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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红衣少女

    众人此刻已顾不上多想,只能你推着我、我拉着你,陆续爬到了巨鯥的背上。

    “抓紧巨鯥的背毛,坐稳喽!”红衣少女拉起缰绳,那巨鯥双腿飞快地跑着,扑腾着大翅膀,不一会儿便飞上了云霄。

    只见底下的兽人和两兄弟气的直跺脚,不停的往天上掷青铜叉,但已无力回天。

    眼看着安全脱险,众人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这半天来的经历是他们十几年都不曾经历过的,甚至不曾想到过的,虽然惊险,但随之带来的刺激感也着实令人回味无穷。

    松下紧绷的心弦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救了他们的红衣少女是何许人。

    细细打量这少女,大概跟卓展、段越他们差不多大的样子,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标致的杏核眼清润如水,微薄的樱唇轻轻抿着,似笑非笑,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腰间,头顶挽着流云髻,髻间插着一支红梅花簪,红梅下一排赤珠流苏俏皮地垂在额前,一身扎眼的大红色罗裙更是映衬的少女活泼可人。

    “你们可真行,这鹊山的穿山集可是十几年都没人敢这样闹过了,要不是我这次刚好带小谷出来,又恰巧路过这里,你们可就惨了。”红衣少女倒是先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你撒谎!”段越铜铃般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少女,“你才不是路过的,我都看见了,从我们进法器店你就在门口看我们,直到壮子把门关上。后来我们从法器店出来你就一路跟着我们,一直跟到兵器店。你头上这红梅簪子太显眼了,我记得,就是你!”段越忿忿道,看来她之前在山洞里没来由的忐忑,应该就是被人盯住后的不自在感。

    “呀,这么快就露馅了,看来我真的不会说谎呢。”少女吐了吐舌头,嫣然一笑,说的风轻云淡,似乎并不在意段越严厉的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们,又为什么要救我们?”卓展厉声追问,他也赞同段越的直觉,这少女并不是在毫无缘由的帮他们。

    “既然不会说谎,那就实话实说好了。”少女转过身,笑眼盈盈的望着卓展他们,“我叫赤妘,是南山赤帝的三女,前面的杻阳山及周边十六城都是我大哥赤枢的封地,我现在也住在我大哥那里。”

    “你就是南山三公主?”江雪言惊讶问道,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少女却并没理会,而是迎着江雪言的目光,严肃道:“刚才在法器店和兵器店我都看到了,你们每个人都有巫力。你,有着文茎树的巫力”。

    “你,有着巫师的幽冥之眼。”少女说完看向段越,又转向段飞:“你,有着足以匹敌封地将领的硬化巫力”。

    继而又意味深长的望向卓展:“最重要的是你,冰冻的自然属性,巫力大到居然冲破了巫筮水晶。”少女明显放慢了语速,虎狼般贪婪地盯着卓展的眼睛,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哎,哎,虽然我巫力很弱吧,但你一个一个的都点到了,怎么着也点下我啊,给点儿面子行不?”壮子对赤妘忽视自己表示出极大的不满。

    “壮,你别打岔。”卓展立马打断了壮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赤妘:“你还没回答我后面两个问题,为什么跟着我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救你们的目的很单纯,我大哥是杻阳山的封主,我当然是为我大哥着想。虽然他文韬武略,治地有方,但麾下能担重任的将领和谋士并不多。我看你们都是好苗子,带你们回去引荐给我大哥,从今往后你们就为杻阳山效力吧!”赤妘说完歪头一笑,无邪的笑容烂漫可爱。

    “赤妘姑娘,我们是异邦人,有要紧事在身,不能久留的,恕难从命。”卓展认真地回应道。

    “我知道,你们是从很远的华国来的,那又怎样?我不管,我就是要你们留下辅佐我大哥,助他成为未来的赤帝。这样你们也会功名加身,到时候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天天都有蜂蜜喝!”少女扬起了头,不依不饶。

    卓展脑海中第一反应居然是这蜂蜜是什么梗?但拂走这纷乱的思绪,晃过神来的他不暇出口反驳道:“可是我们……”然而转念一想,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眼前这个少女的真实身份,但此行要找的开图石就在杻阳山,反正都是一路的,先跟她走也无妨,之后的事儿见了他大哥再说。

    心念如此,卓展便又改口妥协道:“也好。”

    “哈哈,太好了!那就跟我走吧。”赤妘闻言很是开心,“今天咱们是到不了杻阳山了,一会儿太阳下山啦,小谷夜间视力不好,它还怕黑,不能飞。咱们先找驿馆住下吧,前面的双鱼城就有驿馆,我们在那落脚,我先下去打点,你们随后过来。”

    赤妘挠了挠巨鯥的耳朵,俯身说道:“小谷,我先下去喽,一会儿回来,你载着他们一直往前飞就行。”说完便站起身来,双手在胸前合十,眨眼间,赤妘的背后就长出一对火红的翅膀,头上也生出两个小小的可爱的红色牛角,跟巨鯥是一样的。

    赤妘一个纵身跳了下去,随即扇动着翅膀快速飞向下方。

    “怪不得能跟巨鯥对话,还操控的这么好,原来是有鯥之巫力。”江雪言惊叹道。

    “靠,原来她也能飞啊,那咱们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鯥背上,她倒是早点儿腾地方啊,这就叫占着茅坑不拉屎!”壮子连声抱怨道,他体积大,早就被挤到边上了,眼看就要抓不住鯥背上的长毛了。

    “你能不能文明点,好歹人家也是救了咱们的,你现在就这么在人家背后嚼舌头,好意思吗?”段飞嗤之以鼻道。

    “就你管的宽。”

    这两人又是一番毫无意义的唇枪舌战。

    赤妘回来接到他们后,一行人便下了巨鯥,进入双鱼城。

    双鱼城虽然不大,却也算的上繁华,青石板路两边的木制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药店、饭馆、肉铺、布庄、车马行样样不少,街市行人也是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赤妘说的那间驿馆。驿馆院落很大,一排排兽桩上栓了很多来客的小兽坐骑,各式各样的灵兽好不新奇。

    “看到这些兽我才想起来,好像从刚才进城就没看到你的鯥了,你把它放到城外了?”卓展转身问向赤妘。

    “没啊,它在啊。小谷,出来!”只见赤妘的后颈和长发间闪出一个苹果大小的毛球,瞪着大大的眼睛,小小的牛角、红色的翅膀、蓝色的蛇尾,腹上还有鳍,没错,就是刚才那只鯥。

    “啊,好可爱啊!”段越看到毛球小鯥兴奋的两眼直冒光,尖叫着捧过这小毛球,放在脸庞不停的揉搓,吓的那小鯥“嗷嗷”直叫。

    “我的小谷可不是一般的鯥,它可是火神祝融在我出生的时候送给我的护身灵兽,已在火神身边修行了500多年了,能变大能缩小。现在的它就是最小的样子,带你们飞的时候是最大的样子。”

    “真邪乎,敢情这就是个便携式小飞机啊!什么价,卖给我呗?”壮子也对小谷很感兴趣,不停的用手指拨弄着它身上的毛。

    “这可是我的护身灵兽,死都不卖的,你别做梦了!我发现你们这些华国人说话奇奇怪怪的,好多我都听不懂。”赤妘嘟起小嘴,满脸的疑虑。

    “哼,我们华国,你没听过的还多着呢,说出来吓死你,待壮爷细细给你叨咕叨咕。”

    “壮子!”江雪言狠狠瞪了壮子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透露太多现世那边的信息。

    “行了行了,进去再聊。折腾这大半天都饿了,之前吃的那顿大餐早就消化没了。”段飞催促道,加快步子向驿馆走去。

    院落最里面十几间三层高的木制小楼连甍接栋,虽不堂皇,但也是庄重大气。

    众人先后进了驿馆的大堂,大堂的一楼是酒肆餐食,二十几张半旧的榆木方桌有序排开,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其中,堂内时不时传来客人的猜拳声,谈笑声,醉骂声,觥筹交错声……

    卓展一行人为了不张扬,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落座。

    赤妘叫了小二点菜,她知道卓展他们是刚来没多久的外邦人,就自作主张地点了四热四凉八个菜。

    “你们也尝尝我们南山的美食,看合不合你们口味。我住过这个驿馆几次,这里饭菜味道还不错的。等到了我大哥府邸,再让庖娘给你们做好吃的。”赤妘这姑娘给人感觉单纯、热情,让人很容易就卸下防备,跟她熟络起来。

    “赤妘姑娘,我想问问……”卓展开口问道。

    “别叫姑娘,直接叫赤妘就行。”

    “哦,好。赤妘,我想问的是,这南山的封地、封主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呢?南山啊,是以山划分封地的,南山总共四十座山,共划封给九个封主,封地实力不一,有大有小,每个封地周边都有城池,归封主所管。特大型的城池有独立成国的,国内由国主自主治理,但还是要听封主号令的。”

    “我大哥啊,就是堂庭山、猿臂山、杻阳山和亶爱山四山的封主,府邸建在杻阳山,这‘杻阳’就是封号。你们不知道,我们南山历来都是选贤任能,从不任人唯亲,就连这赤帝之位都是禅让制的。我父王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只有我大哥和我四哥是封地封主,获封封主很难的。”

    “我大哥不像旧派那些人,我大哥有着自己的一套治地方法。他从不蓄奴的,前任封主留下来的兽奴制都被他在接手后废止了,还提拔了许多有才干的兽人当将领呢,你们说他伟大不伟大?你们知道吗,就因为废兽奴啊,旧派三山那几个老家伙总是处处跟我大哥作对,我大哥啊……”赤妘一说起她大哥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眼睛里还闪着光,看来也是兄控小迷妹一枚。

    卓展试图打断赤妘再问些别的,又不忍心驳了她兴致。

    好在这时小二端着菜案子过来了:“上菜喽!来,红焖肘子、碳烤??腿、肉炒水芹、芥子海蛎汤、薄切酱牛肉、凉拌荸荠、蒜汁竹笋、蜂蜜藕糕。齐了,几位慢用。”

    “呀,蜂蜜藕糕来了!”赤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端上来的蜂蜜藕糕,满脸的小期待,也终于不再唠叨她大哥了。

    赤妘先是用勺子剜了一大块蜂蜜藕糕,藕糕入口的一瞬间,幸福的感觉溢于言表。之后她飞快地给小谷夹了一碗肉,就一直在吃那盘蜂蜜藕糕,众人见她如此爱吃,也就没跟她争。

    “你爱吃蜂蜜?”卓展好奇地问道。

    “嗯嗯,我觉得啊,蜂蜜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甜甜的滋味能一直从舌头尖渗到心里。”

    赤妘喜欢蜂蜜,更确切的说是喜欢甜食。这个世代甜食的种类并不丰富,糖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获得的,蜂蜜自然就成了甜食中的至上佳肴。然而这个时候还并没有职业的养蜂人,野蜂蜜稀少且采蜜难度大,因此能吃到蜂蜜对于赤妘来说应该算最幸福的事了。

    “看来你是喜欢吃甜的东西咯,”卓展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赤妘会把蜂蜜跟荣华富贵联系在一起了。

    “爱吃甜食好,甜食可以刺激大脑,让人时刻保持活跃的思维,还能提高记忆力,我也挺爱吃甜食的。”卓展轻松的说着,看样子心情很好。

    “小谷只吃肉吗?”段越刻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这对话在别人眼中看似平常,却让段越很不舒服。

    段越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少言寡语的卓展今天这么多话,而且卓展和赤妘之间这种嬉笑聊天的轻松氛围让她很不舒服,这是她多么渴望又无法得到的状态。

    “小谷只吃肉和谷粒。这家伙呀,馋的很,在野外的时候吃我带的谷粒也的挺香的,这回有肉了,就只吃肉了。”赤妘说着又往小谷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肉。

    “哎,哎,这肘子几乎都让你都给它夹去了,倒是给我们留点儿啊!”壮子见盘子里的肘子所剩无几了,着急地说道。

    “你还是少吃肉多吃点儿蔬菜吧,喏,这一肚子的肥肉,遇着个危险都跑不动。”段飞说着便给壮子夹了一大块竹笋。

    “对了,赤妘,你既然一直住在你大哥那儿,那你知不知道五年前有一伙儿华国人来过这里?”卓展问道。

    “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听我大哥说过,听说他还和几个华国人成了好朋友呢。”

    “那你知不知道这伙儿华国人有没有给你大哥留下什么东西,比如石头之类的?”

    赤妘茫然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两年前才来杻阳山的,并不清楚之前的事。这之前我一直跟我父王、母后生活在天虞山,都怪我父王,柜山封主来给他儿子提亲,父王他竟打算应允,明眼人都知道旧派三山一直与我父王不和睦,父王还打算把我往火坑力推,还美其名曰联姻修好,让我为南山考虑。我为南山考虑,那谁为我考虑啊?”

    “你都不知道柜山封主那个傻儿子狸力有多蠢,长得跟猪一样,说话嗓音那个粗,一听他说话我混身都痒痒。”赤妘说着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一脸嫌弃的样子。

    “于是你就逃到你大哥这里了?”段越对这种逃婚的戏码很感兴趣。

    “对呀,我大哥这里离天虞山远,而且我大哥历来跟旧派三山不和,这是世人皆知的,谅他们也不会再穷追猛打了。”赤妘气呼呼地说道。

    “那你看我怎么样,不行我就舍身到你家做个赘婿,你若是名花有主了,你父王就不会再逼你了。”壮子没事就爱挑逗挑逗小姑娘,现在逮着机会自然不会闲着嘴。

    “你脸皮厚不厚,赘婿这词都能说得出口,还是男人么?我赤妘,堂堂南山三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没人要了,想跟我结亲的人多到你都数不清,你算老几?”赤妘哪受过这挑唆,自然是冒着火跟壮子怼了起来。

    “赤妘你就当他说的话是放屁,他这种不要脸的话说的多了,你要是认真起来就真进了他的套了。”段飞忙解释道。

    “哈哈哈……”江雪言和段越也被他们逗笑了,席间语笑喧阗好不热闹。

    饭后,赤妘引着众人上了二楼她事先安排好的客房。

    “喏,两间大客房,你们三个男的一间,我们姑娘家一间。两间挨着,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赤妘倚在门口把客房的信牌扔给了卓展。

    “两个大客房的价钱跟六间小客房也差不多少,你弄六间小的多方便啊?”段飞嫌弃壮子晚上睡觉打呼噜,想要自己住一间。

    卓展冷笑一声:“呵呵,她提前飞过来订的房,不就是想把我们圈在一起看住吗?段越和雪言姐跟她一个屋,肯定跑不了,我几个在隔壁,有个异动也会马上知道。我说的对吗?”卓展盯着赤妘,目光有些挑衅的意味。

    “我发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赤妘觉得自己似乎在卓展面前没有秘密,什么心思都能被他看透,“我们才认识一天不到,当然得提防着点儿啊,我可是要你们去辅佐我大哥的,万一你们甩了我跑了,我去哪儿找啊?”

    “你放心,不找到你大哥问清楚,我们是不会走的。”

    “口说无凭!”赤妘双手叉着腰跟卓展较起劲来。

    “哎,我说你俩别抬起扛来没完没了了,我包里带了两副扑克,咱们凑一局打一宿呗,互相看着,准跑不了!”

    “我说壮爷,咱们昨天可是晚上过来的,直接到这边连轴转啊,这时差都没倒过来,还熬夜?”段飞一脸疲惫地说道。

    “来吧来吧,不熬夜枉为少年,玩儿上就不困了。雪言姐那有在穿山集找零回来的青贝,咱们这回玩儿真的哈。四幺四、红十、斗地主走起!”胖子拽段飞就往屋里拖。

    “你们说什么呢,我不会啊!”赤妘一脸茫然。

    “我教你。”卓展笑着对赤妘说。他也很赞成壮子的提议,说白了,他是更想看赤妘这个“古人”玩儿扑克的样子。

    江雪言拉着赤妘的胳膊进了男生那个客房,段越则满腹心事地跟在后面。

    赤妘被卓展带着玩儿上了瘾。一开始还被壮子碾压了两轮,但赤妘天资聪颖,熟练掌握了规则后就开始大杀四方了,什么“岔、勾、炸、一条龙”,用的油着呢。她跟卓展搭档,把壮子和江雪言的青贝赢的分文不剩。

    卓展也是四年来头一次这么敞开心怀地大笑。

    段飞这个基本上晚上到点儿就睡觉的好学生,实在熬不住了,也不顾他们玩儿牌的大呼小叫声了,靠着竹榻就睡着了。

    而坐在旁边的段越则无法心悦,倚着栏杆,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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