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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诅咒

    直到感觉手上的温度有些灼热,的温荼宛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

    她连忙抽回手,尴尬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你好洁净,不太喜欢别人靠近,你要不先去洗洗?”

    她后知后觉,记起夏烛是个十分爱干净的狼妖,不喜欢脏污的东西,更厌恶污泥沾染在身上。

    从前越汐受了委屈,带着一身鸡毛靠他。他不仅连句安慰都不没有,还一下子闪避开,越汐摔得一身泥,嚎啕大哭,指责他不顾兄妹之情。

    此时自己这般莽撞,希望他不要生气才好!

    夏烛却并没有立刻去洗手,而是眼神有些怪异看着她,半响才道“三年未见,你为何变成这番模样?轩曜呢,为何不在你身边?”

    他还记得,这对小情人当初有多恩爱,眼中只有彼此。他以为再相见,他们也该成婚了。人与妖不同,区区百年的寿命,他们总是抓紧一切时间,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

    哪知,再重逢,她却不是幸福的。

    这一头,有些青灰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还有虚弱的身体,夏烛清晰感觉到,荼宛的元气大不如前,就像是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失了生气。

    这样的荼宛,令他心里一阵不适。

    荼宛似乎并不想提起这桩旧事,只是挠挠头,有些遮掩。“也没什么,不过是...不过是两个人,没什么缘分罢了。你也看到了,我这样子疯疯癫癫,要怎么跟他在一起?”

    “我给他下了一些药,让他忘记我,跟家人回去了。”

    荼宛说的轻描淡写,夏烛却越加不舒服。这是很少有的感受,他觉得陌生和茫然。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若是他,肯定会怨恨的。”

    怨恨什么?荼宛不敢去想。

    夏烛却知道,他怨恨荼宛的自作主张,因为这样的理由离自己而去,如果他是轩曜,无论荼宛生了什么病,他都会想尽一切法子去救她。

    总不会,那个男人这般脆弱?不过知道荼宛有病,轻易打了退堂鼓?

    脑子里闪过轩曜的容貌,本能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实在不愿意跟夏烛纠结这件事,荼宛连忙转移话题,“都过去了,你还是快告诉我,这病该怎么治!你所知道的血脉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下回咱俩再见面,我疯的连你也杀了吧!”

    她哈哈一笑,夏烛嘴里却全是苦涩。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荼宛,没有从前的机灵,没有从前的潇洒自在,也没有从前的生机勃勃。

    但夏烛知道她的难过,第一次没有追根究底,转而跟她说起往事。

    “大约还是两百多年前,我来人间一次。偶然遇到一个人,那时候,南疆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里还没有这么多的苗人,它荒芜的很,不太适合活人居住,穷乡僻壤。石头多,山峰险。连庄稼,都不太适合种植。

    “我那时随同家父北上,去往中原之地,寻找...”夏烛忽然顿住,没有说话。

    荼宛本能问了一句,“寻找什么?”

    “没什么!”夏烛并没有提及这个话题,而是继续往下说,“我们一路向北走,却遇到一群逃亡的人,这群人想来,就是现在的南疆苗人。”

    这些人被众人追杀,一路驱赶,无可奈何之下,到了南疆这片领域。可是那时候,这里道路不通,又没有食物果腹,只有满山的野草猛兽,如何生存得下去?

    夏烛还记得,这群人当中,有一个男子,想为他的母亲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但山林之中全是瘴气,没有几个人敢去,他也是被逼无奈上了山,那座山,便是梵净山。

    “我不知道他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从山上下来之后,却忽然有了一种灵力。这个人,凭借体内的能力,成为苗人里的巫。他们都叫他,大祭司!”

    荼宛听到这两个字,隐约觉得,这也许就是荼家的祖先。

    这位大巫用自己的灵力,为他的族人,在南疆寻得一线生机。不仅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还找到可以耕种的方式。

    他的族人逃脱中原人的追杀,侥幸活下来。随着越来越多的苗人投奔,这里就成了南疆苗人新的居住地。

    “那后来呢?这跟血脉的诅咒,到底有什么关系?”荼宛略微紧张,恨不能现在就知道答案。

    “别着急,我这就往下说。”

    夏烛记得,他当时跟父亲前往中原,寻找到要找的东西,便往回走。可走到一半,却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中原人的皇帝,还是不肯放过当初那些苗人,认为他们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要斩草除根。

    这消息很快传到南疆,好不容易繁衍生息的苗人,此刻最害怕的便是战乱。

    已经有太多的青壮年,在战争中死去,剩下的老幼妇孺,才刚刚喘过气来,孩子的头都还没有高过马背,要拿什么去跟中原人抗争?

    在绝望之际,这位大巫做出了牺牲。他再一次上到梵净山,从山上下来之后。竟幻化出阴兵鬼将,遏制了中原人的靠近。

    这一战,中原人被打的落花流水,苗人从此有了神巫的传说。

    年月更替,苗疆渐渐衍生出鬼神的信仰。确切的说,是对鬼神的信仰,越加深刻。

    荼宛明白过来,鬼神的力量,庇护苗人,不仅赐予丰盛的食物,栖息的土地,还让他们繁衍生息,太平安乐。

    鬼神深入到苗人生命的全部,从出生开始,就决定着苗人的命运。

    苗人可以不惧怕中原人,但内心一定是敬畏鬼神的。什么事情,总爱问个鬼神。每一年,哪怕自己吃不上饭,也要耗费所有的财力物力,去供奉鬼神。

    这种信仰一代传一代,坚定在苗人的骨血之中,才有了如今苗人繁多的祭祀节日。

    说到这里,夏烛开始提及重点。

    “这位大巫他应该在梵净山上,得到了某种邪恶的力量,虽然这份力量让他拯救了苗人的命运,但这份力量,也让他无法控制自我。”

    他虽然有心向善,可这力量邪恶暴力,让他日益难以掌控,到最后,他疯狂至极,暴亡而死。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可他死后,这种力量,却随着血脉,传给了他的后代。

    “每隔一些年,便会有人再次拥有这份力量,而拥有这个力量的人,若无法彻底掌控这份力量,就只会象他的祖先一样,死于非命。”

    荼宛难以置信,僵硬很久,才问夏烛“若是如此,我阿爹他为何没事?还有,阿黛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这种东西如此难以掌控,她父亲怎么会没有告诉过她?阿黛掠夺这份神巫之力,大巫这根本是纵容他女儿去死!”

    强取豪夺得到这份力量,却无法掌控它,终有一日,被这力量反噬,死于非命,这不是福,是天大的灾祸。

    夏烛摇摇头,“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原本我并不知道,只是机缘巧合,遇到过一位大巫,他继承了这个力量,我亲眼见证过,他是如何疯癫,最后自曝而亡的。他死前对我说,这是神巫血脉的诅咒!”

    “荼宛,你现在,应该算是刚刚觉醒,这力量还无法控制你。但你也无法掌控它,你.....十分危险。”

    何止是无法掌控,荼宛苦笑无奈,现在她巫力微弱,快连自保都做不到,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体内的那个“她”,吞噬的干干净净。

    荼宛嗤笑一声,抬头问夏烛。“那你知不知道,可以解除诅咒的法子?”

    夏烛摇头,“我从没有去想过这方面的事,暂时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想要解除诅咒,我以为,你需要去源头寻找答案!这份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源上或许有解除的办法。”

    根源上?荼宛更觉得荒唐了,“你的意思是,我得去梵净山,那就是说,去不去,都非死不可!”

    梵净山是苗人的禁地,没有几个人活着去,还能够回来的。

    而她呢,不去是个死,去了,却不一定能活!

    当真是荒唐可笑!

    如果那位大巫是她的祖先,那荼宛真的觉得悲凉。牺牲自我,得到神力,救护族人。

    到最后,他也好,他的后人也罢,几乎难逃这样疯狂悲惨的命运。

    无法掌控自己,只能痛苦惨死!

    想到此处,她忽然有些怀疑,若当真如此,父亲他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也继承了那股力量,他又是用什么方法,抑制了自己体内的魔?

    也许,在去梵净山之前,她应该先回花苗,找一找答案。

    夏烛见她神情憔悴,很是忧愁,心里难免担忧,还没安慰,荼宛却猛然站起来,想要起身回花苗

    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根本没站稳。夏烛急忙扶住她,两个人差一点脸贴脸。夏烛就这样拦住荼宛的腰,静静看着她。荼宛忘了反应,夏烛却心跳的很快,身体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渴望,好像回到回到三年前,那个月圆的夜晚。

    他意识到自己不对,连忙放开荼宛,慌乱逃了出去,荼宛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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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荼宛失踪,已经有两天时间。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轩曜派人去,找毫无进展,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轩曜虽心中不安,却开始冷静下来。他整理思路,在荼宛的屋子里,终于发觉异样。

    屋子里,香炉虽然被清理干净,可窗角下,却有些微赤石粉。他在南华山上修道多年,对于这些所谓的炼丹秘方,十分熟悉。

    这种赤石粉末,用途很多,最常用的便是助眠的。当然,它还是五石散的配方药材之一。

    可若是有心,便能将它制成迷魂的药。吸入这种粉的人,会沉睡在梦里。一旦陷入睡梦中,就极有可能被人用祝由术摄魂催眠。

    是什么人,在他的宅院里对荼宛下手?又是什么人,能突破重重的包围,让荼宛失去控制。

    虽然跟荼宛只有这几日相处,虽然她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但轩曜知道,荼宛不是一个轻易动手的人。

    荼宛如今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这样的情况下,怎会突然爆发,将嬷嬷跟凤依兰打伤逃窜,当日自己返回时,她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实在没有道理,做这种莽撞的行为。

    一想到有人在他眼皮子下,背着他做了不干净的事,轩曜的眼神便冷硬非常。

    他召来连盖,对他责问道“院子里的人是你安排的,你可仔细排查过,这些人的底细?”

    “王爷容禀,院子内外的人都是仔细排查过的,干干净净,绝不会有别人的探子。”

    连盖有些疑惑,安王是担心有人在背后作祟,可为何针对那位姑娘?

    轩曜将粉末指给他看,“有人趁我不备,对她下了这种粉,才导致她失控。凤依兰不肯说实话,奶嬷嬷一直昏迷不醒。那就更无人知道,这门内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暗中查一查,看看这几日到底有谁进过院子,这里里外外,进过院子的人,不,府邸内内外外,你都给我查干净了,我实在不喜欢,在这个地方还有我不知道的黑手,让我日夜难安!”

    轩曜最后一句话,透着让连盖心颤的威压。“你记着,任何人,只要是对你我不利的,立即可处置,不必回报于我。”

    连盖想了想,他虽觉得那女子特殊,但不知道殿下竟会发如此大怒。

    他究竟是因为这女子的事感到震惊,还是因为,这府中可能还有其他人的细作,而感到愤怒殿下!

    “我知道王爷担心那位,可恕属下不敬,王爷此时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情,陛下的心思,想来已经传达给您,您,可做好了决断?”

    轩曜轻轻敲打两下桌面,不回答他,一阵沉默之后,忽然问他“连大人以为,你我二人,要如何才能活着回去?又要如何,才能在群狼环视的京城里站稳脚跟,不被人生吞活剥了。”

    连盖愣住,不明白殿下为何抛了一个这样大的问题给他。一时间,莫名冒冷汗,不会他哪里说错了话,得罪安王?

    “还请殿下恕罪,属下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请殿下明示!”

    “连大人!”轩曜起身走到窗边,摸了摸上面的灰,“你我二人,一路走来,当初是怎么回到京城的,你莫要忘记!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两个人的命,就绑在一起。”

    “你出了事,我不能好过。我出事,你也好,你背后的家人也罢,又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莫忘了,我再糟糕,也是皇子。皇帝狠心杀了我,杀我一人罢了,他不会蠢的连自己的九族都诛杀!可你的九族呢?”

    连盖越听,越是心惊胆颤。

    “当初陛下费尽心思,让你我来到南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传说中的神树?你就不好奇,他当初的目的是什么,为何后来因为凤依兰一个荒唐的梦,又改了主意?”

    连盖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心中顿时一凉。

    轩曜虽不曾回头看,却知道已经撕开口子。

    他倒也不着急,不急不忙,继续浇火油。“你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身边十几年,你比我清楚。当初那些你的前辈们,后来是个什么下场,你知道几分?”

    “他们尚且逃不过,想来他日,你也不会侥幸。作为曾经的患难之交,我劝你一句,与其左右摇摆,不如想想如何保命吧。”

    轩曜说完这番话,便将人遣出去,连盖失神,一路往外走。撞到了小丫鬟,被她的茶水烫伤,也忘了反应。

    他的那些前辈,他们的家人,如今恐怕连白骨在何处,都无人知晓。

    而自己,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知道皇当年那些秘密的人。这个秘密埋在他心底,连皇帝都不知。

    他曾经以为,这是自己最后保命的机会,但现在看来,说不定是一道催命符。那些事情,他应该告诉安王吗?

    连盖第一次,没有把握去处理一件事情。他很害怕,身为死士,他可以不害怕个人的生死,但他的背后,还有家人。

    这一部分存在,皇帝是知晓的。而恰恰是这部分,让他害怕!这些人在皇帝手里,他就只能效忠。

    可他却不能确定,自己一直忠于皇帝,死守秘密。他死以后,皇帝还会保全他的家人吗?

    与安王共事三年,安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他是一个能容忍的人,心有慈悲。

    可也不是一个,愚蠢无知的蠢善者。必要时,他会痛下杀手,骨子里有皇帝的狠辣,甚至比皇帝果断,算的更精准。

    自己当年做下的事,安王要是知道,真能为他保全家人的性命吗?

    连盖想起那女子惨死的模样,心中毫无把握。这也是,皇帝放心将他放在安王身边的原因。

    这世上,有几个人会放过自己的杀母仇人。皇帝笃定他不敢说实话,绝不会偏向安王。

    连盖此时进退两难,一时间没了主意。

    而轩曜却坐在屋子里,静静回忆着什么?坐了很久,几乎天黑,他才起身离开。

    却不想,踢到了一个东西。

    轩曜顺眼看去,蹲下身捡起那串珠子。

    这是他的,当初失踪了,后来出现在荼宛手上。自己逼问过,她不肯说,现在离去,这珠子遗落在此地。

    轩曜害怕起来,这,难道是不好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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