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噩梦往事
天奇的心情，文娴自然是懂的。
二十四年前的那一段往事，对天奇来说若是痛苦，对她来说，就更是一场噩梦。
在天奇出车祸后的那三年里，文娴已经不记得自己痛哭过多少次，绝望过多少次。丈夫疯了似的将一切都置之不理，一心只想救活天奇。那种不顾一切让她心存希望，却又不由自主的恐慌。即将消逝的生命，真的可以挽回吗？
尤其当清宗对她说出了那个可以救活天奇的方法时，她的恐慌，更是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用丈夫的命，去换回儿子的命，这是多么痛苦多么残忍的选择！
“一定要这样吗？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我找了三年!这是唯一的方法。”
清宗坚决的语气，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给抹去了。
“那就用我的命！用我的命去救天奇吧！你不是说你只有三十年可以续给他吗，也许我有更多呢，把我的命续给天奇吧！求求你了！”
“这不可能，不能伤害别人的性命，这是我们这一行的底线，你懂的。”
她懂，她当然懂。跟随清宗十几年，她就算不会，有些基本的，还是懂得的。
“那……”文娴犹豫了，“要不……我们放手吧，也许这就是天奇的命。我们……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说出这样的话时，她的心，如被刀剜，生生的流下血来。
“不！”清宗坚决地否定道：“再生一个，也不是天奇！”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听着清宗的话，文娴的眼泪也一瞬间决堤般地涌了出来。“天奇是我生出来的孩子，难道我会不想让他活下来吗？可是，他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啊！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爸妈，怎么面对天奇？”
说到这里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在这一刻，清宗强忍了许久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你说这就是天奇的命？不，你错了，这不是天奇的命，这是我的命！”
他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
“天奇……你知道吗，早在天奇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给他算过，他应该可以活到八十多岁的，他的一生会很平坦、很幸福！……这都是我的错！他们早就劝过我，泄露天机违背天命，孽之越深祸之越近……”
想起这些，清宗一阵苦笑。
“他们劝了我那么多次，可是我都没有相信，就算有时候信了，我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我想着以我的能力，就算有什么灾祸，我都可以化解掉，这没什么大不了。那一年，其实我早就算到我会有一场大劫，我用我那些该死的能力，把那场劫难给化解了，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天会这么惩罚我，会把这场劫难报应到天奇的身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无尽的自责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撕扯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那沉重如一座大山一般的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文娴顿时间愣住了，脑子里、心里，一片空白。原来在清宗的心底，一直藏着一个这样的秘密。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怨他，该恨他，还是该怜悯他。
“就算我把剩下的命都给天奇，他也只能再活三十年……我恨我自己……如果能让天奇回到过去，能让他重新拥有他自己该有的人生，就算让我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愿意！”
还能再说什么呢？
她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阻止，或是支持？对此刻的她而言，清宗该怎么做，会怎么做，她都已经不想再干预了。
又或许，她也认同了清宗的话，续命给天奇，那是他欠天奇的。她阻止不了。
一切就如清宗所预期的，天奇活过来了，和其它正常孩子一般的，健康地活过来了。
还有一年多，这是清宗留给自己陪伴天奇的时间，也是他留给自己赎罪的时间。
早在天奇重新醒来的那一刻，其实文娴的心里，便已经原谅了丈夫。对于一个已经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来说，恨他，怨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三十年，每当看到天奇那健康活泼的样子，这个数字，便如同一把利刃，生生地割着她的心。三十年，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四十岁啊！
好在天奇并不知道这一切。这一年，对于他来说，是幸福的。虽然比其它的孩子迟了三年，但他终于如愿地进入了学校，成为了一名学生。清宗也放下了过往对他的严厉，无比温和的时时陪伴在他身边，这，也让他倍感幸福。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匆匆的。
一年后的某一个夜晚，当天奇夜起经过父母的房间时，房间里的那一番对话，将他的幸福，彻底地击碎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偷听的孩子，可是，半夜还在亮着的灯光，父母那压低的声音，在那一夜，都有如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将他一步步推向现实的深渊。
“真的就在这几天了吗？”房间内，文娴一边说着，一边在轻轻的抽泣。
清宗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低沉的叹息。
“你走了，我和天奇该怎么办？”
走了？父亲要走？他要去哪里？他不再回来了吗？正是这句话，让天奇一直听了下去。
“文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天奇。”清宗低声说道：“对天奇，虽然我知道是我亏欠了他，但至少，我还能用自己三十年的命来补偿他。可是对你，除了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知道你恨我，等我死了，你重新找一个男人，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三十年的命……等我死了……
门外的天奇被这些模糊的语句弄得更加不明所以，而心也越发突突的跳得强烈了。
“我不恨你，从你续命给天奇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没有怪过你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天命。可是……你跟我说你就要死了，只有最后的几天了……你要我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你等死吗？”
续命？等死？
回想起自己在床上度过的毫无意识的那三年，再想想自己的突然醒来，天奇的心中，一个让他难以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渐渐的清晰了。
推开门，他猛地冲进了清宗的怀里。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天奇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地叫喊着：“你不要死，爸爸，我把命还给你，你不要死！”
将天奇紧紧地抱在怀中，清宗心中那一直强撑着的心墙，终于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的心，碎裂成了一片一片，“别哭，好儿子，别哭，爸爸不会有事的，爸爸不会死的……”
面对这样的一幕，文娴也是全身一软，瘫坐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那一夜，那样的漫长，那样的寒冷。
那一夜，成为了文娴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黑暗。
二十四年前的那一段往事，对天奇来说若是痛苦，对她来说，就更是一场噩梦。
在天奇出车祸后的那三年里，文娴已经不记得自己痛哭过多少次，绝望过多少次。丈夫疯了似的将一切都置之不理，一心只想救活天奇。那种不顾一切让她心存希望，却又不由自主的恐慌。即将消逝的生命，真的可以挽回吗？
尤其当清宗对她说出了那个可以救活天奇的方法时，她的恐慌，更是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用丈夫的命，去换回儿子的命，这是多么痛苦多么残忍的选择！
“一定要这样吗？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我找了三年!这是唯一的方法。”
清宗坚决的语气，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给抹去了。
“那就用我的命！用我的命去救天奇吧！你不是说你只有三十年可以续给他吗，也许我有更多呢，把我的命续给天奇吧！求求你了！”
“这不可能，不能伤害别人的性命，这是我们这一行的底线，你懂的。”
她懂，她当然懂。跟随清宗十几年，她就算不会，有些基本的，还是懂得的。
“那……”文娴犹豫了，“要不……我们放手吧，也许这就是天奇的命。我们……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说出这样的话时，她的心，如被刀剜，生生的流下血来。
“不！”清宗坚决地否定道：“再生一个，也不是天奇！”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听着清宗的话，文娴的眼泪也一瞬间决堤般地涌了出来。“天奇是我生出来的孩子，难道我会不想让他活下来吗？可是，他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啊！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爸妈，怎么面对天奇？”
说到这里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在这一刻，清宗强忍了许久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你说这就是天奇的命？不，你错了，这不是天奇的命，这是我的命！”
他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
“天奇……你知道吗，早在天奇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给他算过，他应该可以活到八十多岁的，他的一生会很平坦、很幸福！……这都是我的错！他们早就劝过我，泄露天机违背天命，孽之越深祸之越近……”
想起这些，清宗一阵苦笑。
“他们劝了我那么多次，可是我都没有相信，就算有时候信了，我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我想着以我的能力，就算有什么灾祸，我都可以化解掉，这没什么大不了。那一年，其实我早就算到我会有一场大劫，我用我那些该死的能力，把那场劫难给化解了，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天会这么惩罚我，会把这场劫难报应到天奇的身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无尽的自责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撕扯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那沉重如一座大山一般的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文娴顿时间愣住了，脑子里、心里，一片空白。原来在清宗的心底，一直藏着一个这样的秘密。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怨他，该恨他，还是该怜悯他。
“就算我把剩下的命都给天奇，他也只能再活三十年……我恨我自己……如果能让天奇回到过去，能让他重新拥有他自己该有的人生，就算让我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愿意！”
还能再说什么呢？
她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阻止，或是支持？对此刻的她而言，清宗该怎么做，会怎么做，她都已经不想再干预了。
又或许，她也认同了清宗的话，续命给天奇，那是他欠天奇的。她阻止不了。
一切就如清宗所预期的，天奇活过来了，和其它正常孩子一般的，健康地活过来了。
还有一年多，这是清宗留给自己陪伴天奇的时间，也是他留给自己赎罪的时间。
早在天奇重新醒来的那一刻，其实文娴的心里，便已经原谅了丈夫。对于一个已经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来说，恨他，怨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三十年，每当看到天奇那健康活泼的样子，这个数字，便如同一把利刃，生生地割着她的心。三十年，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四十岁啊！
好在天奇并不知道这一切。这一年，对于他来说，是幸福的。虽然比其它的孩子迟了三年，但他终于如愿地进入了学校，成为了一名学生。清宗也放下了过往对他的严厉，无比温和的时时陪伴在他身边，这，也让他倍感幸福。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匆匆的。
一年后的某一个夜晚，当天奇夜起经过父母的房间时，房间里的那一番对话，将他的幸福，彻底地击碎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偷听的孩子，可是，半夜还在亮着的灯光，父母那压低的声音，在那一夜，都有如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将他一步步推向现实的深渊。
“真的就在这几天了吗？”房间内，文娴一边说着，一边在轻轻的抽泣。
清宗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低沉的叹息。
“你走了，我和天奇该怎么办？”
走了？父亲要走？他要去哪里？他不再回来了吗？正是这句话，让天奇一直听了下去。
“文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天奇。”清宗低声说道：“对天奇，虽然我知道是我亏欠了他，但至少，我还能用自己三十年的命来补偿他。可是对你，除了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知道你恨我，等我死了，你重新找一个男人，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三十年的命……等我死了……
门外的天奇被这些模糊的语句弄得更加不明所以，而心也越发突突的跳得强烈了。
“我不恨你，从你续命给天奇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没有怪过你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天命。可是……你跟我说你就要死了，只有最后的几天了……你要我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你等死吗？”
续命？等死？
回想起自己在床上度过的毫无意识的那三年，再想想自己的突然醒来，天奇的心中，一个让他难以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渐渐的清晰了。
推开门，他猛地冲进了清宗的怀里。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天奇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地叫喊着：“你不要死，爸爸，我把命还给你，你不要死！”
将天奇紧紧地抱在怀中，清宗心中那一直强撑着的心墙，终于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的心，碎裂成了一片一片，“别哭，好儿子，别哭，爸爸不会有事的，爸爸不会死的……”
面对这样的一幕，文娴也是全身一软，瘫坐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那一夜，那样的漫长，那样的寒冷。
那一夜，成为了文娴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