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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生情深

    树下,桓生素白的身影临风而立,春风淡笑,饶是溶于如画风景之中,依旧容不了凡尘。瑾歌刹那觉得,她与桓生距离默然遥远,触不可及。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我分明说过,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相信他。

    可我还是怀疑了他,我为什么就相信了凌墨的话?我为什么没有想过,凌墨是骗我的呢?他想动摇我与他之间的信任……

    说到底,瑾歌还是清楚,她之所以没有迟疑就相信了凌墨,是因为自小建立的信任;她之所以犹豫不决的怀疑桓生,是因为桓生最近确实可疑……

    看着桓生走到树边取了一块红绸,系上木牌,递给自己一支笔,轻声道:“来,把你的名字写上。”

    “嗯?”瑾歌迟疑的回过神,颤抖的接过笔,看着那木牌发愣,大红的绸布晃得她眼疼,刺眼夺目,半晌,她方才拿起笔认真的写下了‘薛瑾歌’三字。她学习练字这么久,写得最多的三个字,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等她写完,桓生又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又将红绸递给她。

    “你来抛上去。”

    “我?”

    “嗯。”桓生确定了点了点头。

    瑾歌抬眼看去,桓生目光,说不出是温暖还是信任,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汲取着她的信任。

    “好。”

    月老殿前,红绸挂满许愿树,一白一绿两个身影立于树下,虔诚一片,女子轻踮脚尖,用力一抛,红绸脱手,径直挂于树干,木牌绕动,稳稳缠住……

    传说,月老牵的红线能定三生三世。

    找到命中注定的人,在许愿树下写下两人的名字,挂于树上,便可绑定今生安稳。

    不知道这是三生的第几世,但我找到你,就一辈子,不会让你离去。

    平凡一生,生于市井,成于市井,终于市井。

    不进朝堂,不溶江湖。

    就此一生,平淡安稳。

    桓生的目光,神情,每一字每一句,温润的嗓音,拨动着瑾歌的思绪心弦,她一时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滑落在衣襟处。

    这样的桓生,自己要怎么说服自己去怀疑他。

    “你别哭啊……”桓生哪见过瑾歌哭,两次为他流泪他要么失去意识,要么双目失明,他还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瑾歌在他面前落泪,看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竟有些慌乱,“我说错哪句话了……”

    看着瑾歌低头摇了摇,他这才松了口气,复而笑道:“那是太感动还是太高兴了?”

    没想到瑾歌被他这么一说竟抬手给了他一拳,一把捶在他胸口。

    “嗯——咳咳……”桓生一声闷哼,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状。

    “哎哎哎……”这可急坏了瑾歌,自己这么大的力气?还是他这么弱?忙上前去替他查看,“你没事吧?!”

    “有事啊……”

    “哪儿?”

    桓生突然抓着瑾歌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轻声道:“这儿。”

    “……”

    见瑾歌面色绯红的低下头去,他微微俯身,侧过脸去凑近了几分,似是在等瑾歌反应,停留半刻,确认她应该不会再揍他,方才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今日见过,再见便是洞房花烛夜,二人拜过月老庙,便慢悠悠回城中去了。

    瑾歌想到即将成亲之事,心里始终惴惴不安,甚至有些难过,或许就是薛娘说的,出嫁之前抑制不住的阴郁,喃喃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嗯?什么?”

    “我说……”瑾歌顿了顿,鼓着腮帮子,犹豫着怎么说:“我说,几日之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个情景,那日温素成亲,听闻街上十分热闹,我都没有见到。”

    “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到时候讲给你听。”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骑马,我就不能?!我就不能自己看看吗?”

    “哪有你骑马的道理?你坐在花轿里面,盖着盖头,怎么看?”桓生皱眉看着她,认真道:“盖头你别自己就给揭了。”

    “……”瑾歌心虚的瞥了他一眼,心道:什么都能被他猜到。

    “娘亲都说了,一辈子就这一次,我错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什么叫错过?”

    瑾歌语塞,细细想来,自己不就是置身其中吗……

    突然,她恍然大悟了一般。

    “诶,我们不可以交换吗?”

    “交换什么?”

    “换我娶你,我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我来骑马,你来坐花轿。”

    “……”

    “真的,你也知道啊,我们俩是灵魂互换的,也就是你身体里的魂魄本来是我的,我身体里的魂魄才是你的,那岂不是我才是男的,你是女的?”

    桓生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神情看着他,说不出的嫌弃,这丫头,竟然还有种想法?!简直不可理喻:“你是不是想多了?魂魄乃是天生的,但从你我出生以来,后天的认知培养却是顺应自然规律,只关阴阳不关男女,省了你那些心思。”

    “嘁。”瑾歌不满的撅了撅嘴,她说得也没有错啊,既然是灵魂交换那不就是这么个理吗?

    “那我们前几天灵魂交换的时候,怎么你那么吵着要换回来?干嘛我们不干脆换过来?你还不服?”桓生突然转身抬手捏着瑾歌的脸颊,调笑道:“脱掉衣服就知道我们俩谁是男的谁是女的了。”

    “哎呀!你……你太坏了!”他这句欠揍的话又惹得瑾歌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柳桓生!你这个无耻之徒!”

    “啊啊啊……”桓生真是后悔,自己干嘛要嘴欠,躲着瑾歌的暴打绕到大树后面,只探出一个头来,盯着她,似是商量一般:“你若许我终生,婚过花甲,我便可许你重婚酒,年年值庆,直至终老。”

    “嗯?什么?”

    “你说你非我不嫁,说。”

    “……”瑾歌绷着一张脸瞪着冲她挑眉的桓生,不愿开口,怎么桓生变得越来越皮厚了?!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那个儒雅斯文的温润公子呢?

    “我非你不娶啊。”

    看桓生带着笑意的眉眼,她一时愣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克制不住的想怀疑真假,她又开始恍惚了,他是说认真的吧?

    桓生,他会骗我吗?

    他不会吧……

    “为什么?”“因为你傻啊,这么傻的娘子,三生难求。”

    “……”瑾歌听着嘴角抽了抽,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算了,看他长得好看的份上,被他骗也心甘情愿了。

    “你才傻呢……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了。”

    桓生轻笑一声,朝着瑾歌走过去,牵着她往前继续走。

    要论真假,他哪儿会受不了瑾歌随手的几拳,只是这动手的习惯,不要随时随地爆发得好。

    比如……洞房花烛夜。

    不过桓生最后证明了自己的担忧,此是后话。

    城外的官道,绿荫遮蔽,秋意入凉,瑾歌一路走,一边看着桓生的白衣,突然道:“桓生,我觉得你穿黑袍很好看啊。”

    闻言,桓生微愣,想起之前确实曾穿过黑衣,便笑道:“那现在不好看了?”

    “不是啊,白衣也很好看。”瑾歌一本正经的说道。

    桓生微笑着的点点头,思索着什么。

    “其实……”喜袍也很好看。

    瑾歌想起了当初桓生第一次穿喜袍的模样,英气俊朗,不过,还是不提起比较好。

    下一刻,头顶上突然传来桓生悠悠的声音:“其实,我觉得,你不留胡子就很好看。”

    迟疑了一会儿,瑾歌才想起来,当初在银雀楼的事,她也是有很久不曾扮男装了,那可是她酷爱的小胡子。自认为十分有男子气概呢!

    想到桓生定然是嘲笑她,又羞又怒,愤愤然吼道:“你!”

    “哈哈。”

    “不许笑!你不准笑!”瑾歌转身一把抓住桓生的领口,一副威胁的模样,可惜她比桓生矮了太多,看起来倒像是眼巴巴的撒娇。

    桓生低头看她,轻轻的将她拥进怀里,轻笑道:“好好好,我不笑了。”

    窝在他胸口,瑾歌偷偷地扬起嘴角。

    算了,我总能被你打败,你的温柔就是最大的良药。

    这日,瑾歌正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薛娘带着一篓子针线来到后院。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薛娘也不废话,直接把篓子放到瑾歌面前,吩咐道:“赶紧的,把这件大红肚兜绣好一对儿鸳鸯,成亲之日穿。”

    瑾歌一脸震惊,两根手指甲将肚兜夹了起来,不敢相信薛娘的话,“我?!自己绣?!”

    “嗯,别质疑了,快学。”

    “娘亲,您没搞错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我学绣这个东西……前十八年都没有学过啊……”

    “那是因为你早不出嫁,你若是早点嫁出去,不早就学了吗?”薛娘说着,还给了她一记白眼,能把她嫁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求那么多干嘛。

    “……”

    瑾歌无奈,这还能怪到她的头上来?虽然不太愿意,但也只好一针一线的认真学着绣上,最近她倒是乖巧了不少,侧间里摆放的兵器已经很久没有再摆弄过了,竟是心甘情愿的学起了女红。

    为了绣这个肚兜,也不知道扎了手上多少针眼儿,翻了多少白眼儿,撒了多少泼。

    至于绣成了什么样……

    就等桓生来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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