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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大(2)

    五河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芝麻小县城,县东有一条国道经过,沿着国道走出不到二里就能看到一条干涸的河道,传说是旧五河的遗址,所以这个县才得了五河的名。

    五河二中是五河县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校,几间破平房,拿一圈砖墙围起来,大门口上旁边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五河二中”,就敢堂而皇之地开门办学了。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巴掌大的地方也能把人分出个三六九等。

    很不幸夏燃一进学校就被打成了最低等人,不仅吃饭被人扔沙子,板凳上被钉钉子,甚至连考个前十名,都会被当成借口,放学了堵在小路上打一顿。

    那个时候夏燃经常伤痕累累地回家,脸上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衣服上不是泥就是灰,让人见了还以为遭到打劫了。

    因为这个缘故,郝婶还心疼地给过她好几次糖。她不明所以地接过糖,塞到枕头底下,然而第二天还是会面临同样的状况。

    在她上初二的时候,这种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

    就好像一夜之间,她想通了什么,贫瘠的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充满仇恨地生长起来。

    干翻几个胸还没发育的小女生不在话下,甚至连为她们出头的坏小子也能对付得了。

    很快,她的行为激起了民愤,没人敢往她的饭里加料,可是有更多的人在她背后议论纷纷。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敏感,夏燃处于那种四面楚歌的境地,自然灵敏得像个雷达。

    可是她总也想不明白原因,只好老老实实地护着自己的包和饭盒,以不变应万变。

    过了几天后,她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看到前面站成了一排人墙似的同学们时,才明白他们在谋划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回头一看,身后果然也站了另一排人墙。

    这些人有男有女,她不认识的面孔只有几个,他们都站在边缘上,看起来像是看热闹的。

    而其他人,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全都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目光中仿佛带着一种炽热的兴奋的光。

    其中几个男生手里还拿着棍子,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敲着,有些跃跃欲试。

    看到他们的神情和手里武器,夏燃心里忽然爆发出一句石破天惊的怒吼:他们要毁了你!

    毁了我?夏燃在心里呢喃。

    前一个想要毁了她的老爹已经把自己毁了,现在被烧成了一把灰,埋在不知道哪个坟堆里。你们又算得了什么?

    夏燃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一现即逝。她抬起头看向站在正中的那个男生张威。她前几天刚刚和他打过一架,顿时了然。

    哦,他被我打了,想找回场子是吧。

    夏燃见躲无可躲,缓缓地走到路边的墙下。她的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先发育起来,身高骤然拉高了五六厘米,超过了班里的大多数人。她毫不费力地将饭盒和书包放到了墙头上,然后走回路中央,站定了。

    张威和其他人随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动了起来,他们还以为她想跳墙逃跑,看到她神色平静地将她那可笑的破烂似的书包和饭盒当成宝贝放好后,才舒了一口气,重新握紧了棍子。

    人多势众的团体和孤立无援的夏燃对峙了足有两分钟,倒是人多的一方先沉不住气了。

    一个涂了红嘴唇的女生忽然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跑到张威面前,撅起了红艳艳的小嘴,不满地说:“你还不动手?你是不是怕了?”

    张威年纪轻轻的自尊心立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怕她,我怕她个!”

    其他男生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纷纷握起了拳头,或者握好了钢棍。

    女生这才满意地退了回去,和其他几个女生走到了一起。

    她们走到夏燃面前,一个高高壮壮、头顶粉色蝴蝶结的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燃看起来干巴巴的小身板,眼神里已经露出不屑。

    她艰难地抱着又短又胖的胳膊,用一种大发慈悲的语气说:“犯错就要认,挨打了就要站好。你要是敢还手,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当时古惑仔还没有完全流行到这个渺小的县城,可是这个女生却已经从不知道什么途径提前学习了精神,只是用错了场合。夏燃一脸无畏地看着她,分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像是会乖乖挨打。

    其实他们之所以聚在这里打算教训她,也并不是夏燃犯了多大的错误。如果真得有人犯了错误,那也不会是她。

    只是看不顺眼而已,这就够了。

    她刚刚说完,就见到夏燃那双亮的像镜面一样会反光的眼睛忽然暗了下去,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透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女生的手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重重地扇了下去,怒气冲冲地说:“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

    夏燃飞起一脚,先发制人,把她连人带未说完的话全踹倒在了地上,又迅速收腿,揣向了离她最近的另一个女生。

    一脚一个,干脆利落。

    她的力量来的突然,还没有来得及根据自己的怪力设计一番得当又唬人的狠话。她完全凭着本能把人踹倒了,目前看来,效果相当不错,女生团队人仰马翻,场面一片混乱。

    女生觉得被踹中的肚子像是被重锤打过,又吃了一嘴的土,胃立刻泛起恶心,她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她和她头上无辜蒙尘的蝴蝶结都想明白,这个瘦巴巴的臭婊@@子是怎么把她踹倒的。

    他们的计划原本是女生先上,打一顿出气。要是夏燃认栽,被打成个猪头也不还手,末了还乖乖地跪在地上认错,那这事就了了。

    可是女生中最强的战力被夏燃轻轻松松地踹倒时,不傻的人就都意识到绝对不能善终了。在夏燃打算把两个女生按在一起,来个一拜天地地扣头姿势时,站在后面的男生一拥而上,夏燃的身影顿时淹没在一片灰土和蓝白相间的校服里。

    这场战斗最终因为一个骑着摩托车路过的邮递员大喊一声而停止。

    他认出了二中的校服,言简意赅又一针见血地刺痛了这帮混学生所剩不多的痛处。

    “哎,那帮二中的学生,你们干什么?”

    邮递员骑着摩托车朝着他们开过来。

    这帮小兔崽子们天不怕地不怕,时时觉得自己比那些就会板着脸教训他们,实际上一身臭毛病让人厌恶的大人们好一千倍。

    可是现在的他们被喊了一声后回头看到一个大人目睹了他们的行为,并发出质问,立刻像是兔子见了鹰,本能地就住了手。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长成了一只强壮的兔子时,不争气的腿已经将他们带出了十几米远。

    夏燃孤零零地站在小路中央,回头看着他们。他们彼此看了一眼,虽然不甘和愤恨,却觉得再跑回去继续群殴更丢面子,索性一溜烟全跑了。

    好心的邮政员提出送她回去,夏燃拒绝了。她的眼睛被打得睁不开,连这个好心人的脸都看不清,寻着声音的方向对着他鞠了一个躬,然后半摸索着从墙头取下了书包和饭盒,带着满脸血和一身伤回去了。

    夏燃没有被打倒,看她不顺眼的人自然不会罢休,小架大架又打了好几回,他们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力大无穷,打起架来不要命。无论是哪一条特质,都不好对付。

    渐渐的,女生们望向她的目光,由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厌恶变成了敢怒不敢言。

    她的同桌没人敢当了,女生们自发地离她一米远,像是看个怪物一样看她。

    但很快,她们就发现班里的男生的态度也变了。他们不再戏弄她,不再伸腿绊她,也不会在她上讲台答题的时候往台上扔东西砸她。

    他们好像不太好意思,看向她的目光偷偷摸摸的,隐隐地还有一种敬畏。

    后来女生们知道了内幕——夏燃跟学校里的大哥大打了一架,不仅没输,还把大哥大打趴下了。

    大哥大长得不高也不壮,但是出手狠辣,手段极多,听说还和校外的流氓团体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所以学校的人都怕他。

    敢和这样的人叫板,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勇气。

    夏燃不怕他,他出手狠,她更狠。他不要命,她更不要命。他用指虎划破了她的脸和衣服,她就捡起砖头砸得他满头开血花。

    不过惹下这档子事,知情人还是偷偷地替她在心里点了一个蜡烛。

    他们以为夏燃必死无疑。之前有人敢挑战大哥大,就被人废了腿,不得不退学。

    他们又是忐忑又莫名其妙的期待,等了好几天后,就听到了夏燃请假的消息。

    这下子班里炸了锅,下了课大家就聚在一起,言辞激烈地讨论着夏燃是不是也被废了胳膊和腿,甚至还有人说夏燃干脆被打得瘫痪在床,再也起不来了。

    可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夏燃还是一瘸一拐地来上课了。

    她的一条腿确实骨折了,大腿和小腿都打了石膏,像根棍子一样直愣愣地挺着,屈膝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

    她的脸上糊了半张脸的绷带,一双眸子却如水洗过一样干净澄澈,她面无表情地扫视过每一张恐惧、困惑、吃惊、畏缩的脸,抬手将自己被画满了恶毒的污言秽语的书桌推翻在地,桌兜里的废纸和破书呼啦啦地铺了一地。

    夏燃就踩着这堆破纸片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完好的那条腿踩在旁边的凳子上,说:“王胜国管我叫老大了,谁要是不服,尽管来找我。”

    王胜国就是大哥大的名字,哦不,是前大哥大了。

    这下子众人的脸色全换成了错愕,可谁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服。

    他们是真得服气。

    就这样,夏燃靠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五河二中老大的位置,那一年,她才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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