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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借你的身解这俗世的缘

    马芝内心大急,都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龙卷风缠裹,天昏地暗中离开。真的要奔赴使命?师傅你这是将我置身不伦中,我怎么能爱师娘,还要娶她,生一个子嗣啊?师傅,万万不可。马芝内心里有一万个不,可是君安上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中州世界中,在延续几千年的伦理道德中,君安上人给马芝的任务,恰是世道所不容的,会被装猪笼浸水塘。虽然马芝是修真者,世俗的那些束缚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他也知道万万不能去爱师娘,还要和她生小宝宝。

    马芝喊着,可是言语扩散不出去,即便扩散出去,师傅也装着听不到了,他随手开辟的传输通道,有极大的吸力,甚至把马芝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吸食掉。

    也就片刻的功夫,马芝重新出现在中州世界,定了神,发现是安庆郡的青沙江畔。人悠悠然地飘下,落在江边的大青石下。君安上人面前,他的神威压得马芝大气不敢出,此时才浑身通畅,人自由了,才不管你的狗屁任务。竟然让我去爱你爱的女人,还跟她结婚生子,师傅,你知道生子要干什么吗?你估计一辈子只顾着修炼修炼,不懂得男女之事吧?可是我,洞察这片天空下的人间,男女之间那些龌龊的事情看得太多了,不像我们芝草,都是无性繁殖,一片枝叶、一粒孢子,就可以孕育生命。马芝嘀嘀咕咕,临水自照,我这么丑,师娘会爱我吗?即便化为人,但马芝本能中,他还会把自己归类到精怪中。

    马芝看着清清的江水,脑海变得无比澄明。哦,也不是,他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每日里望着虚空,想着自己的爱人,一等就是九百年,乃至于精气神都在等待着消耗殆尽。想起叶如意,她娇美如花,可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有了必死的决心,她说过,她和他有过鱼水之欢,只是她不能怀孕了,而他不成神,也不能有感而孕。

    我可也做不到神的那一步,仅仅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女人有感而孕。师傅,难不成你想让我和师娘那个,那个?马芝想到这里,羞羞脸来。对于他来说,血气方刚。只是师娘错过最佳的生育期,我也没办法让师娘怀孕啊。马芝念念叨叨,嘀嘀咕咕,却不知道自己所言所想都是天理难容的。

    人站稳身子,四下望去。青沙江还是青沙江,流水清澈,江水浩浩荡荡,逝者如斯夫,马芝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又是秋天,两岸的黄花开得浓郁,香味招蜂引蝶。远处的树林层林尽染,叶子红的红,黄的黄,一些个斑斓如蝴蝶,在树梢上随风扬起落下,煞是美丽。甚至那一棵枯树,还戳着半截身骨,屹立在山岗上不倒,那些干枯的枝条抗争着抗争着伸向天空,有种凋敝的美感。

    这又是什么年月,是过去还是未来,马芝已经搞不清时间维度上自己的存在。师傅铁定不是百花谷的师傅,也不是那个代我受到神罚的师傅,我能够感觉到,他并没有记起有关我的记忆,只不过他却毫无顾忌地相信我,给我这样一个任务,看他那意思,似乎我会接受这个任务。马芝默然,内心里水波涟漪,有着微妙情愫。

    好久,马芝打定主意,不去做师傅吩咐下来的奇葩的事。要恋爱,我自己会找啊。怎能找师娘啊,况且师娘此时多少岁了?师傅已经是半神,显然她已经无望地等待了几百年,是六百年、七百岁、八百岁还是九百岁?她该早已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我和她老少配,也燃不起她生的欲望吧?马芝念叨着,眼前,又是叶如意依着船的栏杆,两眼迷茫地看着前方,那是浩淼水域,她将死在那里。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把她拦截住,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借出本命珠,不会复活她,师傅也就不会替我受到神罚。那么,他也不会逃至百花谷吧……哦,还是别想了,如果不遇到师傅,我也该还没有化成人,该还是那个不通世故的芝草吧。

    想着,马芝的神识已经融于天空,而且有点破罐破摔地肆无忌惮,因为他知道,君安上人就是这片天空的监天官,就在天空中看着他。他用神念化成天道,当年,他就是参详这片天空,而化神练虚。而现在,他再次用钩织的天道与这天空去相容,发觉依然彼此契合,难道天道运转很是缓慢?还是我依然在同一时空?马芝想着,他的神念很快看透、渗透和掌握安庆郡这片区域,用自己所悟去窥视天穹之下。他还有意无意施展草木之术,用神念和草木之眼巡视着,一时有点诧异,当初他购买的宅院还存在,隐隐成了当地的名门望族,那一批奴仆的子孙儿在里面好好地活着,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多少代孙,但他通过血脉气息,能够准确知道他们就是那批愚仆的后人,他们的先人发誓世世代代效忠于他,乃至于子孙血脉里也有着他打下的烙印。

    马芝正无去处,默然地屹立,心有纠结,想应该还可以回百花谷,那里是永远的栖息地,无论到了哪里,百花谷都是家。可是,他一掐算,总觉得,此时不应该回去,百花谷与葬神谷纠缠不清,如果还是葬神谷呢?如果百花谷正遭受不可控的变故,我还可以幸运地挣脱吗?马芝内心有不好的感觉,说不清因由,但他遵从内心,没有想着逃往百花谷。说不得即便回了百花谷,天空上的那个阮刑天应该也会追捕到我,毕竟他交给我出入百花谷的法诀。马芝想着,抬头看天空,对着师傅傻笑,心里有着无数个抗拒。

    那去哪里?他吟哦不语,万万不能去叶家,那就回家吧。马芝打定主意,人就无声无息地回到家中。家业如故,因为有灵气的滋润,院子里的一切都有了浓浓的包浆,有了玉质一般的光泽。他没有觉得陌生,好像自己从没有远游,行走在奴仆当中,仿若昨日。孩子们还在一起嬉戏,玩老鹰捉小鸡的继续捉小鸡,玩躲猫猫的继续躲猫猫,还有一些孩子在跳绳,下棋。而大人们各司其职地忙碌,清洁的清洁,修剪花草的修剪花草,还有人辟了菜园,在里面种植应季的素菜。只是多了一些老人,他们三五成群,一些躺在摇摇晃晃的竹椅上晒着太阳,一些拄着龙头拐杖靠在墙角,彼此闲嗑着唠着家常。他们都看不到马芝,即便看到,也会瞬息置于脑后,忘掉一切。仙凡殊途,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掌控。

    马芝看着听着,都是凡人之间毫无意义的事情,但看着看着,他莫名地感动,眼泪哗哗地滴落,这就是人,这才该是人,可是他也不知道凡人有什么好,但看着觉得温馨,看着就想沉浸其中,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像一个老人一样安逸现状。几个老人已经病入膏肓,形容枯槁,他们八九十了,却知道天命将近,每个人都很通达,死亡在他们这里不过是回到天的怀抱去了,既没有对生的眷恋,也无对死的恐惧。

    或许,我吹口气,就可以让他们重萌生机,益寿延年。那样,他们身子骨又轻了,心思该不该也活络了,他们会不会贪慕眼前的荣华富贵,丢失此刻的释然?罢了,我还是不这样做吧,又有谁说得清生老病死之间的区别,又有谁断定生一定比死伟大吗?抑或,命运的后面,正有一只手在操纵着整个事件,在沿着他想要到的路线发展呢。

    想着,马芝的身轻飘飘地进了自己以前休憩的亭台楼阁,那里的聚灵阵还在正常运转,里面的灵气浓郁得化为水。原本已经是朽木的亭台,被灵水日日夜夜滋润,整个树杆都化为玉质,被阳光照着,璀璨生辉。他悠悠然地走过去,坐在亭子正中的蒲团上,蒲团还是柔软舒适,一尘不染,就如当年一样。

    他从须弥戒指里取了酒和酒杯,想小酌怡情,压压师傅之前给的惊。当把酒杯拿出,他愣住了,酒杯里正放着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是仙籍令,他扔给君安上人的那枚仙籍令。人抬头看天,显然,师傅已经知道他和马芝共用一个须弥戒指。

    师傅,你在窥视我?你是监天官,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唉,师傅,你这样辛苦不辛苦啊,马芝懊恼地看天,愤懑不平,哪有这样折磨人啊,只是满腹牢骚不敢说出来,他只是对着天对口型。

    一群小鸟从天空上聒噪飞过,几只可恶的小鸟竟然在空中拉了粑粑,粑粑像雨点一样朝着马芝滴落,马芝忙闭上嘴巴,躲进了亭子里,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声响,那些鸟屎落在亭子的盖顶上。师傅,你够狠,人家不过是刚回家,总该歇歇脚,喝杯水吧。

    马芝神神叨叨地念着,用酒杯沽了一杯灵水,喝了一口,品咂着。灵水清冽甘甜,他浑身都一阵舒服,真想每日里就呆在这里,懒懒散散就多好。他又拿杯子沽了一杯灵泉,人要在这里好好修炼,把透支的生命和亏空的法力都重新修回来。

    后面,他脱了衣服,虽然知道师傅会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脱得一干二净,站在亭台的楼阁里伸展了肢体,浑身上下都老得不像样子,比庭院里那些躺在竹椅上晒太阳的七老八十的老人还要干瘪,这就是在葬神谷放纵的结果。马芝的神识进了须弥戒指,那里面原本装得满满的石头,还有他催熟的瓜果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师傅扔了,还是征用了。只是,他不知道那些石头,那些瓜果,是不是真的有用,至于它们是否蕴含神性他也不知道。但是想来那些他写不上字的石头,咬不动的瓜果,应该有它们的妙用吧。

    马芝慢慢地走近灵泉里,将身子没入水中。他干枯的皮肤得到了润泽,它们像海绵一样大口大口地吸食那些灵泉,他能够感觉到身子浑身通畅,有那么一刻,觉得如沐春风一样,心情愉悦。马芝不多想,尽情地弥补亏空的身子。如此静坐,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他睁开了双眼。身边的泉水毫无灵气,已经成了凡水。而皮肤变得白皙细嫩,透着健康的红晕,吹弹可破。马芝赤身站了起来,傲视地看着天空,我恢复了,不仅仅身子重新有了青春的活力,我的修为也重回到练虚巅峰,机缘巧合下,我应该会合体,跨入下一个阶层。马芝对着天空展示身材,一点也不羞愧,似乎有意把自己的裸体让师傅看。

    当然,天空中的君安上人,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似笑非笑,仍然安坐行宫,推算着什么。好一会,什么也没有推算出来,悻悻然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马芝上了岸,须弥戒指里有了一套宛如白雪的宝衣,宝衣上还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别臭美了,你那身板不耐看,jj也不够大,该去完成任务的时候了。

    马芝羞红了脸,好粗俗啊,师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马芝只差啊啊啊地叫起来,师傅,你这家伙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无非让我去干不想干的事情,你太坏了。宝衣穿在身上,马芝看着水中的倒影,俨然是翩翩公子,脸盘俊秀,气质逼人。我这身板,完全是你的刻板,你否定我,难道不是否定你?马芝忍不住又对着天空对着口型,对那无聊的监天官表示抗议。

    好日子,真的容易过去。我去不去呢?马芝心中没有再觉得去百花谷是危险的事情,还是回百花谷?他迟疑了,难道真的把师傅的任务放任不管?他脑海里是师傅那句话:我不过是变个方式来爱她。我与师娘之间发生不伦之恋,又怎么会成为变种方式来爱呢?马芝不懂,他不习惯想太高深的问题。

    院子里原本开得正艳的花儿开始凋零,原本绿意盎然的叶子瞬息变黄,而眼前的灵水竟然有股恶臭。马芝知道这是师傅给他的警告。他望着天空,想抗争,却觉得抗争也无用,只好无奈地哑口无言。为了不让院子废了,人只好赶紧离开。

    等马芝一飞离院子,那正在枯萎的花草又开始转绿,那边的恶臭的凡水重新烟雾缭绕。也许过不久,这里的灵气又会充盈。我还会回来吗?马芝有念头释放施加在奴仆上的烙印,让他们自由。但想想算了,说不得他们没有了奴仆的身份,出了这片庄园,愚钝依旧会让他们成为别人的奴仆,结局说不得并不比在这里好。马芝眼睛回望,那些孩子们已经成年,但是他们的孩子们又在重复前辈的经过,在院子里无忧无虑地做着游戏。他心有不舍,但仰望了天空后,在师傅的威胁下,也只好去复命了。师傅,这可是你逼我,如果她爱上我,我一定让你后悔。想着,马芝已经跨越时空,人就来了安庆郡城。可是不待临近叶家,他的心竟然怦然心跳,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一时又有了宿命感,似乎自己正在奔赴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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