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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悬尸(二十四):仇深似海

    阴暗的牢房臭气熏天,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屎尿并着食物腐烂的味道。地上的稻草不知道已经铺了多久,除了排泄物,便是一堆还未干涸的血渍。

    “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赵停山的脸上,几个五大三粗的犯人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你小子穿的这么干净利落,你肯定不个好东西!要不是你们这群有钱的总在压迫老子,那我至于去当土匪?现在被披着黑皮的狗子给捉了,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就是,你这个人,真不是个东西!换作别人还知道求个饶,讨个好!你这个软硬不吃的东西,打死你也是活该!”

    “我们甭跟他废话,直接打死他算了!”

    “等会儿,我先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哑巴!”

    他们中的一个提着鼻青脸肿的赵停山,瞪眼骂道:“狗娘养的!你叫什么?!”

    “哈,哈。”赵停山艰难的喘着粗气,他看了看那人,冷冷的笑了笑,“呵呵呵呵~”

    “嘿!”提着他的人怒了,“你就他妈是个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呸!”赵停山一口唾沫喷在了他的脸上。

    “妈的!这小子不识好歹!给我往死里打!”

    赵停山被扔在地上,几人迅速围了上去。一顿拳脚就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惊的几人不敢乱动。战战兢兢的看向牢房外面。

    张焕宗趾高气昂的站在外面,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些人:“把他们带出去,时辰到了!”

    “啊,什么?”一个土匪惊讶的看着他,“不是说,我们的案子,至少能保上一条活命的吗?我们山头的钱财、枪械,可全都白送给你们啦!你们不能言而无信!”

    “哎呀~”张焕宗不想多说废话,“答应你们事情的县长,已经在刑场上给送去见阎王了。你们这些人,想评理是好事儿,但你们找错了人。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这就送你们去找那个贪污犯讨个公道!”

    他挥了挥手,一队装备极好的士兵,拉着牢房里的土匪就往外押。任凭他们怎么哭爹喊娘叫爷爷,也不肯放过他们。

    偌大的牢房只是剩下了赵停山一人,他大口喘着粗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肮脏的稻草上爬起来。

    “怎么样了,还能说话吗?”张焕宗走进牢房,格外关切的看了看他。

    赵停山蛮横的扭过头,似乎并不想跟他多说话。

    “生气了?”张焕宗故意打趣道:“生气就对了,证明你还是一个正常人,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你求死是不可能的,我不让你死,你求生也是不可能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他们怎么样了?”赵停山心中很是担忧马敬笑和黑子的境遇。

    “哦,他们呀......”

    “砰!砰!砰!”

    张焕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传来的一连串枪声打断。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说话:“你也听到了,跟外面那些人的下场一样。”

    “你们!”赵停山的眼睛被打的淤青一片,他的眼球早已充血。

    “欸!”张焕宗比划了一下手指,“别说什么‘我们’,是‘咱们’!你从今天开始,正式加入党国了!”

    “我呸!”赵停山很明显不愿配合,“你们杀我岳父,害我朋友!我们拿不回去粮食,还害死了全村的人!你们这群遭天杀的混蛋,全都去死吧!”

    “说什么傻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焕宗指了指外面,“这个世界的很多秩序都是靠我们来制定的,现在这年头,好人活不长,而且你也不想想,如今的世界不同于往昔,只能凭着枪杆子说话。装备、后勤是第一,忠心乃是第二!如果,我们让我们自己的士兵都挨饿,过不上好日子,那我们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如果想让一支部队打赢,就一定要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

    “你就算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话的!”赵停山显然不愿听信他的话,“我宁可死在这儿!”

    “哟!”张焕宗已经不想多废话,“好好跟你说话不行,就得跟你玩硬的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给我绑去做炮灰!”

    “是!”

    几个士兵答应后,便立马架起了赵停山,几乎让他的两脚离地,硬生生的往外面拖拽。

    新兵营的帐篷就架设在监狱的围墙外面,好的地方全让上面的老兵占了。这些新兵几乎都围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谈论着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不满这种制度。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规定很合理,哪有人从一开始就是大爷,都是一点一点熬出来的。他们中有灾民,也有普通老百姓,他们的穿着打扮倒是和其他的老兵一模一样,吃的东西也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想出人头地,如果想站在将军身旁,那就必须靠自己奋力杀敌,努力争取。这,就是他们的价值观。

    赵停山被扭送到这儿,扔在了一个登记人员的身边。

    登记人员看了看他,问:“你大名叫个啥?”

    “赵...赵停山。”他吞吞吐吐的回答。

    “好,”登记人员将纸张移到他的身边,“摁个手印儿吧。”

    赵停山犹豫了,他支支吾吾的耗了半天也没能把指头摁下去。

    “你磨蹭什么呢?”登记人员生气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部队?”

    赵停山当然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哼!”登记人员笑了笑,“那就不奇怪了,我现在告诉你,你现在可是在汪精政将军的部队!这是全部国军中,待遇最好的一支部队!你只要好好干,下一个站在他身边儿的,没准儿就是你!”

    “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停山不管那人的名号有多好,他只知道,那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说什么鬼话呢!”登记人员愤怒的站起身,“现在蒋鼎文的部队早就撤出了河南,如果不是我们死死支撑,日本人早就打进来了!哪还有这些老百姓的活路!要不是他,咱们早就成了亡国奴了!”

    赵停山迷迷糊糊的,不想再多说什么。

    登记人员给他一张单子:“你拿上这个,去领取军服和铺盖吧。等会儿我带你去你的连队。”

    换上了国军制服的赵停山看上去英武帅气,只是他的眼神充满了哀伤与不屑。他被安置在了一个有十个人帐篷,他刚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其余的几个人就赶忙走过来打招呼,看上去非常的热乎。

    赵停山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但也无济于事,他想要复仇,却没有报仇的实力。现在的他非常清楚,倘若他想要成功刺杀汪精政,那就必须爬到他身边的位子,那样才有机会,一枪夺去他的性命。

    赵停山假意笑了笑:“据我所知,咱们所在的这个连队可是炮灰营,你们几位都清楚吗?”

    “清楚,当然清楚!”几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了。

    “当真?”赵停山还是有些震惊的,他头一次听说知道自己是炮灰兵还这么乐观的,“你们就没想过会回不来吗?”

    “哈哈~”几人笑了笑,其中一人说:“我们当然知道,攻城时候冲锋陷阵,我们肯定要头一个上。死归死,但凡是有点成绩的将领,都是从咱们这儿熬出去的!就连咱们的汪将军,想当初也是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我们不是天赋异禀的神人,想在这世道某一条生路,就必须去走这么一遭!你一参军就给你一个小官当,那你坐的稳吗?坐的实吗?”

    “这......”赵停山想了想,不禁有些沉默。

    刚才那个倒扣着帽子的人,走过来抢言道:“你放心,将军他不会真拿我们的命不当命的,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出现大规模伤亡的时候,才会把我们往火坑里送。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我们都要有个适应过程,而且等今天半夜,还有好事儿呐!”

    “什么好事儿?”赵停山不解的问,因为他这一天已经有太多的坏事了,已经多到他即将不能承受了。

    “那些个贪官污吏留下的逆产全都充了公,但那些姨太太们也算是逆产,所以将军他就下令,就用她们来犒劳三军疲惫的将士!”另一个被削去了一只耳朵的士兵激动的笑道,恨不得立马就跑过去享用。

    倒扣着帽子的士兵轻轻拍打了他一下:“你够了!现在他们早就该玩上了,等轮到我们起码也要后半夜!”

    “那咱们也得候着呀,是不是?”一只耳朵的士兵瞥了瞥其他几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其余的人纷纷应答。

    赵停山还是有些震惊:“那等咱们撤走了,她们怎么办?她们也是人啊,杀了是不可能的,难道要让她们随军吗?”

    “当然不会!”倒扣着帽子的士兵,算是新兵营资历最广的了,“等犒劳完咱们的三军将士,就直接把她们卖妓院了,也算让她们对抗日救国做出点儿贡献!”

    “啊?!”赵停山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如果这么做,那我们跟日本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啦!”一只耳朵的士兵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新兵蛋子,着眼望去,没有一个年纪大的,“你看看他们,没一个是有家室的,这么小的年纪,连女人的味道都没尝过就要扛着枪去抵抗杀人如麻的日本人,要是他们都战死了,这辈子的遗憾留到下辈子去啊?”

    赵停山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子弹、大炮可不长眼,好端端一个人,说没了,那就没了,连尸首都寻不回。汪精政这种犒赏将士的方式虽然有些残酷,但在这种世道纷乱的年代,好像也变得合情合理。

    赵停山简单收拾好了自己的床铺,便走出了营地。因为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等着解决,他岳父和黑子的尸首,还没人给收尸呐!

    刑场寒风萧萧,方才枪决的几人滴落在地上的血浆,早已冻成冰碴子。赵停山一身军装站在这地方,看着几个光秃秃的木桩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刑场的守卫似乎注意到了他,连忙跑了过去:“这位军爷,您来这儿什么事儿啊?有什么能让小的效劳的,您只管说,千万别客气!咱们都是一条抗战路线的革命党人!”

    这个守卫不断的献着殷勤,因为他看守了这个刑场十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把一县之长枪毙了的场面。他可不想被绑在这儿,请上一顿花生米。

    “哦,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上午枪决的这些人的尸首哪去了?”赵停山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衣着,如果是普通的国军,杂兵和军官的服装有明显的差距,可这支部队的制服不管是大头兵还是军官,制服的用料还是款型都是差不多的,甚至连每个炮灰兵都能领到和张焕宗身上披着的一样的大衣。

    守卫连忙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县长和几个官员的尸体都被将军下令,风光大葬了,说他们也曾为国为民服务过,临了就让他们好过一点儿吧。那两个匪民,被一个开酱肉馆子的老板给领了去了,说什么,是他的故友,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好,我知道了。我有些事先走了,你就先忙你的吧。”赵停山笑了笑,便匆匆离去,直奔他们住了几天的那家客栈。

    “您甭客气,慢走啊!”那个守卫隔着老远还在不停的告别,看他那样子,好像真的被汪精政给吓得狗血淋头。

    客栈的大门口空无一人,两口大棺材放在店门口格外晦气。一个女娃和一个男娃分别站在门口给这两个棺材中的人守灵。这吃食馆子放棺材,得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坐下这么个决定。

    赵停山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时有些感动。没想到一个与他们相识不过几天的客栈老板,居然会这么讲情讲义。他走了过去,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看样子他们都非常害怕当兵的。

    掌柜的在屋内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连忙跑了出来。他看见一身军装,吓得哆哆嗦嗦:“这...这位军爷,我这儿有什么能给您效劳的吗?您要是强征军粮,您就只管去厨房搬,我保证没有任何异议!”

    “老板!是我!”赵停山困惑的看了看女娃,“槐花,是我!”

    掌柜的和女娃互相对了对眼,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军爷。他十分震惊的说道:“是...是你?!”

    “对,就是我!赵停山!”他使劲儿叹了口气,叹惜这民国政府把这么个民风淳朴的地方搞得人心惶惶。

    “您,您怎么换上一身军装了呢?该不会,您是为了引他们入局的吧?”掌柜的有些怀疑赵停山是军队的内应,就为了侦破一大起粮食走私案。

    “不,我就是我!棺材里躺着的可是我的岳父!”赵停山痛苦的解释。

    “哦,这样啊。那您为什么换上这位衣服了呢?您也得知道,您这是在给杀父仇人卖命啊!”掌柜的极其小声的说完了这段话。

    “说来话长。我们本是出来采买粮食普救全村百姓的,奈何现而今,粮食没了,钱也没了。我就算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在批判与憎恨中饿死在山村。倒不如,拼上一回,一者打击日本侵略者,报国救民,二来想方设法争取那个所谓将军的信任,找机会一枪结果了他!也好告慰岳父和黑子的在天之灵!”赵停山没控制住情绪,跪在了两口棺材面前,哭了起来。他哭的不是自己,也不全是岳父和黑子。他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父亲、母亲、尚在襁褓中的妹妹、自己的妻子,甚至是那两个讨厌的哥哥,他不禁就越哭越大声。因为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他们肯定熬不过这场大灾,肯定会饿死在那无人知晓的大山深处。

    掌柜的和槐花连忙安慰他,将他慢慢搀扶进店里。当天晚上,老板为赵停山摆了一大桌子的酒席,也算是为他践行了。

    老板高举酒杯:“侄儿,你这一趟必定是艰险重重。如果你还能活着回来,可千万要过来给你岳父烧柱高香啊!”

    “此事,小侄必不敢忘!”赵停山饮下了杯中酒,“多谢您的仗义出手,这才让他们能入土为安!”

    “这就是些江湖道义,换了谁,也都会这么做的!”掌柜的也喝下了杯中酒,“此行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你要保重身子啊!”

    “嗯,我记下了。”赵停山摸出了怀里的一个钱袋子,“这是我们剩下的盘缠,我估摸着,我是用不上了。您就收下,全当给两个孩子的学费吧。”

    “这怎么能行!”掌柜的立马拒绝,“你远行在外,还是应该留些钱财傍身!必要的时候,还能买一条命!”

    “哈哈~”赵停山笑了笑,“这我知道,但我此去,无论是何种结局,我都是必死无疑!钱留在我身上,没用!”

    拗不过他,掌柜的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一袋子大洋。他们喝了许久,也谈了很多。直到临近午夜,赵停山才醉醺醺的走回了军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命运。

    军营空空如也,安静的出奇,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赵停山十分疑惑的走了进去,甚至感觉是不是走错了营房。一个留下来看护帐篷的士兵听到了些许响声,警觉的端着枪就走了过去。

    “你是谁?!”

    赵停山被手电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艰难的用手掌遮蔽着光线。

    “咳,是你啊!”原来正在巡逻的就是那个一只耳朵的士兵,“你喝了不少啊,我隔着这么远都闻到酒味了。”

    “哈哈~”赵停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今天的烦心事儿有点儿多,我想去放松一下。”

    “嗨呀!”一只耳满脸嫌弃的看向赵停山,“你是今天新来的,没什么事儿。要是以后再喝醉了酒回来,可是要军处的!三十下鞭子一鞭子都不能少!在咱们这儿喝酒可以,但是喝酒误事儿可不行!明天部队就要开拔,你明天要是宿醉跟不上队伍,你可就要完蛋啦!”

    正当他们二人争辩着,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从监狱前面的一间卫生室走了出来。他们正是与赵停山同住在一个帐篷的几个炮灰兵。

    他们看到醉醺醺的赵停山和憋坏了的一只耳,说:“哎哟,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嘿嘿,没喝几杯。”赵停山脸蛋通红,这谎话没人会信。

    “我们完事儿了,你等了半天,早就猴急了吧?”他们故意气气一只耳,回头又看向了赵停山,“顺便也把他带过去好好醒醒酒!”

    “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冲过去骂人了!”一只耳朵的士兵,瞥了瞥赵停山,“走吧!”

    喝酒醉的稀里糊涂的赵停山已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以及自己的理智。他被一只耳轻轻一拽,便跟着走了过去。

    各种医疗设备器具一应俱全的狱属卫生室,赵停山刚一进去,便隐隐听到许多女人的哭喊。他起初,只以为这是他的幻觉,可他越走,那些哭喊声也就大。他醒了醒眼,拼命唤回了自己的神智。

    “这...这是要去哪?”

    “哈哈~”一只耳朵的士兵不怀好意的看了看他,“你明知故问吧!也罢,都来当炮灰兵了,没见过那些个玩意儿也是情有可原。今天,老哥就带你好好玩玩!”

    赵停山忽然就想起了白天众人所言,他立刻就停了下来:“我不去了,您自己请便吧。”

    说完,他扭头就想走。

    “哎哎!你等会儿!”一只耳朵的士兵拉住了赵停山,“今天咱们舒坦完,有没有下回可就不知道了!你也甭放不下面子,赶紧过来吧!”

    “我...我有老婆。”赵停山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私事。

    “嚯,没看出来啊!”一只耳笑了笑,“得了吧,叫你来你就来!你要是死在外面回不去了,你媳妇儿还不照样是便宜了外面的野男人!”

    赵停山很不高兴,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

    “得,”一只耳不耐烦的舒了一口气,“您自命清高,我比不了,你爱去不去!老子自己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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