐了回去，话题自然是这次报读的问题。权恒见大人都还在考虑，先抢到发言权：“清北等分数虽也够，但是我选的专业，还是东江大学。至于专业嘛……”他还没说完，外公道：“我还是建议你北上读一个政法系的，我查阅了一下资料，也有理工类的专业呢，要么就是化学物理科研什么的，都很好，其他备选。”
还是一副领导范儿，说是建议，这说话的语气，明明就是拍板儿。刚才在他们自己家，就没有谈好，这只是后续。对于外孙学习的专业，他是不想他和他父母一样。尤其是他父亲，言谈间内一股商人气息是他不喜的。和他外婆一样学术类也好。
权恒驳道：“入学后有时间的话，可以读第二专业，再说政法专业好校还是北上，我根据自己的情况排除了。”丝毫没有听外公话的意思。
厉爷爷：“那你选什么专业？”
“建筑设计类都可以，嗯，城市规划学，我看过具体的内容之后，参考您的意见，我再考虑一下。”
这样己看似让步，厉爷爷也不再说话，大约是想回家以后再教训他吧。
小朵揣着200分的差距，一直低头不语。今天自己受批判是一定的，而严重程度看表现。
朵妈看气氛不大对，“我们小朵的成绩才愁人呢，要么就让她复读吧。”果然是开始了，完全没有和小朵商量的意思。
“我倒觉得小朵儿分数线高出专科一批老大一截，复读不一定能赶上什么形势，”小朵暗忖：“怎么不直接说，明年也考不上。”就又听权恒接着说：“不如在东江金融的几个专科选一个，理科学个工商类，只要下点功夫，升本还是不难的。”
朵爸朵妈在思量间，权恒又说：“东江金融离东大，只有一条马路，我能看顾她几年，”这一句彻底的说服了朵爸朵妈。：“好，就这么定了，权恒一向稳重，这我就放心了。”
楼薇至始至终，一直听着，没有说话，此时用同情的目光瞥了一眼小朵，又有点儿幸灾乐祸，想：“这个妮子又跑不掉了。”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表情挂在脸上，权恒接着说：“在东金融本科，每年录取分数过线二十三十分左右，楼同学不是和朵儿说想学宣传新闻类吗，我看有几个专业不错，报了，不用和朵分开了。”连一句：这只是个人意见，仅供参考的话都没有。
好像有什么不对，今天权恒的话特别多，而且怎么就拐到自己身上了？楼薇一愣：“我会考虑的。”实际上她有自己的考量，虽然兰大往年录取分数高过本科线五六十分，但是新闻类专业的学费很低，也比东金融的相似专业口碑好些，她早拿定了主意，要搏一下的。
刚才敷衍的话，权恒没有觉察，只思量：“她总是听进去了吧？”
而第二天在楼上小朵的房间填志愿时，楼薇第一志愿，还是报考了兰大，并且不服从专业调剂，这样也能保证自己的档案能提到下一档学校。这让小朵颇为不满：“在一起呆了三年，分开你不会想我吗？没良心。”还真有点儿撒娇的意思，再看她参照第二志愿的代码，居然还不是东金融，一把抢过志愿表，迅速填进了东金融的代码。
扔回给她，嘟着嘴好像真的生气了：“专业你自己选。”楼薇从床上捡起自己的志愿表，看了一眼，无奈的道：“好吧，为了大小姐，我也任性一次。”
小朵仍不饶她：“不过是个第二志愿罢了，”好像想到什么，又双手合十祈祷：“千万不要让楼薇考上兰大。”
“你还真不盼我点好呀，朵儿。”她果然认了。又轻声道：“东金融和东大一样，以理工类为主，而且学费每年差一两千块呢。”
小朵不以为然：“我补给你还不行，以后最起码三年，我管你吃饭。”
楼薇把志愿表要塞进书包：“你要是大我几岁工作挣钱早的话，你养我我就嫁你了，乐意之至。”小朵做恐惧状：“你别过来，我害怕少数取向的人。”一面向里躲，楼薇伸出双手抓向她，二人笑作一团。
打电话给乔嫣然：她果然报了个京城的播音类高费用专业，这样的学校，不看成绩就可以读的，以他们家的条件，加上这个专业的隐形消费，负担这费用还是算吃力的，但父母相当支持，并且大方的拿钱让她去出去准备衣服化妆品。
再回学校交表，去的人不超过三分之一，很多人都是别人带的，包括逛了一天街的嫣然，还有拎包的孙鹏，楼薇自己拿着三份儿志愿，走了两个班级一一帮她们交上。
权恒也拿了自己和小朵的那一份上交，出来时，他一手扶着单车，在大门口和他们理六的同学说话，楼薇看见他本来想点个头就走的，却在还有几步的距离，被叫住：“一起走。”声音仍然是平时那样冷冷的，明明就是命令。向刚才和他说话的人：“我们先回了，再联系。”
楼薇没来得及拒绝，他目光示意她坐后座，兀自跨上去，只等她。
楼薇有点怯怯的，明显的，周围的目光有点怪异，且，二人并没有在一个班待过，大约于对方所知，只有年级成绩表上的排名吧。坐上去才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权恒并没有搭话，只身体前倾稍用力，就驶出校园。
他仍然是万年不变的浅色衬衫，从后面看去，还是少年的那种身形，肩膀并不宽厚，这五六分钟，好似特别长，让她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僵硬着保持平衡，又好似特别短，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已经到了小区前。
权恒的感觉更为微妙，她就在后面，表情甚至可以想象，就如同上课时，越过走廊从后门看去，她用钢笔轻点额头一样，或者如被提问时，站在那儿思考着回答，左手两指轻搓。思及些，将唇轻抿，脚下加快速度进了大院儿。
后来，这样的场景常出现在梦里，不只是他的，还有她的。
从小朵三岁半，权恒四岁时两家就搬了进来，开始隔壁住的是权恒的父母权新建和厉秋行，大约五六年后，他们离婚，先是权新建搬去了东江市，紧接着厉秋行也出了国，来照顾外孙的自然就变成了他外公。
权恒先一步开了铁栏小院门，没打招呼，拐进自己家。小朵没搭理他，拉着楼薇没进院子，就大声的喊妈妈开门。
三年间，楼薇多次来过小朵家，加上朵爸朵妈都亲切热情，并不拘谨，一进门就喊：“阿姨，今天我能蹭到你最拿手的烧茄夹吗？”
朵妈带着围裙，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笑道：“今天你们拿志愿表，我一猜你就得来，馅儿都填好了。从来没在家住过，估计再回学校交志愿表，又是大早晨，来不及来回赶吧，今天一定要住下。”
楼微笑道：“我就是这样打算的。”马上去洗手，“我帮忙打下手。”
朵垂头：“我有失宠的感觉，我是不是亲生的？”
朵妈一面洗菜，回头笑道：“就你那个成绩，若不是亲生的，我早扔了。”小朵做伤心状“生无可恋呀。”引得一阵大笑。
笑罢，朵妈吩咐小朵：“去厉爷爷家告诉他们一声，今天在咱们家吃，商量一下你们报学校的事。今早上他们家做饭阿姨请假了。”
小朵有点不情不愿，“能不能只喊厉爷爷自己？”被横了一眼，乖乖的迈着小步去了，还回头嘟嘟着：“受难日狂风暴雨要来了。”
半小时之后，平时忙碌很少在家的朵爸，也为女儿商量报考赶了回来，饭前坐在一楼客厅里看报纸。小朵儿的身材外貌遗传老爸多些，高挑，眉目清晰，让人看着很舒服。
权恒和他外公厉爷爷，从隔壁过来吃饭时，楼薇在厨房出了一身汗，已经换上了小朵的连衣裙，白裙红纹，配了她的高马尾，平时小朵穿是俏皮，而穿在楼薇的身上是清新。从二楼挑台向下看去，正迎上权恒惊艳的目光，还没有细琢磨，小朵儿也出来，一面下楼梯一面问：“怎么样？怎么样？我穿着肥一点，薇穿着正好呢，好看吧？”
楼薇轻笑，也跟着下楼：“请不要炫耀你瘦得人神共愤的身材。”声音很低，小朵扁嘴点头得意状。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朵妈认同的点头：“确实好看，”小朵儿好像夸赞她一样，扬着脸坐下：“平时她都不穿裙子，其实特别适合呢。”
楼薇也走下来，恢复了端正脸，厉爷爷，楼薇也是见过的，在桌前礼貌的向前欠身：“厉爷爷好。”他轻点头弯一丝嘴角儿，今年刚刚退休，也不像以前见到时那么严肃，短发有几儿丝白，却精神奕奕。
六人各自坐下，安静的吃完饭，楼薇小朵帮着收拾清洗，朵妈烧好茶水，摆好，楼薇对于这种饭桌上不说话，饭后又浪费时间商量事情的方式，非常不习惯，自己家可是一面吃饭，一面讨论问题的。她也知道这是大家庭的礼仪，学着大家，尽量不发出声音。
重新和小朵挨着坐了回去，话题自然是这次报读的问题。权恒见大人都还在考虑，先抢到发言权：“清北等分数虽也够，但是我选的专业，还是东江大学。至于专业嘛……”他还没说完，外公道：“我还是建议你北上读一个政法系的，我查阅了一下资料，也有理工类的专业呢，要么就是化学物理科研什么的，都很好，其他备选。”
还是一副领导范儿，说是建议，这说话的语气，明明就是拍板儿。刚才在他们自己家，就没有谈好，这只是后续。对于外孙学习的专业，他是不想他和他父母一样。尤其是他父亲，言谈间内一股商人气息是他不喜的。和他外婆一样学术类也好。
权恒驳道：“入学后有时间的话，可以读第二专业，再说政法专业好校还是北上，我根据自己的情况排除了。”丝毫没有听外公话的意思。
厉爷爷：“那你选什么专业？”
“建筑设计类都可以，嗯，城市规划学，我看过具体的内容之后，参考您的意见，我再考虑一下。”
这样己看似让步，厉爷爷也不再说话，大约是想回家以后再教训他吧。
小朵揣着200分的差距，一直低头不语。今天自己受批判是一定的，而严重程度看表现。
朵妈看气氛不大对，“我们小朵的成绩才愁人呢，要么就让她复读吧。”果然是开始了，完全没有和小朵商量的意思。
“我倒觉得小朵儿分数线高出专科一批老大一截，复读不一定能赶上什么形势，”小朵暗忖：“怎么不直接说，明年也考不上。”就又听权恒接着说：“不如在东江金融的几个专科选一个，理科学个工商类，只要下点功夫，升本还是不难的。”
朵爸朵妈在思量间，权恒又说：“东江金融离东大，只有一条马路，我能看顾她几年，”这一句彻底的说服了朵爸朵妈。：“好，就这么定了，权恒一向稳重，这我就放心了。”
楼薇至始至终，一直听着，没有说话，此时用同情的目光瞥了一眼小朵，又有点儿幸灾乐祸，想：“这个妮子又跑不掉了。”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表情挂在脸上，权恒接着说：“在东金融本科，每年录取分数过线二十三十分左右，楼同学不是和朵儿说想学宣传新闻类吗，我看有几个专业不错，报了，不用和朵分开了。”连一句：这只是个人意见，仅供参考的话都没有。
好像有什么不对，今天权恒的话特别多，而且怎么就拐到自己身上了？楼薇一愣：“我会考虑的。”实际上她有自己的考量，虽然兰大往年录取分数高过本科线五六十分，但是新闻类专业的学费很低，也比东金融的相似专业口碑好些，她早拿定了主意，要搏一下的。
刚才敷衍的话，权恒没有觉察，只思量：“她总是听进去了吧？”
而第二天在楼上小朵的房间填志愿时，楼薇第一志愿，还是报考了兰大，并且不服从专业调剂，这样也能保证自己的档案能提到下一档学校。这让小朵颇为不满：“在一起呆了三年，分开你不会想我吗？没良心。”还真有点儿撒娇的意思，再看她参照第二志愿的代码，居然还不是东金融，一把抢过志愿表，迅速填进了东金融的代码。
扔回给她，嘟着嘴好像真的生气了：“专业你自己选。”楼薇从床上捡起自己的志愿表，看了一眼，无奈的道：“好吧，为了大小姐，我也任性一次。”
小朵仍不饶她：“不过是个第二志愿罢了，”好像想到什么，又双手合十祈祷：“千万不要让楼薇考上兰大。”
“你还真不盼我点好呀，朵儿。”她果然认了。又轻声道：“东金融和东大一样，以理工类为主，而且学费每年差一两千块呢。”
小朵不以为然：“我补给你还不行，以后最起码三年，我管你吃饭。”
楼薇把志愿表要塞进书包：“你要是大我几岁工作挣钱早的话，你养我我就嫁你了，乐意之至。”小朵做恐惧状：“你别过来，我害怕少数取向的人。”一面向里躲，楼薇伸出双手抓向她，二人笑作一团。
打电话给乔嫣然：她果然报了个京城的播音类高费用专业，这样的学校，不看成绩就可以读的，以他们家的条件，加上这个专业的隐形消费，负担这费用还是算吃力的，但父母相当支持，并且大方的拿钱让她去出去准备衣服化妆品。
再回学校交表，去的人不超过三分之一，很多人都是别人带的，包括逛了一天街的嫣然，还有拎包的孙鹏，楼薇自己拿着三份儿志愿，走了两个班级一一帮她们交上。
权恒也拿了自己和小朵的那一份上交，出来时，他一手扶着单车，在大门口和他们理六的同学说话，楼薇看见他本来想点个头就走的，却在还有几步的距离，被叫住：“一起走。”声音仍然是平时那样冷冷的，明明就是命令。向刚才和他说话的人：“我们先回了，再联系。”
楼薇没来得及拒绝，他目光示意她坐后座，兀自跨上去，只等她。
楼薇有点怯怯的，明显的，周围的目光有点怪异，且，二人并没有在一个班待过，大约于对方所知，只有年级成绩表上的排名吧。坐上去才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权恒并没有搭话，只身体前倾稍用力，就驶出校园。
他仍然是万年不变的浅色衬衫，从后面看去，还是少年的那种身形，肩膀并不宽厚，这五六分钟，好似特别长，让她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僵硬着保持平衡，又好似特别短，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已经到了小区前。
权恒的感觉更为微妙，她就在后面，表情甚至可以想象，就如同上课时，越过走廊从后门看去，她用钢笔轻点额头一样，或者如被提问时，站在那儿思考着回答，左手两指轻搓。思及些，将唇轻抿，脚下加快速度进了大院儿。
后来，这样的场景常出现在梦里，不只是他的，还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