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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囚禁高府

    泽辰此人平时寡言少语,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自少年认了这个知音,便隔三差五便要跑到草庐来,这让我很头疼,本就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每他来,泽辰还要从池子里抓一尾鱼来烧,时而要清蒸,时而糖醋,时而红烧。

    好在秋分一过,天气微凉,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每年的八月十五,泽辰都要消失几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总算是能清静两天,走时,泽辰照理不忘叮嘱我两句:“安生在草庐待着,否则我便将你丢回冥界!”

    才过了两日,午后,刚下过一场雨,莲池里的鱼苗正安静地吃着鱼食,泽辰及时补充了鱼苗,否则按照他这个速度,这一池子的鱼怕是活不到年末了。

    他这爱吃鱼的习性不知是何时落下的,莫不是他真身其实是只猫吧!我坐在刚搭的秋千上吃着葡萄,胡思乱想起来。

    如何才能从伙夫药童和园丁的身份中解脱出来委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我几乎是什么方法都试过却都毫无成效,装病过,本以为能解脱三两日也是好的,可泽辰乃是药神,他这一号脉,我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那时心中还窃喜,竟然蒙混过关,哪知他在我饭菜中混了些调制好的新药,将我拿来炼药硬生生拉了三天三夜,此后便再也不敢了装病了。

    我郁闷地将葡萄一颗颗往嘴巴里送,葡萄籽吐得像天女散花,一如我满心的愁绪无处发泄!

    已有几日未见的少年神色匆匆地冲进草庐,边喘着粗气边抹着额头的汗珠子。

    我正专心致志地吐着葡萄籽,全然没听到少年在喊我,冷不丁肩膀一痛,身子一抖,那少年真有些不知轻重,我嘴巴里的一颗葡萄还没来得及细嚼便囫囵吞了下去,正卡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我如今跟凡人没啥两样,若是被一颗葡萄要了性命实在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少年吓得脸色铁青,慌忙给我拍背,又险些把我拍出内伤吐血而亡,他这力气大的惊人,同我不相上下!待我好不容易将整颗葡萄安全吞下去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愣是好久才清醒过来。

    少年正一副便秘的模样看着我,看来是还未从方才的惶恐之中缓过来,我冲他胸口就是一拳,他吃痛地往后退了两步,见我还有力气打人,才放心地陪笑道:“我的错,不该吓你,谁知你想什么事情出可神,我喊你数遍了你都不理我,你……”

    我瞪了他一眼,少年顿时乖乖闭了嘴。

    “找我什么事!”我近日有些烦他,这毛头小子定是又来找泽辰的。

    只见他拿出一张画像来,送于我面前,那画像线条柔和,上色均匀,更是栩栩如生,眉眼之间几分柔情似水,画工了得,画工着实了得,然而我却见画上之人实在面熟,拿远了一瞧,越发觉得像我!虽说没有十分像但也勉强七八分了,连脸上一颗不易察觉的痣都被画了出来,不得不佩服这位画师的精湛画技。

    我有些莫名其妙,懒洋洋问了一句:“少年!你拿我的画像做什么?”

    少年急回:“这画像并非是我找人画的,你不知道,城中现在到处都是你的画像。”

    他有些气急败坏接着道:“可还记得上回被你打晕的高大宝么?这画像是他托人画的,说是若谁能找到画中女子便赏银百两,我一看见便急急忙忙来告诉你了!”

    真是有意思,他莫不是又想讨打,我问:“找我作甚?”

    少年沉思片刻回:“此前我曾打烂了他的轿子便被我爹禁足三个月由余,而你将他打晕,听说他醒来之后恍惚了数日才清醒,如此奇耻大辱,估摸着他这是要取你性命啊!”我看他眉头皱了皱,接着说道:“我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你赶紧找回你哥哥,你们两个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阵子吧!”

    一介凡夫俗子再有能耐也反不了天,我倒不甚在意,倒是少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他若要找我来便是了所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青天白日的,他总不能真要了我的命吧,少年,你且放宽心,我这命还没那么好取的!”

    少年抬头看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沉思片刻道:“你这小丫头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你这番话我还以为你是脑袋烧糊了。高大宝自然是纨绔一个,没啥能耐,但他爹可是位高权重,又格外宠爱儿子,他要是想弄死你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遂苦口婆心劝我,我心里自是十分感激他的好意,但有泽辰在,怕是谁也近不了我的身,然而泽辰外出已有两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少年忽然心生一计,道:“不如你留书一封与你兄长,这几日搬去我家住,高大宝再怎么寻你心切也断然不会闯到我家里来!”

    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要给我收拾行李,我道:“不如你带路,我们直接去高大宝府上杀他个措手不及!”

    少年扶了扶惊掉的下巴,寻常人家要是碰到这种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大概惊讶我竟然毫不在意地往上凑,实在是脑子有病,半晌道:“果然有骨气,你若是男子,我定要跟你结拜兄弟,歃血为盟!”

    我白了他一眼,转念又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泽辰曾叮嘱过我要避世,不要惹事,前些天打了人,险些被罚抄经书,我想了想便允诺了,简单收拾了行李随他下山,少年颇为感动地点点头:“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山里寂静的有些不寻常,走了没多少路,便觉得有些诡异,我这感觉一向灵验,果然一脚踏进了个早设计好的陷阱,一张巨大的网从脚下的枯叶子中被拉了起来,而后脚底一空就被网袋拉到了半空中,我生来怕这个东西,当初泽辰便是用这种手段将我困住,真真是不长记性,少年同我困在一起,只见他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匕首,我心中大喜,少年果然机智,他刚准备隔断绳索,却被数柄剑指着,树丛中涌出来数十个彪形大汉,个个剑拔弩张,气势很汹涌,为首的喝到:“带走。”

    我刚准备开口问来着何人,就眼前一黑,被人用棍子敲晕了过去。

    这一晕还没晕地彻底,恍恍惚惚之中感觉自己被人抬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将我晃的七荤八素,本来早早就能清醒过来,偏偏越晃悠越晕乎。

    许久马车停下来,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骂道:“你们把这个人捉来干什么?老子向来只捉女人回来,难不成你想让人以为本少爷是断袖么?还不赶紧找个地儿把他扔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接着,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人闷哼一声,大概被踹了一脚,在地上滚了一滚。

    我这厢努力想睁开眼睛,突然马车帘子被掀开,有人将我抬了下去,身下一阵凉意袭来,那人将我扶起来,嘴唇感受到一股暖流,这人倒也不坏,知道我口渴了喂我喝茶水,我便任由茶水顺着自己的口腔划入腹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黑乎乎一片,隐约有一丝光亮,那是个比头稍大的窗子,窗子下面有个火折子,我摸了过去点上了一盏灯。

    这里大概是个地窖,堆放着一些杂物,寒气很重,起了鸡皮疙瘩。

    隔得老远的地方有扇门,可惜被一把厚重的锁给锁上了,我失了修为,如今这样一间小小的暗间就将我困的死死的,方才在马车里不甚撞到了边角,脑袋上此刻又结出个小包来,手一摸,疼得很,我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气馁的很。

    我偏不信这邪,抬腿去踹门,铁门在巨大的撞击中晃动了几下,尘土唰唰往下掉,却没有被踹开,倒是我被铁门反弹得倒退了三步,这铁门好生结实。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此门是用玄铁打造而成,坚硬无比,这世间少有兵刃可以劈开,更何况姑娘的脚呢。”

    来的正是高大宝,他正贱兮兮地摇着把扇子,一脸谄媚地看着我,又吩咐身后的人开了锁。毕恭毕敬将我迎了出去,我以为他要同我动手,早做好了手势,他却是这副模样不禁让我心生疑惑。

    他倒没有那日那般轻浮待人,始终离我一丈距离。

    他开口:“那日是我唐突了,给姑娘留了不好的印象,今日将姑娘请到府上来也是想好好道个歉。”

    我翻了个白眼,头一次听说这请人登门还得用捆的,我未做声,继续听他叨叨:“那日被姑娘磕晕,我便像是失了魂一般,整日茶饭不思,对姑娘念念不忘,大夫说我是得了相思之病,唯有姑娘是我的良药!”

    我闻着他身上厚重的熏香味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将他打量一番,他今日应该是打扮了一番,白衣飘飘,发冠高束,一把折扇摇地似是很洒脱,他见我在望他,竟然做出娇羞态,惊得我连连后退了几步,这要是换了莫子轩那个少年或是泽辰,怕我这心肝得颤上一颤,但面前这个人,模样磕碜,实在是惊悚,惊悚的很呐!

    此时,他正眉飞色舞得在跟我诉说着相思之苦,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来,上面歪七扭八得抄了几首酸诗,还当众声情并茂得朗诵起来,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什么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类,这些诗句听起来晦涩难懂,并不知他这一长串的要诉说些什么,倒是他鼻尖的黑痣一跳一跳,让我看得很是惊奇!

    他说到口干舌燥,我听得耳根子疼,肚子里空空荡荡,不免有些疲乏,不过今日所见的高大宝果然和那日有了不小的变化,他将我安顿到厢房内,备上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本想着将这高大宝敲晕逃出去了事,但见了美食我便走不动道了,诚然,这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辜负,为美食,美人也!

    待填饱了肚子,困意便袭来,我本就是只虫子,大部分的时间便是在觅食和睡觉之中度过,索性便决定留一晚,待明日养足了精神再溜!

    高大宝给我留了个两个丫鬟伺候,我长这么大,向来是我伺候别人,每日洗衣做饭,甚是凄凉,如今突然被人伺候,我心中恍然大悟,这种感觉实在是忒畅快了。

    那两个丫头长得水灵手又巧,给我捏肩捶腿,沐浴更衣,我若是男子,定要将她们收入房中,这种快活似神仙的日子真叫人欲罢不能。

    三日后,我同自己道:“不可再贪恋这种惑人心智的生活了,明日,明日定要走!”

    又三日后,丫鬟小翠给我捏肩,小兰则为我剥桔子,小翠道:“我们家少爷虽然妻妾很多,但唯独对姑娘你格外上心呢,你瞧,天天送吃的用的。”她指了指桌上摆的果盘蜜饯儿和一堆首饰和胭脂水粉。

    听说这高大宝,见到漂亮的姑娘,总忍不住调戏一番,不是收了做丫鬟就是收了做小妾,不过他这府邸里的姑娘却很是和谐,被逼迫进门的姑娘短短几天便服服帖帖,不哭不闹,姑娘的手段甚是厉害。

    我向来不爱用那些个胭脂水粉,便随手赏了小翠小兰,这两个姑娘欢欢喜喜地笑纳了,她们在府里的时间长,又好嚼舌根,不出三日,高大宝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譬如他有个同他长相截然相反的漂亮妹妹高珊,譬如他是家里的独苗倍受恩宠,譬如他大大小小的妻妾大概有十七八个,妻妾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年芳又是多少。。。

    大概是我从未给他过好脸色,而后几天他便不再送什么胭脂水粉了,一日我正郁闷着,纠结着,泽辰曾说过我若是随处乱跑,他便会将我扔回冥府,我原本心里惴惴不安,然而这么数日过去,他却并未来寻我,心里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想着,小翠小兰拎了个笼子进来。

    笼子被一匹布蒙着,我听里头有些动静,那俩丫头道:“这是少爷刚买的一只神兽,听说价格不菲,让我们抬过来给小姐您赏玩。”

    我愣了一下,神兽?这凡间也有神兽?一掀布帘子,里头蹲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瞪着一双圆溜溜水汪汪漆黑的眼珠子看我,这世间花草树木皆有情,何况是只活生生的小狐狸。

    我已经修成人行,但本体却是只虫子,自然还是通晓兽语,这只小雪狐乃是被猎人设了陷阱捉来的,本要被剥了皮做袄子的好在品相好,又是难得一见的品种便被人当做了宠物。

    我实在是气的牙痒痒,趁着无人注意便将它放了,希望它未来也能修成正果,不再受人迫害。

    雪狐被我放走后听说高大宝颓了好久,然而他依旧是不气馁,第二日又兴致勃勃送来一颗南海夜明珠,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我倒是在泽辰那里见过,都是随意堆放在角落里,偶尔拿出来照明用,跟泽辰那些珠子比,这颗也是小的可怜,实在谈不上稀奇,我把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顺手便扔进了莲花池。

    将高大宝惊得差点晕过去,一群下人找了一天一夜才将夜明珠从淤泥中扣出来,此后他便不敢再把名贵的东西往这边送了。

    听说他又一连颓了好几天,而我这边也清静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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