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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失望

    林子维不仅没得到原先想要的效果,反倒无缘无故地吃了一下打,心里委屈,声音也大了起来:“二姐你打我作甚?”

    明明是冯谦他妈不好,好像张本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和他又没关系,他姐凭甚打他。

    林子佼拎起篮子转身就走:“少废话,快走,也不怕脏了耳朵!”

    林子维郁闷又委屈,这真是该倒霉的没甚事,不该倒霉的遭了殃!

    但他也知道女子家家的听到这些话不好,狠狠地瞪了冯谦一眼,拎着篮子跟在林子佼后面。

    冯谦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林子佼的心里对冯谦的家人抱着极大的怨气。

    再没有谁家的父母像他们那样的。

    冯谦这么好的一个好学生,硬生生被冯谦妈连累,不管在村里还是学校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郭翠花索性在枸杞园子里跟张本善胡说八道,今天队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摘枸杞,隔着树墙看不见人,可不意味别人也听不到声音。

    果然,林子佼她们往回走的时候,就遇到了好几拨人。

    看见她和冯谦一起,这些人脸上神情各异,探究的,嘲笑的,冷淡的,鄙夷的。

    三蛋妈对着林子佼欲言又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伸了伸,看看周围的人又缩了回去,那样子恨不得拉住她教训一顿。

    他们爱咋样咋样吧,林子佼自问自己没做错什么,冷着脸向远一点的地方走过去,停在一排没人采摘的枸杞树底下。

    林子维和冯谦也跟了过来。

    林子维怒视冯谦:“你跟过来做甚了,你好好在那呆着,离你妈近点,还能听听她每天做甚了!”

    冯谦不说话,像受伤的狼崽子似的盯着他。

    林子维当然不怕他,一梗脖子:“你看我做甚了,又不是我让你妈跟别人……”

    话没说完,他的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二姐!你究竟有完没完了!”

    林子维不怕林子佼打他,反正他常挨打,也不怕疼,可她不能在冯谦的面前打他啊!

    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林子佼:“娃娃家嘴少点!”

    冯谦:“林子佼你别打维维,这事不怪他。”

    林子佼和林子维一起看他。

    林子维:“别叫爷名字,爷不用你装好人!”

    林子佼:“这事就是他不对!”

    她缓和了口气,转向林子维:“你还给人称爷,维维,大人的事和咱们没关系!”

    林子维抬头,幽幽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失望:“二姐,真的没关系吗?”

    他又看向冯谦:“你也这样觉得?”

    后两者都沉默了,林子佼避开了林子维的目光。

    林子维心里郁闷,本来想离开,看看冯谦赖着不走,又勉强着自己留了下来,转到树的另一边,默不作声地开始干活。

    小屁孩心里有火发不出来,一股子邪火都用在干活儿上,动作麻利非凡,小手在树枝间极快地穿梭,令人眼花缭乱。

    林子佼强笑:“冯谦,你看维维这家伙,他刚才肯定是故意偷懒的。”

    冯谦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低头躲避着她的目光,一声不吭。

    刚才那些人的议论和嗤笑对他而言是常事,他对这些几乎已经麻木了。

    可是让林子佼也跟着他忍受白眼和嘲讽,他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别人讨厌他,看不起他都是应该的,谁让他有一个那样的妈,还有那样的家?

    他不想让林子佼跟着他受气受委屈,可他也不想失去林子佼的友谊。

    他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不在乎他的家庭,只在乎他这个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林子佼的友谊,他的人生将是怎么样的灰暗。

    就算他学习好,能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从什么样的家庭里走出来的,他自己就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自己。

    所有的骄傲和努力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就是一个破.鞋的儿子,都不知道他的爹究竟是不是冯大喜。

    那个女人,郭翠花,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的娘一样呢?

    还有他爹冯大喜,他怎么就不能厉害点,管住自己的婆娘呢?

    ……

    大铝盆盛着金黄的玉米面糊糊,里面混着红艳艳的枸杞,看起来煞是好看。

    到了摘枸杞的日子,一般人家摘枸杞的时候,都会想办法夹带些枸杞回家,好给自家人吃个新鲜。

    冯谦娘郭翠花操着勺子给每人盛了一碗,又拿出糖罐子,给冯谦和她自己的碗里各舀了半勺白糖。

    “吃哇榆钱,”她说,又看了看眼巴巴瞅着糖罐子的女儿冯小霞:“看甚哩看,死丫头片子,有糊糊喝就不错啦,还想白糖?”

    老冯家当家做主的是郭翠花。郭翠花心里,最重要是她自己,其次就是儿子冯谦。

    冯谦就是郭翠花的心肝宝贝命疙瘩,而冯小霞,则是野地里的一棵草,或者干脆是路旁的一泡狗屎。

    她对待冯谦和冯小霞的态度截然相反,简直就像一个亲娘一个后娘似的,有时候冯小霞真怀疑,她是不是郭翠花亲生的。

    冯小霞目光晦暗,从糖罐子上转到冯谦的碗上,她也不说话,低下头大口地喝起糊糊来。

    冯谦的碗里,金黄色的糊糊的中间有一片半透明的印迹,那是已经化了的白糖。

    他想起这白糖的来历,又回忆起今天下午听到的张本善跟他娘的对话,顿时觉得一阵腻歪恶心,将碗推到冯小霞的面前,把她的碗换了过来:“小霞,我不想吃糖,咱俩换着喝。”

    冯小霞当然求之不得,又怕郭翠花抢回去,勺子稳准狠快毒地落在那片半透明的印迹上,狠狠地挖了一大勺。

    一勺接着一勺,小勺飞舞,几秒钟之内,冯小霞已经将还没搅开的白糖都送进了嘴里,齁得她打了个哆嗦。

    真甜啊!

    等郭翠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她从冯小霞的碗里舀了一勺糊糊一尝,发现死丫头真是精得跟鬼一样,剩下的糊糊里一点甜味都没有。

    郭翠花扬手打了冯小霞一巴掌:“馋哥抛,就省得吃!”

    哥抛是本地人骂人的土语,意思是大姑娘养的孩子。

    郭翠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骂的其实是她自己,又恨恨地给了儿子一巴掌:“你不喝就提前说话,浪费糖给死丫头吃!”

    冯谦连面前的半碗糊糊也不想喝了,把碗一推,筷子啪的一声摞在桌子上:“娘,你能不能以后别再要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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