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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第四章

    为了让那群贵宾尽早散场,秦满枝特地在酒窖选了两瓶高度洋酒,送到包间里,还贴心地为他们换上口径最大的酒杯。

    汪总正口沫横飞地吹嘘着他跟霍晟的交情,秦满枝用余光暼了下他那得意模样,真遗憾没能将满车的剩菜残羹推到他身上。

    将近凌晨两点,秦满枝才送走汪总一行人。临行想起霍晟的话,脚步微微滞了滞,最终还是潇洒地迈着大步离开。

    避免惹人怀疑,秦满枝没有开车来上班。附近停放着不少共享单车,平时晚归,她都是骑车回去的。

    今晚起了风,秦满枝那身轻薄的衣服并不御寒。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扫着小黄车上的二维码,正要完成识别,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显示着一串来电数字,尾数是张扬的六个八,秦满枝瞬间认出是霍晟的手机号码。她下意识抬头,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隐在夜色中,顶层仍透着灯光的落地窗十分显眼,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难想象窗后正有人脸色阴沉地盯着正准备溜之大吉的自己。她越想越觉得好笑,霍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她的唇角还是轻轻上扬的。

    “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他语气平静,并未透露多少情绪。

    秦满枝懒洋洋地说:“霍老板,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我先吃个夜宵再回去见你,不过分吧?”

    霍晟仍未动怒,只说:“少跟我耍嘴皮子。”

    将手收进口袋,秦满枝再度遥望那扇亮着灯的窗,语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街口的大排档,我不介意请你吃一盘干炒牛河。”

    话音刚落,霍晟便切断了通话,连半个字的回应都不给她。

    其实秦满枝并没有讹他,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晚餐吃得不多,中途还喝了红酒,此时肠胃还真是空得发虚。

    这一片区的夜生活异常丰富,到了夜深,四周依然人来人往。

    秦满枝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服务生很快端来茶水和菜单,她动作迅速地勾选好,正要召人过来下单,不料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几近在同时,霍晟也看见了她。有个小姑娘上前询问,他指了指秦满枝那方,丢下一句“有位置了”,便自顾自的坐到她的对面。

    粗糙的木桌,劣质的塑料椅子,衬着一身正装的霍晟,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秦满枝有点心虚,于是便讨好地对他笑:“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识得路。”

    霍晟冷眼看着她。

    被盯得发怵,秦满枝只得先发制人:“瞪我做什么?我怎么你了吗?”

    霍晟这才开口:“惹完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惹什么事了?”秦满枝仰着脸,还真如他所说那般理直气壮,“你自己不也说,那是电路问题,电路出问题我管得着么?”

    “那边的电路好着呢,有问题是你的脑子。”顿了半秒,他又补充,“你们两姐妹的都有问题。”

    秦满枝按捺着怒气,凉飕飕地说:“彼此彼此吧,今晚那汪总醉得跟没几分清醒,没准一觉醒来就把所有事情忘个清光,你居然送两瓶洋酒给人家,脑子有坑吧!”

    霍晟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将茶壶放下,他才说:“谁说是我送的,那笔帐是你的。”

    那两瓶洋酒保守估计也值两个月的工资,秦满枝一听就火了:“那臭流氓占了我便宜就算了,还要我给他送酒赔礼,霍晟我跟你说,门都没有!”

    霍晟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脸上一副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的表情:“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秦满枝也不慌,她缓缓坐直身体,很敷衍地说:“行了行了,全世界你最聪明你最厉害。”

    霍晟不吃她这套,喝了半杯热茶,他的声音却未染上半点温度:“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听了这话,秦满枝识相地闭上嘴当哑巴,若她再不服软,霍晟说不定真会将她赶走。这条线索跟了这么久,她不能逞一时之快,就白费了几个月来的努力。

    她忽然安静下来,霍晟倒有点不习惯。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似乎有点委屈,又有点郁闷,像极旧时闹别扭的模样。

    思绪一下飘得很远,直到服务员端来食物,霍晟才堪堪回神。

    砂锅粥、炒青菜、烧烤串,还有刚才被点名的干炒牛河,大盘小盘放满了餐桌。

    秦满枝掰开一次性木筷,察觉对面的男人没反应,于是就将自己的筷子递了过去。霍晟坐着不动,她便催促:“拿着呀。”

    待他接过筷子,秦满枝才重新拿一对新的,随后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霍晟吃吃停停,心思并不在餐桌上,无意间扫到秦满枝眼底那一抹乌青,他干脆放下餐具:“为什么不找你哥帮忙?”

    周遭有点嘈杂,秦满枝听得不太清楚,她凑近了点,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问:“什么?”

    霍晟抿了抿唇,说:“倪钊的事,为什么不找秦征帮忙?那是你的男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秦满枝动作一顿,眼神亦渐渐冷下来。

    “我跟他闹翻很多年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你。”

    霍晟没有说话。

    提起这些,秦满枝的食欲消退不少,烧烤串被拿起又放下:“阿钊的脑袋长了颗肿瘤,位置很尴尬,跑了很多医院,问了很多医生,都说没办法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今年年初,他犯病越来越频发,越来越严重,到医院重新照了CT,医生说肿瘤已经压到神经,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霍晟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有点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嘴上却安慰道“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与倪钊相交多年,秦满枝跟他亦师亦友,虽然无法成为恋人,有时候却比恋人更加亲厚。每次听见他病情恶化的消息,她总是非常彷徨,很想替他做些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无助感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秦满枝的心理防线,她望向霍晟,像是喃喃自语,又似是问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双沉乌乌的眼眸隐隐闪着泪光,霍晟胸腔中翻起异样,正想安慰,手机却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手机就放在餐桌,屏幕向上,秦满枝一眼就扫见那个暧昧的名字——小公主。她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千百样猜想跃过脑海,每一样都让她无比郁闷。

    当霍晟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时,秦满枝连脸色都沉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压在杯底,之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座,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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