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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稚嫩的初刊

    到了第二天,宋世平还真就辍朝了。

    天子也是人,谁还没个偶感风寒的时候?夏伯严也没多想,得到消息后就带领百官离开了皇宫。早朝不上了,各个衙门的公事还是要做的。

    在中书省忙活了一天,夏伯严回到家中之后,在晚膳餐桌上又发现了一份新的报纸。

    对报纸这个新行当,夏伯严还是很关心的。他连儿子的官途都不要了,也要在京中报业里占有一席之地,看中的就是这一份话语权。

    所以夏家有规矩,京城市面上新出现的报纸,无论大报小报都务必买回来一份。夏伯严用早膳和晚膳时会一一阅读。

    不过这些跟风办报之人,水平却有些入不了眼,大多还是在模仿《京华周报》的形式和内容。可做学徒的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两三天就超过老师傅啊!就算是夏家的《盛京商报》,也是靠着与京华不同的侧重点才办得有声有色,至于模仿甚至照搬京华的那些内容,像是小说连载,读者留言,还有那荒诞不经的什么漫画,夏伯严从来就没瞧出好来。

    而今天多出来的这份新报纸似乎挺新奇,光看报头就让夏伯严一惊:《儒商》

    好大的题目!

    谈儒论商,搭吗?一个是高门圣学,一个是惟利诡道,这两个字放在一起,让夏伯严看着有点扎眼睛。

    再往下细读,头版第一篇文章——《瑚琏之器,天下之福》

    这说的是子贡啊!

    文章写得并不深奥,不是儒门弟子也读得懂。

    先介绍了一下子贡,也就是端木赐其人。儒门弟子,孔圣爱徒,同时又经商有道,至诚至信。一部《论语》,子贡的名字出现了57次,甚至比颜回还要多。

    之后的长篇大论却没多少实质内容,只是翻来覆去地说子贡之贤,人所共知。而子贡既是儒,也是商,以儒之德合商之利,当可惠及万民。而今天下初定,内有灾患,外有四夷,可谓是内忧外患。所以商人应该以身作则,诚信经营,利国利民。效仿子贡,学做儒商,则太平盛世可期矣……

    大概就是这样一篇文章,夏伯严很快就读完了,然而心情却十分微妙。

    写文章的人笔法稚嫩,言辞空洞,想法也有些天真。如果这样的文章出现在科举的试卷之上,十成十会被黜落。

    可他们倒是真敢选题目——论儒啊!

    夏伯严不禁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报纸的用处。

    夏家的报纸是董宇恒搞起来的,初衷大概是做广告,捞钱,甚至只是跟《京华周报》斗气。夏伯严看到了报纸在民间的作用,对朝廷的意义,所以让儿子接手了盛京报馆。可他依然只把报纸当成一个下里巴人的通俗刊物。偶尔借商事发个声,影射政事,也只是为了驳斥京华的谬论,不想坐看皇家鹰犬妖言惑众,混淆视听罢了。

    夏伯严从没想过在报纸上探讨学问,甚至天地大道。夏家的这些学问,就是国子监最优秀的监生登门求教,他也未必肯倾囊相授。登在报纸上几文钱一份卖给人看?那无异于焚琴煮鹤!

    可现在想想,这样的观念似乎有些武断了。他不在报纸上谈儒,自然会有别人来谈,这不是把话语权白白让给了妄谈大道之人吗?

    就好比这份《儒商》,歪曲圣人之意,误人子弟!儒和商,又怎可混为一谈?

    在夏伯严看来,这报上的文章所提倡的无非就是义商嘛,一个义字足矣。儒?儒商?他们也配!一想到那些肥头大耳,虚伪奸诈的商人,应朝廷的号召修个桥,铺条路,然后就以儒商自居,拿子贡自比,夏伯严就觉得恶心反胃。

    儒门正道,不容半点轻贱!也不知是哪家办的这份《儒商》,竟敢如此大放厥词,诋毁圣学?

    这是夏伯严无法容忍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一是让通闻司禁了这份胡言乱语的《儒商》,二则是,下一期的《盛京商报》上,他夏伯严要好好地论一论儒,以正视听!

    或许,这《盛京商报》也该改个名字了。

    夏伯严一心想着这件事,连晚膳都没吃几口。

    而在张府之中,今日的晚膳倒是格外丰盛。张启真亲自吩咐厨房,多做上几个好菜,庆贺孙女主编的《儒商》问世。

    “父亲,您太纵容韵儿了。且不说她的文章太过稚嫩,传出去面上无光,单是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办什么报纸,就已经有违礼法女德了呀!”

    餐桌之上,张诗韵的父亲张明诚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不在朝为官,却是京中一所大书院的山长。张明诚平日里最是注重礼法,对女儿的家教也十分严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他给女儿立下的规矩。可谁曾想,同是儒门的父亲却对女儿越发放纵,不但同意她掺和什么报纸,还准她出府,去什么通闻司,印刷作坊之类的地方‘公干’,抛头露面的,简直有辱门风!

    可张明诚是儿子,张启真是爹。儒家礼教,儿子得听爹的!

    “明诚,你办书院办的,可是越发迂腐了。为父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孙女不成?这办报纸又不是在街边卖唱卖笑,怎么就有违礼法了?正如你所说,韵儿文章稚嫩,不经世面,就是因为在这深宅大院里困得太久了!只要是做正经事,出去走走没什么不好的!”

    “谢谢爷爷!”

    张诗韵总算有人撑腰了,她赶紧给张启真夹了最肥美的一块鱼肉,让老头子是眉开眼笑。

    “可是爷爷,韵儿写的文章真的那么稚嫩吗?”

    “嗯,这一点上你父亲说得没错。那样的文章别说是会试,拿去考乡试都不一定能通过。”

    “啊?那您为何不早与韵儿说?如今这文章登出去了,岂不是把咱们张家的脸都丢光了?唉……怪不得,只印了五千份,却是连一半都没有卖出去。”

    张诗韵轻轻放下筷子,看着满桌的佳肴,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张启真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脸?张家的脸面有爷爷撑着呢,韵儿不必担心。当初你跑到爷爷面前毛遂自荐的时候不是信心满满的吗?爷爷问你,这第一期报纸你办得是否用心?”

    “倾尽全力,耗尽心血!”张诗韵重重地点着头,美目外镶嵌的黑眼圈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就对了!第一次办报,已经尽心尽力,只是不得其法而已。那有什么关系?学就是了!爷爷给你推荐一个最懂办报的好先生吧。”

    张诗韵还未答话,一旁的张明诚又忍不住插嘴道:

    “父亲,那些办报的市侩之徒可不比儒学先生,韵儿也不是未开蒙的女童了。随便让一个男子来教韵儿办报纸,这是不是有些……”

    “谁说是男子了?”张启真白了儿子一眼,随后又看向张诗韵,微笑着说道,“韵儿不必担心,爷爷说的这个先生也是个女子。”

    话说到这里,张诗韵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心里五味杂陈,抢在祖父之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沈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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