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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

    崔烟眼里的刘磐石今日有些反常。

    他在喝酒。

    他从不喝酒。

    至少从不在她面前喝酒,两人相识至今,也从未见过他喝酒。

    今日那个叫花真的女子与刘磐石偶遇之后,又突然离开,夜晚归家之后,他就在喝酒。

    而且,喝的是无声的酒。

    闷酒。

    他自顾倒了一杯,慢慢的浅酌,转而又一口咽下,杯底立即见了底。

    莫非那个女子是他非同一般的旧相识?

    崔烟是不信的。

    她没有从两人的眼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只是相识的故人偶遇。至于其实还有什么,她并不知道。

    但刘磐石正在喝酒,那这其实就一定有什么。

    当时,刘磐石借口支开她,她就知道刘磐石与那个女子恐怕有话想说,便远远的躲开,再也不上前一步。

    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知道该怎么去做,才是最合适的举止。

    可刘磐石一壶酒见了低,又继续喝第二壶。

    晚间归来时,他路过酒坊,打了两壶酒。

    酒是烈酒,酒味浓烈,酒劲猛烈。

    崔烟知道,刘磐石喝了第二壶,怕是会出去继续打酒。

    不是什么玄妙的预感,总之她就是知道。

    她走过去,按住了刘磐石去拿酒壶的手,然后便默然的坐在他身边。

    刘磐石缩回手,没有再去碰酒壶。

    “明日再喝吧,喝多了伤身。”崔烟拿起酒壶,收拾好酒具。

    她依然没有问别的什么,只是对刘磐石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烟儿!”刘磐石突然叫了她一声。

    崔烟回过头,望着他,不言不语。

    “没事。”刘磐石将头偏过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崔烟又给他拿出那壶酒,眼波里全是柔柔的光,嗔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她转身就要走,刘磐石抓住她的手,很用力。

    “烟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刘磐石低声道。

    “好啊,那我就听你说。”崔烟坐在他身边,脑袋靠着的肩膀,“相公你说,我听着呢。”

    刘磐石看了看那壶酒,终究还是没有去碰。

    他问道:“我做错过一件事。”

    “嗯?”崔烟扬起头,斜着眼睛看着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刘磐石急忙道,“不是今天那个花真姑娘,我和她并不熟,她是我……兄弟的朋友。”

    “哦。”崔烟玩味的笑道,“相公紧张什么,我没有误会啊,你多心了。”

    刘磐石假装没看到她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儿,叹道:“我骗了我一个兄弟,算是骗吧。”

    他言语里避重就轻,言辞含糊:“我不该骗他,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他。现在他就在镇里,我……”

    “我从来没有听相公提过你以前的事。”崔烟此话一说,刘磐石就想说什么,被她按住嘴唇,“相公听我说。我只知道,从小在舅舅家,就像一个多余的人,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我,只有相公你真心意切的关心我,照顾我。”

    她幽幽的道:“其实,有件事相公可能不知道,我的耳力很好哦。”

    原来,白天里刘磐石与花真的对话,她听到了一些,只是忍住好奇,什么也没有问。

    “烟儿!”刘磐石心里暖暖的,紧紧搂着她。

    崔烟继续道:“如果相公和这个朋友有什么误会,就去向他解释清楚吧。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许相公的心结就能解开了。奴家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喝酒,这样很伤身体,奴家会担心的。”

    “我会很快回来!”刘磐石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的承诺。

    崔烟嫣然一笑:“相公早去早回,奴家等你。”

    刘磐石用力点点头,走到小院的一株小树下,寒冬里的树木,树叶早已干枯凋零。

    他找了一把锄头,将小树下的地面挖开,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一个木匣,上面镶着一个铁环。

    他扣住铁环,将木匣提出来,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把刀。

    刘家的星星刀。

    他亲自用这把刀报了血海深仇,遇到崔烟以后,就把刀埋在了这里。

    他本以为星星刀再也不会出世,从此埋在这土里,直至生锈。许多年以后,儿孙满堂的他撒手而去,这把刀从此也就不会面世了。

    “星星刀法”传至他这一代又重新找回了刀谱,却也要就此失传。

    原本,“星星刀法”从刘庸才手里就已经失传,他只是恰逢其会,以出卖兄弟的代价赎了回来。

    如今,他又重新取出这把刀,再次施展“星星刀法”,就是为了储赎罪。

    此后,他就再也不问世事,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崔烟白首偕老。

    刘磐石取刀是并没有避讳崔烟。

    这一切不该瞒她了。

    她如此聪慧,早已猜到三分,只是善解人意,从不问他。为了她不会在心底担忧,还是告诉他自己的过去好些。

    崔烟这次没有躲开,亲眼看着他取出刀来,拿着布,认真的擦拭着刀身。

    那幽幽的寒光,散发着无尽的冷意。

    崔烟走过来调笑道:“相公啊,我听说那个赵员外本来……”她面皮微红,“好像有个侠客闯进他府里,吓得他三更半夜跑去给舅母说,提亲的事是他猪油蒙了心,喝醉了酒,糊涂了,不做数。我舅母可是很恼火,说这个侠客坏了他的好事。”

    刘磐石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笑道:“怕不是什么侠客,而是匪徒。”

    崔烟抱住他,动情的道:“不,相公就是奴家的侠客。”

    刘磐石闻着她秀发里的芳香,轻声道:“江湖险恶,我去取就回,以后只和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侠客也好,匪徒也罢,往后我只是你相公。”

    “嗯。”崔烟松开抱着他的双臂,叮嘱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放心,不会有事的。”刘磐石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宽慰道。

    然后,他在崔烟的凝视下走出了家门。

    他的心是疼的。

    崔烟担心他的安危。

    但他必须去帮陆拾遗。

    从前是他对不起陆拾遗,如今他要还债。

    只有如此,他良心方安。

    否则,这将是他心里永远的刺。

    虽然他背对着崔烟,却依然感受到了她眼眸里的忧心。但是她反而鼓励他,而不是阻拦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走出家门的刘磐石刚走了一段路,还没有去寻陆拾遗的落脚处,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是花真。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来了。

    花真看到刘磐石提着一把刀,诧异问:“你这是……”

    “不论如何,既然陆兄有麻烦,我不能坐视不理。”刘磐石苦笑道,“先前我对不住他,如今算我还他的。”

    花真叹道:“你还是不要去找他了。”

    刘磐石不解,问道:“为什么?”

    “我想求你一件事。”花真神色凝重,“你能不能带他离开。”

    刘磐石一愣,道:“怎么回事?”

    花真娓娓道来:“陆公子在追查当年关人魔的事,遇到了难缠的高手。前几日,有个高手要与他一较高下,这人功夫十分了得,陆公子怕是会有危险,但陆公子又不得不应战。若是想办法脱身,万一被这人追到踪迹,怕是要连累其他人。”

    刘磐石皱眉道:“是梅姑娘吗?”

    他对陆拾遗极为了解,陆拾遗最在意的就是梅冬雪。以陆拾遗的为人,他并不是一个争强好胜,有勇无谋的人。如今遇到一个武功极高的人,非要一较高下,他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花真点点头,道:“具体事宜我不便说太多,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个高手与陆公子约定三天期限,今天是第二天,后天这个高手就回来找陆公子比试。”

    “那我就去助他一臂之力。”刘磐石摸着刀身,眼中寒光深深。

    “就怕你我三人,也不是此人的对手。”花真无奈的一叹。

    刘磐石眼里的寒光转成了深深的忧虑。

    陆拾遗的武功一直深不可测,甚至他也不知道陆拾遗究竟擅长什么武功。花真的“红线女”之名响彻江湖,人人谈之色变。

    至于刘磐石已非吴下阿蒙,“星星刀法”已经大成,江湖中用刀的高手,能够与他并论的寥寥无几。

    可花真竟然说三人联手也不是这个高手的对手。

    刘磐石的心里泛起了寒意。

    他问道:“陆兄依然非要与这个人决一死战,我怎么能够带他离开?”

    “我有办法。”花真轻咬银牙。

    为了陆拾遗,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继续道:“明日我会想办法把陆公子服下我准备的药,然后你带他离开。”

    刘磐石担忧道:“既然这个高手如此厉害,陆兄都没有信心摆脱他,即使你把陆兄弄晕了,恐怕也很难无声无息的离开,不被这人觉察。”

    花真自信满满的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花真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刘磐石忽然叹道,“我知道你的易容术很是高超,你是想易容成陆兄的样子,吸引这个高手,然后让我带陆兄悄悄的离开。对吗?”

    花真死死的盯着他,冷冷的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答应我?”

    刘磐石怎么会不知花真对陆拾遗的心。

    换作是他,如果崔烟有什么危险,他自己宁愿以身犯险,也不会让崔烟面临一丝的威胁。

    “好!”刘磐石迎着花真的目光,回答简短而决绝。

    花真一字一句的道:“你一定要把他带到梅剑山庄。”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以这种方式相忘于江湖也好。

    她得不到陆拾遗的心,以她的倔强,也要让陆拾遗在心里记她一生一世。

    今夜的花真睡得如此安详。

    梦里,无数的雪花飘落,陆拾遗执着她的手,行走在一条白色的街。

    梦里花落。

    梦是虚无的。

    雪花再美,却是短暂的,终究要融化成水。

    雪花落了,是否她也要凋零了。

    凋零在这冷冷的冬日里,拥着自己内心里的那一团火热,她并不觉得冷。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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