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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怪诞

    饶是蛮清欢相请,王嬷嬷也不敢托大走在主子前头,连连推辞。

    蛮清欢却道,“嬷嬷莫要自谦。”

    王嬷嬷是蛮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了府里的小管事,又回到蛮老夫人身边当了嬷嬷,就连蛮清欢的父亲兄弟两个,都对王嬷嬷十分的恭敬,更何况是蛮清欢这些个孙辈。

    这话说得王嬷嬷更加的惊异,往常三姑娘可是从来不拘这些“小节”的,王嬷嬷毕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面上一点不显,走在蛮清欢身旁却故意落后半步。

    蛮清欢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王嬷嬷的举动,不由暗暗点了点头,自己再怎么抬举,王嬷嬷毕竟是个下人,这样落后半步,既谨记自己的身份,又全了自己的抬举,不愧是祖母身边的人。

    北风带着雪末子刮进抄手游廊,院子里清早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又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王嬷嬷也在偷偷打量超她半步的少女,步履稳健挺得笔直的腰杆更是如松如竹,微微上扬的下巴,不经意间流露出倪视天下的气度,哪怕是宫中的贵人也没有这份傲视天下的凌利吧?

    傲视天下这四个字在脑海一经闪现,王嬷嬷自己也吓了一跳,镇国将军府手握重兵,已经让某些人够忌惮的了,要让人知道她刚才的念头,镇国将军府怕是要死上一百次也不够。

    王嬷嬷后背发凉,生怕自己再生出如斯怪诞的念头,深吸一口气,转头把目光落在月亮门旁一丛湘妃竹上,厚厚的积雪将挺拔的青竹束缚,北风呼呼中不时的有积雪落下,丢掉束缚的竹枝,挺直了腰际在风中摇摆。

    这份宁折不弯的劲头,瞧着倒和身旁这位有几分相似。

    蛮清欢一行,跨过月亮门拐上长长的抄手游廊,行至一片松柏处。

    那就是蛮老夫人的正德堂了,平时掩映在树木间若隐若现的屋顶,此时落满了白色的积雪,倒是越发的打眼了。

    屋檐廊下站满了颜色各异的丫鬟,个个嘴角上扬喜气洋洋。

    何事令她们如斯的喜悦?

    府中发月钱的日子定在月中,这还不到日子,蛮清欢垂眸略一思付,猜测定是腊八的赏钱发下来了。

    将军府年节里都有额外的赏钱。

    “三姑娘!”

    一众丫头纷纷行礼,蛮老夫人喜柏,身边伺候的一律以柏为名,亲自为她打帘的就是二等丫鬟柏彩。

    屋里烧着旺旺的银丝炭,扑面而来的热气与外头的冷冽形成鲜明的对比。

    蛮老夫人戴着雪狐抹额,双腿卷在临窗的凌雪雕花罗汉床上,正低头逗弄着五岁的的嘉哥儿。

    嘉哥儿是大堂兄的儿子,五年前大堂兄战死,嘉哥不过是尚在襁褓中两个月大的婴孩,这个可怜的孩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啥样。

    蛮老夫人性子清冷,就连最偏爱的二姑娘蛮清悦,在她面前都规规矩矩的,也只有不懂事的嘉哥儿,才能逗的她欢喜。

    下手的大伯母于氏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二伯母唐氏眼神惊羡的,瞧着长得白白胖胖的嘉哥儿。

    只有张姨娘站在唐氏身后满脸不屑,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这个张姨娘原是蛮老夫人娘家堂侄女,贪恋蛮府的荣华富贵,设计爬上了二老爷蛮景晧的床。

    说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十八年前蛮景晧大败北狄,却也将一条腿丢在了战场上,当时情况凶险,若不是老三不顾危险,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只怕这世上再没蛮景晧这号人了。

    消息传来,唐氏也为此受到惊吓早产,孩子早产胎位不正,唐氏为此伤了身,往后只怕不能再受孕,更可惜的是,早产的蛮家老四阳哥儿,没能活过仨月就夭折了。

    张姨娘瞧中的就是这一点,唐氏不能再为蛮景晧开枝散叶,又有蛮老夫人这个嫡亲堂姑撑腰。

    只要自己生米做成熟饭,蛮老夫人不管看在亲戚的份上,还是为府上子嗣着想,或是为了遮丑,定会令蛮景晧休了唐氏,娶自己过门。

    张姨娘却打错了算盘。

    这也是蛮清欢佩服蛮老夫人的地方,她并没有休弃唐氏,而是狠狠的教训了蛮二老爷一顿,甚至还动了家法。

    最后雷厉风行的回了一趟娘家,没有人知道蛮老夫人回家说了什么,之后张姨娘很快被一顶青布小轿,从侧门抬了进来,蛮老夫人连个穿粉色嫁衣的贵妾都没给她,反到张姨娘娘家这一支,断了镇国公府这门姻亲,毕竟姨娘的娘家人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

    蛮清欢动作流畅的,给在座的三位长辈行福利。

    蛮老夫人打量了满清欢一眼,“既然受伤了,就好好歇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波澜。

    这要搁在从前,蛮清欢定然以为蛮老夫人说这话是不乐意瞧见她,虽不至于甩袖离去,定然心中不快。

    可重活一世,经历了那么多的虚情假意,蛮老夫人淡淡的语气下隐藏的真情,又怎会听不出呢?

    “劳祖母记挂,是孙女的不是。”

    蛮清欢垂眸又曲了曲膝。

    于氏唐氏皆惊异的看过来,正好与少女黑亮的眼眸撞了正着,少女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的眼神能够融化漫天冰雪。

    于氏唐氏迅速的别开脸,蛮清欢心中微哂,这两位伯母哪个都对他们三房有意见。

    五年前那一战异常的残酷激烈,在那一场战役中,于氏失去了丈夫和唯一的儿子蛮昱泽。

    原本蛮昱泽是不该死的,战争发生哪会,当在府中安慰辛苦生产的媳妇,陪伴初生的儿子。

    只因蛮清欢的嫂子纪氏祖父病危,若不近快成亲,蛮昱宁又得等上三年,蛮昱宁已经十七岁了,原先因着边关战事已延了一次婚期。

    再者三年后蛮昱宁就二十了,放眼京城哪有二十还没成亲的哥儿?

    两家一商量决定婚期提前,这样匆匆赶回来,才看了妻儿一眼的蛮昱泽,又打马赶回边关,把蛮昱宁给换了回来。

    然后北狄纠集十万大军攻打边关,镇国将军蛮景晖、蛮昱泽父子皆战死,新婚三天的蛮昱宁赶往边关助阵。

    在于氏心中,蛮昱泽是替蛮昱宁死的,三房三个儿子个个齐全,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没了,自此于氏与三房,结下了化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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