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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岭寻龙(四):旧纸卷

    “苏家的事儿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事了,您提它作甚?”陆时月很反感父亲提起有关苏家的故事,她站在一旁,眼中尽是不满。

    陆修棠垂下头,淡淡的笑了笑:“苏家的事,到今天为止也没有个正经八百的交代。我陆家承蒙他苏家的救命之恩,此等恩情如若不还,岂不成了一个笑话。他苏家换回来老太爷一条命,总不能形同路人般的一走了之吧?”

    “苏家,苏家,还是苏家!你这一辈子都围着他们家转,你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吗,你尽过当丈夫的责任吗?”陆时月放下话,愤怒的离开了屋子。

    “真是不好意思,您见笑了。”陆修堂有几分难堪的望了望女儿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我连忙回答:“不妨事,您请接着往下说。”

    “苏家灭门惨案,你也是略有耳闻的吧?”陆修堂坐在上座,彬彬有礼。

    “略知一二,但了解的着实不多。”我如实回答。

    “他苏家对我们陆家有过救命之恩,民国几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唯独我们陆家是从未有过的兴盛繁荣,可谓是日进斗金。民国时期,军阀割据,内忧外患。死人也就成了一个极为平淡的事情,而我们陆家恰巧就是吃死人饭的。天下闹饥荒,我们便贩卖想肉。盗墓的,间谍的,来我们府上求一张脸皮,我们就高价给他们做出一张假脸。那时候,几个乡的人都饿的皮枯发黄,只有我们陆家赚的是盆满钵满,黄金白银就从来没断过。”陆修堂抿了一点儿茶水,润了润嗓子,“陆家向来都是桀骜不驯的凶家,谁挡着我们的道了,我们便要他的性命。陆家人自幼习武,个个身强体健,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白天得罪了陆家,那人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陆家横行霸道,被政府和老百姓看在眼里,无一不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大多数人并不是怒,而是嫉妒,凭什么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而我们却富得流油。树大招风,我们陆家再怎么强盛,也忽略了时代的进步,陆家人的身手再好,也挡不住机枪大炮。民国政府将我们定性为反动军阀之帮凶,下了围剿令,成千上百杆枪炮,将陆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家主为了给陆家留一个后人,便缴械投降,任由政府抄家抓人。家主原本与政府定下的条约是缴枪不杀,可当时围剿陆家的军官并不打算再给陆家留下活口,认为这是放下的定时炸弹,所以他们就言而无信,打算灭了我们陆家满门。”

    “这个时候,就是苏家救了你们陆家一命?”我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陆修堂点了点头:“天家几门虽然并不怎么互相往来,可遇见这种外人侵扰的时候,从来都是一致对外。自家人的事,自家可以料理,但外人插手就是不行。我记得,那任的苏家家主是位年轻人,生的好生俊俏。他说服了那名军官对我们陆家网开一面,但代价便是我们天家几门,都要尊他为王。”

    听到这儿,我心中一惊,表情十分惊讶。

    陆修棠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那位军爷是谁,我想不用我说,你便也知道了吧?”

    “汪精政?”我脑子里浮现出的,就只有这个名字。

    “哼哼!”陆修堂笑了笑,“没错,就是你汪家的老祖宗!”

    “哈哈哈~”我竟略微的感到有些尴尬,不由得笑出声,“汪家是最后一个加入天家的家族,这是我很早以前便知道的了。只是没想到,你我两家,竟然还有如此匪浅的渊源。”

    “苏家之所以能救下我陆家,靠的不止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更多的则是靠的那份同窗之情。”陆修堂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点儿。

    我有些疑惑:“同窗之情?”

    “苏家在上海滩根深蒂固,那时候汪精政也恰巧在上海读书,他们二人便相逢于此,结交下了一份非常深厚的友情。”陆修堂的故事很多,也会有些不愿回想的故事,“他苏家的救命之恩,我陆家岂敢一忘而散?”

    “那现而今,这件事情,有些头绪了吗?”我不解的问道,对这件事,也撩起了些许的好奇心。

    “唉......”陆修堂叹了口气,“我与内人查找多年,历经百般磨难,甚至连她的性命,也为了一分真相折在了里面。我们陆家欠人命,不欠人情!”

    陆三拿出了一张极为老旧的图纸,泛黄的颜色,甚至快要遮掩住了上面标记的一图一字。

    “这是长白山内部的一张地图,里面或许留着一份残留的线索。”

    “你们去过了吗?”我连忙问道。

    “没有。”陆修堂摇了摇头,“我们几次深入长白山,几次身陷绝境,其中一次困于雪洼,几天几夜没吃没喝,更没有任何保暖措施,也正是这次,我的妻子没能挺过来,永远留在了那里,甚至在我获救的时候,都没有机会能带回她的遗体。”

    陆修堂回忆起了最悲伤的往事,他的眼角不知不觉的就流下了一行热泪。一日夫妻百日恩,像他们这种历经过生死的恩爱夫妻,离别的那一刻,该是有多么的悲伤,多么的崩溃。

    “所以,您是希望我们能帮你找到这张图纸上画着的秘密?”我看着陆三手上的图纸,神情有些犯难。

    “是啊。”陆修堂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你们不能帮我们这个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帮我一个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你们能不远万里来此,我已经很高兴了,特别是你们还带回了我的儿子,真的万分感激了。”

    我接过陆三递过来的图纸,并简单的看了看。图上的坐标是一处山腰之上,而坐标的用途却并不是一字便表明了目的地。我们需要找到的位置,很有可能隐藏在山体之中,更有可能藏在同一位置上的山背、山侧。按图上所标的一线一画,这分明就是一个未经开化的原始森林,像我们这种愣头青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我当场就犯了难,因为我并不想去。我瞥了瞥一旁的胖子,问道:“我们该去吗?”

    “哼,我是不想去!”胖子直截了当的就否定了这个提议,“长白山还在中朝交界呢,我们上次去刨朝鲜老坟的时候,我们便是九死一生,而且我们还被冻得要死,现在我们能选择不去,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呢?”

    我没有回答胖子,又问向了一旁的张锦文:“你觉得呢?”

    张锦文张了一个极大哈欠:“我是无所谓,但是你们能不能扛得住,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哪里有钱拿,哪里就有我的身影。老娘赚的就是风险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陆家的金库肯定是钞票金条堆积成山,不然张锦文这女人不可能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在她的眼中哪有什么危险不危险,哪有什么有命挣没命花,只要能赚到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干!她可是个欠人钱,不欠人命的主儿,只要有金钱,她的眼睛就跟着往哪走。虽然她赚到的钱,不光是自己的吃喝玩乐,但在她的世界观,钱的地位远远高出了生命的价值。因为在他看来,人这一生,能用钱来挽回的东西和找到的快乐要多的太多了。

    陆时明和张锦文早就有过几次合作的经历,听她的语气,好像那几次的经历都不怎么样。特别是有一次,在海上的遇难船上,都已经被逼到同类相食的地步了。即便如此,张锦文还是愿意再一次和陆家做生意,这只能说明一点,陆家绝对出手大气且气度不凡,开出的价位能让张锦文这个见过大笔大笔的钱财的赏金猎人为之动容。

    陆修堂言词恳切,近乎恳求,完全没有什么威逼利诱,欲擒故纵的架子。他有一便说一,毫无遮遮掩掩,这路人,是我最喜欢和他做买卖的人。他不说什么为难的话,也不说什么多大的诱惑,把事情的缘由和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办这件事的危险性和未知性,描述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至于接与不接,完全处于我们自己安排,自己决定,看张锦文的意思,我们如果把这件事办成了,陆家肯定会对我们已重谢相待。

    我考虑了几分钟,如果我们接下了这趟差事,想必在今后的一个月内,我们的脑袋就又要别再裤腰带上了,虽然我也渐渐的习惯了这种感觉,可谁不想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享受生活。如果我不接这门差事,那陆家人也说不出我们什么祸事,这陆修堂还得好好的招呼我们一通,等往后我们遇事,他也得能帮就帮。

    “唉~”我轻叹一声,“陆老爷子,这门苦差,我们接下了!”

    “啊?!”胖子吃惊的瞪着我,“就这么你就答应了,连条件都没谈?!”

    其实胖子也并不是特别反感这趟买卖,他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为了抬高我们的身价,让我们多开条件,也方便让我们在事后能够掌握整个事情的主动权。一旦我们办成了这件事,那这天家中实力最强的陆家,无疑就和我们站在了一条线上。

    “果真如此,那老朽就多谢了!”陆修堂起身便冲我行了个大礼,他身旁的陆三也紧跟着起身行礼,“我们陆家上下,向官家道谢了!”

    我连忙弄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搀扶起陆修堂,“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本是一家,何必如此!我就是替您排忧解难!”

    陆修堂看向一旁的胖子:“这位就是曾在乔老头儿手下办事儿的王博山吧?”

    “正是山爷我,前辈有何赐教啊?”胖子还是一副不满的神情,高高在上的不愿放低自己的架子。

    “你果然气度不凡,想必身手也一定是技压群雄!倘若你能帮我陆家完成此事,我们必以重礼相谢!”陆修堂从身后的匣子拿出一块绿灿灿的东西。

    我刚瞥了一眼,便大惊失色:“这...这是?!翡翠?!”

    “正是,早年从越南搜剿而来的!”陆修堂轻轻拿出那块翡翠,“这成色,这品貌,乃是上品中的上品!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块翡翠能保您一辈子衣食无忧!”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胖子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恭敬敬的猫着腰看着陆修堂手中的翡翠。口水不知不觉的就流淌到了地上,他的手也不知不觉的就往翡翠上摸。

    眼看胖子的小猪蹄就要得手,陆修堂迅捷的就合上了匣子:“山爷,你如果真想要这块儿翡翠,那还得拜托你走点儿心,好好辅佐汪家后生!”

    “嘿嘿嘿~”胖子不好意思的直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陆老爷子,你只管放心,山爷我说到做到!而且我和小城子也是生死之交,保证不辱使命!”

    “如此甚好,那我就放心了。”陆修堂安心的看着我们几人,不禁在心中感叹,天家人才辈出,不愁风起云涌。

    虽然我们接下了差事,陆修堂也并没有狗急跳墙似的立马就把我们打发出府,而是吩咐陆三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摆好了大宴,说什么也要尽到地主之谊,让我们好好的玩上几天,放松一下心情再出发。

    陆家的晚宴异常丰盛,不光是长沙特色菜,更多的则是几种菜系的混合产物,很多的菜品我见都没见过一次,就连见多识广的胖子也叫不出个名字,一时犯了难。我估摸着,这场大宴,我们几人也只占了一半儿,剩下一半定是陆老爷子为了他多年不见的大儿子预备的。

    陆时明与他父亲究竟有什么恩怨,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虽然不敢肯定百分之百就是,但多少也会跟陆夫人的离世有关。这么大的一桌子宴席,除了我们三人,便是陆修堂、陆三和陆时月,一共我们六个人,陆时明的位子一直空着,尽管陆老爷子已经差保姆下去喊几次了,可就是没有个结果。陆时明的房门紧闭,里面有动静,却没声音。

    陆修堂身为人父,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但他又想了想自己亏欠儿子的很多,就又把大发雷霆的想法给放下了。他悄悄起身,喝了口酒压压火气。

    “几位先慢慢吃,我去喊一下犬子。他可真是不懂事儿,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小孩脾气,怪我!”

    陆三紧跟着起身:“大哥,您是家主,这种事儿不用您亲自操办。我这就去,保证把陆时明给带过来,如果他敢动粗,那我就是扛也要把他给扛过来!”

    陆修堂点了点头:“好吧,就先这么做吧。”

    陆三走了以后,陆修堂十分不好意思的看向我们几人:“几位见笑了,都怪我管教无方,这才让那个臭小子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哈哈~”我轻声笑了笑,“不会呀,我跟小陆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啊!现在有点犯小脾气也没什么,谁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啊?我要是上了小脾气也是把我老爸气个半死,要是赶上大脾气了,我就等着挨耳光子了!”

    “哈哈哈~”陆修堂开心的笑了出来,“真羡慕汪老头儿啊!不光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孙子!”

    张锦文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桌子上的各色菜品扫净了一半,就连最中间的那头烤乳猪也被她吃下了三分之二。她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桌上酒肉,可见陆府的做饭阿姨手艺一定非常不错。

    我看着吃相极差的张锦文,竟感觉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我轻轻拿出一张纸,给她擦了擦嘴:“文文,你悠着点儿!”

    张锦文没有理我,盯着前方的炖牛排就目不转睛。

    我见管不了她,便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点儿。这...这是什么酒?味甘、辛辣,还带着一点儿冲劲儿,等全都咽下去,一股子唇齿留香的感觉,还在喉咙里透着那么点儿绿豆爽的滋味。

    “这是什么酒啊?味道如此清甜干烈,简直绝了!”

    “哈哈~”陆修堂也端起酒杯尝了那么一点儿,“这是我们私酿的绿豆烧,在酿造完成后,还喜欢在里面倒上点儿野生蜂蜜。这样才有了后面的那股子回甘,如果把蜂蜜放在酿造之前,那蜂蜜的甜味也就会随着时间一并挥发在空气中。”

    胖子也大口灌下一杯:“好,真好!这么好的酒,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可怎么也喝不着,也就是在这陆家府上,才能尝到!我们可真是有口福啊!”

    “您过奖了,您过奖了!”陆修堂为人谦逊,即便确实如此,也会自矮三分。

    酒宴进行到一半,陆三带着满脸不爽的陆时明来到了桌子前。我的神情很复杂,不能说高兴,也不能说伤心,总之就是一种悲哀混着开心的神情。

    陆三把他撩在他的座位前,说道:“怎么着,都近在眼前了,还要我亲自请你坐上去吗?还不快跟你爸爸打声招呼!”

    “爸...爸。”陆时明的眼神还是有些飘忽不定,但那两个字总算是说出来了。

    “回来啦?”陆修堂瞥了瞥位子,“坐下吃饭吧,这么多年了,真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陆时明落座,空腹闷了一口酒:“这么多年了,你的那老身子骨还能折腾几年吗?”

    “你怎么说话呢?!”陆三斜了一眼陆时明,“他是你爸爸,给我好好说话。”

    “哼~”陆时明微微一笑,“知道了,三叔。”

    整张桌子的菜已经让张锦文吃的差不多了,我和陆时明也喝了几桌。我真没想到这臭小子的酒品这么差,而且酒量还这么小。我和他没过三巡,陆时明就已经有些微醺了。

    “城哥!”陆时明脸蛋微红,“以后你就是我的忘年交了,虽然我比你大上两岁,但你还是我的大哥!”

    “哎哟,岂敢岂敢!”我可不想做他的大哥,如果我答应了,以后麻烦事儿可就多了,“小陆,你喝多了,差不多先吃点儿东西吧,别喝酒了。”

    这话我刚说出去就已经后悔了,张锦文把桌子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一干二净了,就连菜汤都被她泡饭吃掉了。

    “注意你的吃相。”我悄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

    张锦文没有搭理我,继续低头扒饭。

    “哈哈~”陆修堂笑了笑,“锦文的胃口还是那么好啊,不要拘束,放心吃!不够我再让后面预备!”

    “嗝~”张锦文打了一个很大的嗝儿,“那还真不够,赶紧吩咐去吧!”

    “你够了!”我惊讶的望了望满桌狼藉,“咱几位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没说没管!”

    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张锦文的胃口有多大,但看她的样子妥妥的大胃王一个。如果让她放开胆子吃,估计能从天黑吃到天明。

    陆时明空腹喝着闷酒,也不管会不会伤身体。他是一杯接着一杯,跟陆修堂没说几句话,便醉的不省人事了。

    陆时月很不高兴的走到他的身边,把他给搀扶了起来:“真是的,酒量这么差,还硬要死撑!真不知道是聪明是傻!”

    我坐在一旁,刚才几乎每句话都是在顺着陆时明的话题说,想方设法的敷衍他。既要让他挣够了面子,又不能失了我的威严。总之,酒桌子上的话,一句也不能信。饭局之类的,没人会平白无故的请你吃饭,凭什么呀?

    不过我倒是真挺喜欢陆时月这个姑娘的,有个这么不着调的哥哥,还能这么听话懂事儿,真是不太容易。听说但凡家里兄弟几个的,有一个不着调,那另一个必然就是非常靠谱的。

    “唉......”陆修堂叹了一口老气,尴尬的对我说:“这个臭小子跟我一样,脸皮薄,以后就劳烦您多担待着点儿吧。”

    “您这是什么话!”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小陆大我两岁,按理说,我该称呼他一声哥哥的。以后他只要跟我一块儿办事儿,我保证不会让他受罪!”

    “你就多让他历练历练吧,这些年我也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不过能看到他还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我就知足了。”陆修堂作为父亲,也是操碎了心。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不会对子女操碎了心?有道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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